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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关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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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7 20:47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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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昊哥 于 2013-3-12 15:46 编辑

  过年关
  
  
  文/昊哥

  
  
  
一、
  阴历二十九傍晚。
  
  茂才、旺禄和茂才的大儿子,携带大包小包赶到县城,挤上回家的最后一班车。
  
  车上都是外出打工赶回家过年的同乡,都带着回家过节的年货和礼物,个个脸上洋溢着欢乐,柿子沟的占了一多半,相互打着招呼。
  
  茂才和旺禄坐在通道上,茂才大儿子坐到发动机罩上,相邻的陈婶看看茂才抱在怀里的大塑料袋,笑着说:“发财了!啥宝贝还抱在怀里?”
  
  茂才下意识地摸一下腰,哈哈大笑道:“发个屁财!这是给我那小儿子买的爆米花。”
  
  旺禄扭头看到瑞发家的,戏言说:“咋就你们娘仨回家?瑞发呢?”。
  
  “店里有货,离不开人。”瑞发家的解释说。
  
  “哪你能放心?别是你前脚走,瑞发后脚就搂个大姑娘快活了!”旺禄逗起瑞发家的。
  
  “旺禄,你成年在外头,就不怕你那俊媳妇在家偷汉子?”瑞发家的嘴也是麻溜儿的。
  
  正敛钱的马翠莲见怪不怪地嚷:“别斗嘴了,你们家里的都饿一年了,心急火燎地等着吃你们火腿肠呢!”。
  
  顿时引得满车笑声。
  
  二、
  快到检查站时,老杜把车停在路边一辆小面包旁,让超员的5个人到面包车上,塞给面包车司机5块钱,面包车开走了。
  
  等检查站的老周上车查看时,老杜说:“咱不超员!都年关了,你老小子还不回窝呀?”
  
  笑弥佛似的老周斜眼瞪着老杜说:“你狗日的,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那点鬼名堂!”
  
  老杜对售票的老婆努一下嘴,马翠莲闪过一个不满的眼神,转脸笑呵呵地说:“周站长,您是大人大量,别跟俺们这些卖苦力的一般见识!”一边说,一边把早准备好的红包塞到老周的手里。
  
  老周捏一下,麻利地塞进裤兜,用手里的夹子敲敲身边的立杆,嘱咐说:“大雪天,坡陡路滑,小心点!”,又对一车人作揖道:“老少爷们儿,给大伙拜早年了!”,说罢,在一车人的笑声中下了车。
  
  茂才5个人在过了检查站的拐弯处又上了车,老杜哼着小曲启动了。
  
  三、
  老杜这二手车也忒旧了,哼哼唧唧地喘着粗气,在盘山道上晃悠。
  
  翻山梁的时候,老杜停了车,围着车转了一圈,检查一遍,看看没问题才上车。
  
  车上的人等得不耐烦,归心似箭呀,有人就催促,老杜说:“大兄弟,路难走,大伙都不希望翻到山沟里过年关吧?。”
  
  “呸呸呸!放什么狗臭屁呀!”马翠莲啐骂起老杜。
  
  “过去穷人害怕过年关,现在咱们都富裕了,高兴过年关呢!是不?”茂才笑着问大家。
  
  “是嘞!”一片应声。
  
  因为刚下过雪,山路特别难走,左摇右晃的车厢里,洋溢着回家过年的期盼。
  
  老杜这两天真有点累了,连轴转,每天多跑两趟,数着多出来的票子也开心,一年也就这么几天呀。拐弯的时候,老杜从倒视镜里看到后面一盏独眼龙,贼亮,他笑笑说:“不知谁家的三马子跟上来了。”
  
