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四年,工作换了,换得和文字打交道的多了。于是,一颗爱好文学的心蠢蠢欲动,因为一直对齐鲁晚报“齐鲁青末了”文学版块的爱好,就把幼稚的文字贴在了它的论坛里。这也是上网第一次进论坛。
写得不好,却篇篇被加精,后面回贴者皆是美言,可却总有一个人发出异声,三言两语,言简意赅,都是纠正文字里语法句式及错别字,我很清楚自己的水平,能碰上这么个认真对待文字的人,很是感激,回贴总喊师傅。而师傅的回贴却是“聪明的丫头。”我就相当然地以为这是一位老学究,而且此人文风似董桥,且极推崇董桥,于是在我脑海里,便浮现着一位民国遗老的形象。与之对话毕恭毕敬。
这样互动了三年,从论坛到了QQ好友,对方对我对网络的一知半解,从不进聊天室,也不会那些大家玩腻了的游戏,面对网络用语简直是白痴 ,且思想简单得像一碗白开水,常常晕到无语,慢慢在聊天中才知,不是我矫情,是我三十多年受家庭环境影响。
而我那中规中矩的甚至到了呆板僵硬的言谈举止,已远远落伍这个突飞猛进的思维活跃的时代。于是,师傅开始慢慢指点我,但他 上QQ的时间有限,我们的Q聊,有意思,他聊了我不在,我聊了他不在,经常这个状态。而他晚上,似乎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看书上了,他涉猎深广,论坛书评和一些贴子中,看得出,他不但博览群书,且贯通中西,所以,回他贴的也必将是有点胸墨的人才成,于是就有点“曲高和寡”。但他一点也不理会。
虽然他是山大高才生,而且身为政府工作人员,散着异彩的文采令坛子里众多高手折报,可他的思想,却是很冒进的,语像李大钊,文又有点像鲁迅,而且,最不服论坛里假惺惺扭捏造作“作文”的人,回贴毫不客气,这样的结果是,常常被人“骂”,于是乎,他也会之乎者也的积极迎战,全篇“骂”人水平之高,不见一个脏字,却句句见血,而且比他平日的贴子更加的文彩非凡,所以,每每他若和人开了战,那必将是论坛最热闹的时候,点击率过万。版主们乐得在里面煽风点火,他一并把版主们”骂“着,版主们还在后面积极回贴倒帮腔。
我起初不明就理,看到这样的场面胆战心惊,忙背后安慰师傅,没想到,他却哈哈大笑,回一个笨丫头,师傅正爽着呢!我且傻了眼,这样被人骂还有啥好爽的呢?于是,他笑够之后,给我讲,这掐架是最练文笔最”直抒胸臆“的时候,你说我爽不爽?白天,我人模狗样的当国家公务员,很多不平之事,碍于饭碗,不得不夹着尾巴,阴奉阳违,虚情假义,笑里绵刀,一天搞得胸闷头沉,且找这么个地方,一泄浊气,还有人来给我互动当靶子,且不用担任何心,得罪人了,碍与情面了等等,你说我爽不爽?!
他说”丫头,你活得太累了。适时的调皮一把,和现实的束缚捉个秘藏,中规中矩的待人接物之外来个一返常态,说不定会给你带来不一样的新鲜感和兴奋点,人活得本就挺累,我们需要幽默和俏皮来调剂一下我们的生活。“
于是,我开始试着不再见啥人都脸浮微笑,欠身来一个”你好!“即使对方是平时说过我很多坏话的人。而且在一些集体场合,也不再为维护一个有教养的形象,那么刻意呆板,而是试着插科打浑,和朋友嬉笑打闹。忽然感觉,自己又像回到了孩童时代。每当这么改变一次,我就急忙告知他,他听后总是哈哈大笑,然后表扬我做得不错!然后继续指点我,再”放纵“一下,尝试怎么”骂人“,我一听这个,拼命地摆手,这个不能尝试,给我一万个胆也不敢,父母的家规从小给我留下的印深太深刻了,现在就是吐一个脏字都脸红,还要我去骂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师傅一听,沉默半天,说,丫头,你是对的,再改变也不要丢掉老祖宗留下来的一些传统美德!你这点让我欣赏!”
