本帖最后由 李小懒 于 2013-5-31 14:28 编辑
我不能算是志愿者吧,我只是一个当地的网友。标题这么写,是不确切的。 偶然看到匈奴发的一个资料帖,关于抗战老兵的,河南新蔡人。照片里的老人裤带飘垂,腰身佝偻,凹陷的眼球茫然浑浊,赤裸的脊背斑点猩红。 我深感震撼。新蔡是我的邻县,如果有需要,我在当地可以提供些帮助,我对匈奴说。 匈奴很快跟我联系,确认我不是在校学生而是一名成年老师后他很高兴。 2013年元宵节上午接到匈奴电话,问我可不可以陪同前往看望隶属本县的两位抗战老兵,我当然可以。我说的提供帮助大概也就这些了,我总以为,做志愿者,应该是有钱有闲有觉悟的,而我,貌似这些都没有。 电话里我叫“匈奴大哥”,听声音他应该五十岁上下,微胖,魁梧,风度泰然。见了面我大吃一惊,他分明是一个小青年,身材消瘦,衣着朴实,微微前倾的腰身似乎随时准备着问路出发。 那次我们访问了两位老人,其中一位就是小说《接待》里提到的。欣慰的是那个老人被照顾得很好,他跟着家境殷实的女儿生活。他虽被办了五保,却有一个女儿,或者说他虽有一个女儿却被办理了五保,感谢政府。 我这里要说的是另一位老人鲁洪彬。他虽贫困但不是五保户,有两个儿子,跟单身的小儿子一起生活。与之前不同的是,在这里我们受到了隆重的接待。大儿子早早整理了老人的各种材料恭敬以待——他拿出材料的动作很娴熟,大概是经常拿这些材料给人看,或是经常希望通过这些材料来改善生活;小儿子专门从邻村的工地上请假赶回来,头脸裤脚上泥点班驳;邻居们也都翘首期盼认真围观及时帮腔。只是受访的老人不够客气,一见面劈头劈脸给我们一顿数落:你们来干啥,又想给我打针哩?看看我的胳膊,十四针呀,我说别扎了,你们还要扎……还有一个老师,穿着白大褂,趴在桌上写呀写,不让我回家……老人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抖着嘴唇,红着眼睛,试图拽掉棉衣给我们看胳膊上的针眼——原来老人刚从医院回来。 在四邻楼房的映衬下,老人家的两间小瓦房颇为醒目。小房也是有里有外的,里间主卧铺着老人的床铺,凌乱暗淡中隐约可见砖缝赤裸的墙壁。外间是小儿子的卧室兼厨房,凸凹不平的地面上随意丢着油腻黢黑的水桶面缸,临时搭设的床头木板上摆着一套煤气灶具,门扇边的塑料盆里扔着两件尚未洗涤的衣服。 这就是抗战老兵鲁洪彬的家。虽然已经提前联系,我们的到来还是让一家人手忙脚乱,特别是一家之主的小儿子,他简直有些不知所措,讪讪笑着跟邻居们站在一旁,全凭哥哥拿着各种资料周旋应付。直到后来我们提议照相的时候他才走过来,慌乱中扶了扶歪斜的帽檐掖了掖翘起的裤带,一脸忸怩,说,你看,我也没换个衣服。 第二次拜访鲁洪彬老人是在2013年3月25日。之前接到匈奴的电话及款项,但俗务缠身,拖延了些时日。我们是趁到市里拉货的机会拐去的,大货车在村巷里蹒跚颠簸,好不容易赶到却吃了闭门羹。我正拨拉着门上的铁锁犯难,有邻居大妈走过来热情询问,我看她缺牙漏齿还啃着个大苹果,想知道鲁老爷子有没有苹果吃,就说,这家人——他们生活怎么样样?大妈大概意识到我在注意她手里的苹果,忙说,他们生活可以呀,那老头不缺嘴儿,他有钱,一个月有三四百呢,国家给的!所谓“不缺嘴儿”就是经常有零食吃,想到那跟他一起生活邋遢鳏居的儿子,估计汤水细粥是没有的,倒是方便了他能经常吃到“零食”。 说话间大妈又带我们到老人的大儿子家,同样醒目的小瓦房,不过是三间,也是铁将军把门。攀谈中得知这里曾经住着完整的一家人,但现在,女儿嫁了,老婆跑了。老婆咋会跑了呢,我试探着询问,大妈撇嘴道,咋会跑了,他不是个东西呗,不正混!大妈不屑多言,似乎在讲一个人尽皆知的故事,我也只好闭嘴。大妈设想了老人可能去的几个地方,叫家里的小媳妇去找,但是,遍寻不着。徘徊多时,才有路过的邻居告知,老人被大儿子带到邻村看病去了。 邻村的诊所设在公路边。几间简易的小房,里面有些打着吊针的病人,鲁洪彬老人的长子正靠着门前的木桩抽烟。他没有认出我,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好在老公停好车随后过来,他恍然大悟,说,你们是那啥啥啥——来看老爷子的是吧?我说是的,他立即现出一脸期待的笑,说,有啥希望不? 鲁洪彬老人正躺在门口的床上打吊针,一个小小的房间横竖铺着几张床,病人们或坐或躺满脸疑惑看我们。高喉大嗓跟老人说了几句话,他只是咿咿啊啊的答应着,估计最终也不知道我们是谁,或许他压根没有精力搞明白我们是谁。填了登记表格,数了一千块钱交到老人手里,我们告辞出门。老人的长子搓着两手送出门,感激不尽的样子,看见我们停在公路上的货车,说,你们开着这车来的呀,要不——我给你们拿点钱吧,麻烦你们大老远跑过来…… 回去的路上满心轻松,又稍觉失落,轻松的是终于完成了任务,失落的是觉得自己太笨了。多好的一件事呀,结果被自己做地悄无声息,包里装着相机也不知道拍个照,更没有宣传互助关爱,没有解释六星网友,没有说清失败的匈奴。甚至那个赤脚医生听说有情况捏着针管过来,问,你们是记者吗,我说不是,他似乎觉得跑一趟很不值,说,我以为是记者来了呢,然后掉头走开,忙着给人打针去了。 请匈奴谅解,下次一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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