  马翠莲向后张望,车窗玻璃全是冰花,啥也没看见。
  
  四、
  县交通局为了防范交通违章事故,抽人组织流动稽查,韩亮和郭凯一组。这种检查一般都是过个形式,一个锅里抡马勺,相互都要给个面子。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俩人早就看不惯检查站老周他们吃喝卡要,存心整他们一下,就在远离检查站的地方查车。他俩把车藏在路边树棵子后面,一个人假装成乘车的在路边站着。
  
  老杜看到路边有人拦车,以为是乘客,就放慢车速,马翠莲扒头吆喝:“去哪?”,郭凯是第一次查车,年轻没经验,伸手咋呼道:“停车检查!”。马翠莲一听是查车的,急忙催老杜开车。韩亮一看客车跑了,绝对有问题!开车拉上郭凯就追。
  
  老杜脚下一紧,加大了油门,怎么也不能被逮着呀!大过年的,车要扣了,怎么挣钱呀?
  
  老杜这么想着,有些心慌意乱,山道弯多坡陡,又刚下过大雪,路特滑,结果没跑出几公里,一不留神,就翻到了沟里。
  
  紧追的韩亮一看出了大事,吓得开车回溜了。
  
  五、
  曾鹏开着三马子,拉着老婆孩子从县城回家过年,本来跟着老杜的客车,突然发现前面的客车消失了。
  
  “不好!”曾鹏叫了一声,放慢车速。
  
  也就眨眼的功夫,老杜的客车从一个胳膊肘子弯翻下沟了!
  
  “这咋办?”曾鹏站在悬崖边上望着沟里的汽车。
  
  哭喊声从沟底传了上来。
  
  “打电话啊!”曾鹏老婆李欣浣可是个精明干练的媳妇。
  
  曾鹏拨了120,接电话的说,救护车都出去了。
  
  曾鹏又拨了110,接电话的问清了车祸地点就挂了。
  
  曾鹏又拨了村长手机,告说老杜的车在磨沟子掉下崖了。
  
  曾鹏从旁边的小路下去救人,李欣浣在三马车上守着孩子等人。
  
  六、
  车翻下沟的时刻,茂才家正在做晚饭,因为得知茂才父子俩要回家过年,茂才媳妇特别兴奋,小儿子更是欢蹦乱跳。突然,院里的大黄狗叫了起来,随后传来敲门声。
  
  “二小,你爹和你哥回来了!”茂才媳妇冲外屋喊着。
  
  小儿子早从屋里窜出去开门了。
  
  “茂才家的,茂才家的!出事了!”旺禄媳妇被人架着跌跌撞撞冲进来。
  
  “咋了?”茂才媳妇看着蓬头垢面哭啼着的旺禄媳妇,一下子惊呆了。
  
  “婶,出大事了!旺禄和茂才叔他们坐的汽车掉下崖了!”搀着旺禄媳妇的村长媳妇陶慧说。
  
  茂才媳妇像被雷击一样,尖叫一声,立时瘫软在地上。小儿子吓得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门外面又传来一片噪杂声,茂才媳妇像打了强心剂,一骨碌爬起来,拉着小儿子就喊:“快!快去救你爹!救你哥!”
  