之后,师傅给我QQ留言,除了看到一些好的书电影与我分享之外,还有好听的音乐,好玩的发生在身边的事。有时还给我邮他买到我买不到的好书,我就给他邮我喜欢的明信片,我们一直非常融洽地交往着。
零八年的春天,他忽然在QQ里说“丫头,给张相片看看吧,说不定哪天我去你那里办事,要找你,咋在人群里认出你来啊?”
我给了一张春节在海边礁石上的一张近照,他看完说:有点像刘若英的味道。
呵,我年轻时的确有人这么说我,可现在老了,没人这么说了!他哈哈大笑,你说你老了,那我呢?更老朽矣!
我说,那我看看更老朽的师傅。他说好吧,一般我是从不给网友发我的真人照的,但即然打算去找你,也得让你有个思想准备不是,小心别吓着啊,接了!
我接了,打开,我呆住了!倚在办公桌前风度翩翩一帅气英俊男,这和我脑海里老学究的形象和他平日文风给人的印象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半天没吱声,他在那边问:丫头,真吓着你了?
我老老实实回答:师傅,真被你的帅吓着了!
他又哈哈大笑,然后说:最怕你们这样的文艺女青年那对帅哥一点免疫力也没有的花痴样!
我一听,不禁也乐了!回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只许你们男人看美女,就不许我们女人喜欢美男啊!
他 哈哈大笑着说:没有,我没有那么封建,再说我也并不认为我有多帅,你说我多有才我还高兴点!”
我说:“切,装吧,就你这模样,在大学,还不知后面跟了多少痴情女呢!”
他发了个鬼脸然后说:“为师要忙了,不和你贫了,期待不久的将来我们海边相见!”
我半天没回,其实,自打看到这张照片,我就开始犹豫,要不要和他相见,不知为什么,我对太帅的男人,有种天生的戒备感。
或许是青春时一段有始无终的长长恋爱,对我心灵产生了阴影了,因为那个他,长得太高太帅。但长达八年的恋爱却从没有给我一天安全感,窥伺他的女孩太多了!最终还是没有逃过一个比较有心计的女孩的“设计”,趁虚而入,过后还轻描淡写地说“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不会怪你的,你接纳我和不接纳我,我都不会怨恨你!”然后,他只有乖乖就范。虽然后来他又离婚。但,之后,他风流韵事不断,这个社会,越来越诱惑太多,太帅的男人和太漂亮的女人一样,都不安全。
所以当我面临婚姻对象时,我默许了父母的包办婚姻,因为他们就是喜欢老实忠厚不油嘴花舌的且有一技之长的男孩子,于是,我嫁了一个理工男。
没敢发期待,我发了个“但愿”。
五一前一天,他说他自己开车去青岛,若事情办得顺利,他会马不停蹄开往我这里,希望晚上能有一顿比较浪漫的烛光晚宴。我笑了,说了声“好!”
五一下午五点,他来电话说,我在你们这美丽的海边。那片海就在我住的小区后面,当接到他的电话的那刻,我依旧在犹豫,去见还是不见?
他又打来电话说“希望你能穿上你那波西米亚的花裙子,让我一睹你那文艺女青年的风彩!”
我为他调侃的语气逗笑了,心情放松了。四年的文字、生活、做人做事的态度,做人理念的交流,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其实他骨子里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根本不会做出格的事的。
但我并没穿什么裙子,而是换上一身白色运动服,把齐肩碎发用一个皮筋,高高束在脑后,穿上跑鞋,去见他。清清爽爽会友,简简单单交往。
此时,绚烂的晚霞把东边的天空和大海镀上了一层异彩,天地,清明,空气清新,花枝招展,香芬四溢,健身的人多了起来,一个春光明媚的黄昏。
他倚在他开得银色轿车的前边,正眯眼朝我跑来的方向望着。
我跑到他眼前,看他瘦削俊俏的脸上,绅士般地微笑,不禁脸略为红了些,但依旧非常有礼貌地伸出了手:“你好!师傅!”
他急忙站了起来,匆忙伸出他的大手,边与我握手边说:“你跑来的瞬间,我恍惚以为我的一位大学同学呢!”
他个太高,我需得仰头看他,我调侃到:“师傅啊,你海拨太高了!”
