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青楼中留下一个负情薄幸的名声--他自己也这样承认。爱情这东西,谁能说得清?爱情的尽头,终是无望而寂寞的。但在某些时刻,在相聚与离别中,瞬间欢乐,瞬间痛楚,足以震动内心最敏感的弦。"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这黯然销魂的离别时,简简单单两个动作,定格成宋词中永恒的剪影。小小的香囊里,存放着所有痴男怨女的心事。
和香囊类似的是香球,形制要简单些,贵妇人把它们悬挂在帐子中或马车里。陆游《老学庵笔记》记载:"京师承平时,宋室戚里岁时入禁中,妇女上犊车皆用二小鬟持香毬在旁,二车中又自持两小香毬,驰过,香烟如云,数里不绝,尘土皆香。"宋词中常见有"宝马香车",原来是实指。
才子张先有一次在路上碰到名妓谢媚卿,一个浪子班头,一个风流魁首,两下里早已闻名,对上眼神,各各有情。无奈谢姑娘坐着的车子,疾如飞地驰过了。
谢池春慢·玉仙观道中逢谢媚卿
缭墙重院,时闻有、啼莺到。绣被掩馀寒,画幕明新晓。朱槛连空阔,飞絮无多少。径莎平,池水渺。日长风静,花影闲相照。
尘香拂马,逢谢女、城南道。秀艳过施粉,多眉生轻笑。斗色鲜衣薄,碾玉双蝉小。欢难偶,春过了。琵琶流怨,都入相思调。
词中的谢女,马车过去,香尘滚滚,也不知车中扎扎实实放了多少香料。张先在惊鸿一瞥中,看到她的容貌,天然秀艳,胜过别人的涂脂抹粉--倒很可能是惊艳中的错觉,古代女人,经济条件足够,很少会不化妆就出门。
宋代女性致力于做个"香美人"。她们洗完澡后,先用香粉敷遍全身,然后涂抹有养护作用的香发油,穿上早已用香熏好的衣服,开始对镜细细梳妆。妆粉、胭脂、眉黛三件宝,花钿、鹅黄随机点染,鲜花、各色金翠珠宝,理妆完毕,不管是跑去找伙伴们"尽日贪花斗草忙",还是找老公戏问"画眉深浅入时无",或"妆成只是熏香坐"都好,化妆是每日的大事件,无论有无人看,都要精心为之。
宋人笔记中有眉黛的一种制法:"真麻油一盏,多着灯心搓紧,将油盏置器水中焚之,覆以小器,令烟凝上,随得扫下。预于三日前,用脑麝别浸少油,倾入烟内和调匀,其墨可逾漆。一法旋剪麻油灯花,用尤佳。"真是繁琐得要命。还有一种市售的"玉女桃花粉",用石膏、滑石、蚌粉、蜡脂、壳麝及益母草等材料调和而成。
"脑麝"是龙脑香与麝香的混合。而壳麝则是连皮割下的雄麝腺囊。麝香,这种来自雄麝鹿生殖器的高级香料,宋代人用起来真舍得下本。
用香料和蜜炼成的"香身丸",含到嘴里,"口香五日,身香十日,衣香十五日"。身上用彩线挂着阿胶和香末揉合而成的香饼,叫"拂手香"。总之女人们必要里里外外,被香熏透,连出的汗都是"香汗"才罢休。
四 时间的灰烬
文人用香也不让妇女专美,每当有人弄到了极品好香,就会兴冲冲地发请帖,招来三五好友,坐而品香。在宋代的文人生活中,品香与斗茶、插花、挂画并称为"四般闲事",虽闲而规矩多。
品香之日,众人正襟而坐,主人捧出闻香炉、插瓶、香盒、香匙、香箸、香帚、灰铲、垫片……一大堆香具,再请出珍藏的香料,用"隔火熏香"法,当香味逸出,则握持闻香炉,以手在炉口聚香气而嗅,三嗅之后,依次传给在座的客人。大家还要就此香的品质与格调,在香笺上写下评语。
闻香炉多为汝窑、官窑、钧窑、哥窑、定窑这五大官窑出产的瓷具,因为和铜器相比导热慢,握持时不会烫手。而且形制上更显清雅,特别能讨文人的审美欢心。
有一次,黄庭坚和惠洪共同出游,晚上宿在小船上。有友人寄来手绘的墨梅两枝,两人点灯细看,黄庭坚惋惜地说:如此夜,如此好画,只欠一缕好香了。惠洪就笑着不慌不忙地掏出一炷香点燃,香气恰如"嫩寒清晓行, 孤山篱落间",正与梅花相配。原来,这种香是从韩琦家得来的。古代文人吟诗作画时,喜欢在旁边燃香助兴,连欣赏画儿也有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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