  柿子沟里好多家都有人坐这趟车,村长一招呼,村里就炸了窝,呼呼啦啦几十号人坐了几辆拖拉机,直奔磨子沟。
  
  七、
  乡派出所的电话响了,值班的王建刚正躺在沙发上打盹,一接电话是指挥中心让派人到磨沟子67公里救人,出车祸了。
  
  王建刚忙叫所长,所长张长海晚上在乡里喝多了,正好没回家,在隔壁屋里和乡长盖道河等人打麻将,既然出事了,几个人一块去吧。
  
  可车不好使,天冷,怎么也发动不起来,派出所就这辆破面包,开起来也是老抛锚。
  
  幸好盖道河的桑塔纳在,六个人挤到车里出发了。
  
  等盖道河和张长海一干人来到出事地方,柿子沟、潘家崖闻讯赶来的老乡已经很多了。
  
  曾鹏是第一个赶到出事车辆的人,他来到车旁的时候,已经有四五个人从车里爬了出来,躺在地上哼哼。
  
  虽是深夜,雪地里还是很亮,客车四轮朝天,车内的人叠压在一起,凄惨的呻吟声让人毛骨悚然。
  
  曾鹏从车窗爬进去,拖起一个呻吟的人,把他从车窗推出去,手滑过腰的时候,碰到一个包包,心里一动,扯了下来,扎在自己腰里。
  
  再扒拉,一大堆轻软的颗粒,抓一把看,竟是沾了鲜血的爆米花。
  
  八、
  此时,县招待所里灯火通明,县委书记张路平、县长王金海一帮县领导围坐一起。因为下午开会,布置春节期间的安全生产、维稳防范工作,张路平和王金海都是刚换任的新官,也想和大家熟悉一下,就招呼加了酒菜。用张路平的话说,节前联谊,就算提前团拜了。
  
  一般说来,党政一二把手能尿到一个壶里的不多,张路平和王金海还可以,一则都是新来的,还没有大的利害冲突;二则都是外乡人,没有错综复杂的本地关系影响。这第一个合作年过得还是很和谐。
  
  突然,张路平的手机响了,他离开餐桌到门外接电话,夫人钱丽焦急地说:“老太太心脏病犯了,刚送医院,你能回来吗?”
  
  张路平是孝子,父亲去世得早,是母亲把他拉扯大的,如果不是三个月前特大矿难让前任县委书记、县长大换班,崔书记点将,他也不会来这个偏僻的地方。
  
  张路平本来在市委担任副秘书长,深得崔书记的赏识,这次下来前,崔书记亲自和他谈话,希望他在这里能有作为,干一番事业,时间也不会太长,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让他承担。
  
  他懂崔书记的意思,所以这次下来是埋头实干,三个月只回过一次家。现在听见夫人的电话,想想说:“我安排一下,如果没啥事,最晚我明天中午回去。”
  
  九、
  张路平刚放电话,转身要进屋,县委办公室闫主任从屋里出来了,凑前说:“张书记,刚接到市委林秘书通知,明天上午崔书记要来看望山区困难户,您看怎么接待?”
  
  张路平一愣,想想说:“老规矩吧,我们几个都不要回去了,明天陪崔书记进山,看哪里呢?”
  
  “桃花峪乡吧,庆槐同志把那搞的不错。”
  
  “好,那就通知庆槐同志,让他们赶快安排,千万不要出纰露。另外,让各乡都做准备,以防崔书记临时变换路线。”
  
  闫主任连连点头,感觉张书记的确考虑周到。
  
  张路平等闫主任进屋才打开手机,拨通夫人的电话说:“钱丽,情况有变化,明天崔书记来视察,我就不能回去了,让机关派人过去帮你。”
  
  钱丽叹口气,说:“你忙吧,不要操心了,这边我张罗吧。只是,医院这边已经来了两拨人了,明天还不知道啥样呢?”
  
  张路平想得出来,明天医院的礼品就得堆积如山了,赶忙嘱咐一句:“把东西及时处理一下,不要太招摇了!”
  
  钱丽忙说:“这个我懂,你放心吧。”
  
  十、
  派出所长张长海从事故现场给县公安局魏局长打电话的时候,魏局长正借开会在市里“跑步”,这年头,埋头苦干也得寻找上线,否则一切都是白干。
  
  老魏当局长也有好几年了,一直是原地踏步,今年也是狠狠心,厚着脸皮来的,欲望并不大,自己也是干不了几年的人了,能整个县级待遇养老就行了。可你越想保太平越不太平,磨沟子矿难的事还没三个月,这不又出大事了!唉——
  
  魏局吩咐司机,立刻往回赶,结果祸不单行,快到磨沟子的时候,车翻到沟里,所幸沟不深,除了坐副驾的魏局撞成重伤,司机和随从都是轻伤。
  
  司机赶忙打手机,现在也只能等别人来救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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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13-3-19 21:32 |只看该作者
陕北老农 发表于 2013-3-17 13:33
精彩纷呈!