他一听,哈哈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清澈,似乎还略带着点稚嫩,其实他只比我大一岁!他说话的声音略带鼻音,很有磁性地男中音。
我们边说边来到海边岸堤上,沿着被晚霞映得波光粼粼的大海走着,一时却也无话。
他忽然说:“怎么有点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啊!”
我 不由得笑了,小声说:“俺是第一次见网友,内心比较忐忑,不知说啥啊?”
他 又来了他标志性地大笑。他这一笑,把刚才的初见面的拘谨一扫而光,我们开始互相打趣起来,他开始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论坛里的人和事,我们共同关注的一些话题,走到海边一家风味餐厅,我说,师傅,我请你尝尝我们这的风味?
这是一家全用榆木铺陈的特色休闲馆。
我们选了一个僻静地,头顶一盏用“鸟窝”当电灯的大榆木桌子,坐得宽大的榆木凳子,要了几样风味海鲜菜,要了两瓶青啤,边吃边聊。
我说,师傅要不要点蜡烛?他哈哈大笑,有这鸟巢也不错。
我们开始聊各自的工作。基本他说得多,我只是倾听,弄半天,他是去青岛考察市场,想和大学几个同学一块做一家商务公司。他说他已经厌倦了他所做得朝九晚五的公务员工作,他说,要不想被默化,就要走出去;他说他要趁还年轻也当会弄潮儿,他说,一个男人要不怕失败,要敢于担当,他说,越读书,越觉得一身抱负无处施展……
我只觉得眼前这个大男人,不像是三十大几的在社会已工作多少年的人,而更像是个还一腔热情挥斥方遒激扬文字的大学生。我用我肤浅地理解,感觉师傅身上还是文人气息浓一些,不适合经商,于是,我问,你舍得你现在优越的工作吗?
他说,不破不立,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只是不甘心。你等我好消息!
我说,好吧,我祝福你,从文弱书生变成一名儒商!
他又哈哈大笑:“还真会贫了臭丫头!”不知为什么,我喜欢听他喊我“丫头”。
饭毕,我们又海堤上赏受五月春风的吻,他依旧在说着他的“伟大计划”。走累了,我们上堤,坐在海边公园供人休闲的木椅上,看黛兰色天幕下,一样颜色的海,微微漾起的一波波向岸边涌来的泛着白色浪花的波浪。
他忽然说,你一等,我去车上拿个东西。
我等了一会,只见他拿了五颜六色的几个纸袋子,是什么?
孔明灯!
啊?真是一个浪漫到骨子里的大男孩!
他又掏出一只笔,说把你想说的话或你的祝福的话语,给别人甚或给自己的都行,写在这上面,让我们点亮它,让我们的期望升起来吧!
于是,那天,那个春风沈醉的夜晚,黛蓝色的天宇间,多了几盏来自人间的浪漫之“星”,自由飘摇的“星星”。
就在我们放飞地过程中,我们身边围上了好多海边散步的人,都问我们这孔明灯卖不卖?
只听他悄悄在我耳边说:早知这东西在这里这么受欢迎,我就批一车来,咱们俩坐这里卖它一夏天,说不定这就是我们 挖得人生的第一桶金呢!
哈哈哈!俩个人爽朗开心欢快地笑声,响彻云宵!
因为我还惦记着家中小儿,不到十点与他匆匆告别,他执意要送我,我没让,我说你开一天车太累了,找家旅馆早点休息,我明儿带你逛海景。于是,挥手告别。
第二天,上午陪他游逛了海滨的景观,下午他便驱车回走。
晚上他十二点才到家,到家给我发来一条短信:“丫头,谢谢有你陪伴的一段浪漫时光,你是一位好女人,祝福你永远年轻简单漂亮,为师老矣!”我莫名,“老”为何说?
之后,我们依旧是那么互相在Q里留言,我依旧是那些轻描淡写的工作生活和写作,而他则更多的是经商中的一些磨难和挫折给予一个原本是文人的感概。从这些感慨中,我慢慢看出,他变了,变得成熟苍桑干练,在我脑海里已变成一个真正的儒商形象了。
一直,就这么断断续续地聊着,因为他越来越忙……现在,他已是一位拥有几千平方商场的老总了。
只是,他有一个心愿,希望我去他的城市看他,而我,经过那个城市,却没有去打扰他。
我很喜欢他的QQ签名“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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