感谢乡党鼓励!{: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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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发表于 2013-3-17 16:53 |只看该作者
昊哥 发表于 2013-3-17 09:47
不仅仅是写官,也写民了。
这是我的一次尝试,没有突出主要人物,主要围绕主题写的。

{: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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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013-3-17 13:33 |只看该作者
精彩纷呈!{: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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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13-3-17 10:01 |只看该作者
欣赏超然 发表于 2013-3-17 09:58
球球是半仙了,

水球测过字了,说我能进前五,现在应验,就来索要算卦小费呢。呵呵{:soso_e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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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13-3-17 09:58 |只看该作者
球球是半仙了,{: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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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13-3-17 09:58 |只看该作者
精彩,前几片,生动,活生生的

小说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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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13-3-17 09:48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昊哥 于 2013-3-17 09:52 编辑
来自水星球 发表于 2013-3-17 09:29
大哥,你前五名啦,怎么奖励我呀


谢谢水球半仙!你来了请你吃大餐!{: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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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13-3-17 09:47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3-3-16 14:42
又一个官场现形记

不仅仅是写官,也写民了。
这是我的一次尝试,没有突出主要人物,主要围绕主题写的。

主题是过年,官民两条线环绕交织,人物有一百多位,官民各半。我想营造一种氛围,一个县城在年关时段上演的一场戏,围绕车祸事件,你刚唱罢他又登场,民为财死,官为权亡,应了《史记》那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

众多的人物只是为主题服务的,看到后来,也许就记住两个人,一个官,一个民而已。

编得是个故事,道得却是实情。看看广东乌坎事件、广东揭西事件等,以及各地许多此类事件,就知道基层组织已经到了什么状况!

淳朴的民风已失,官场追逐名利更甚,甚至已经深深地影响到年轻的干部,让人甚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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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13-3-17 09:29 |只看该作者
昊哥 发表于 2013-3-17 09:17
谢谢赏读!

{:soso_e113:}大哥,你前五名啦,怎么奖励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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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13-3-17 09:17 |只看该作者
来自水星球 发表于 2013-3-17 08:28
来品读老大哥的好作品!

谢谢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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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13-3-17 08:28 |只看该作者
来品读老大哥的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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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13-3-16 14:42 |只看该作者
又一个官场现形记{: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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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13-3-12 15:38 |只看该作者
自我推荐一下,我的这个全本比那个简本写得好。呵呵{:soso_e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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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13-3-9 21:19 |只看该作者
来自水星球 发表于 2013-3-9 21:08
学习!

不敢当,多提意见呀!{:soso_e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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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13-3-9 21:08 |只看该作者
{:soso_e100:}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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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13-3-9 21:04 |只看该作者
老大山人 发表于 2013-3-8 20:30
绘声绘色

谢谢山人欣赏!{: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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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3-3-8 20:30 |只看该作者
绘声绘色{: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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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3-3-8 18:07 |只看该作者
{:soso_e181:}{: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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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3-3-8 18:06 |只看该作者
恩恩,定会,细端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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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3-3-8 18:01 |只看该作者
欣赏超然 发表于 2013-3-8 17:02
问好,慢读。

多提意见啊!{: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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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3-3-8 17:02 |只看该作者
问好,慢读。{: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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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3-3-8 15:28 |只看该作者
暮雪 发表于 2013-3-8 08:06
老哥这篇写的好,等擂台结束,我们置顶,让大家重新交流学习

这是全本。欢迎指正!{: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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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3-3-8 08:06 |只看该作者
老哥这篇写的好,等擂台结束,我们置顶,让大家重新交流学习{:soso_e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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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3-3-7 20:5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昊哥 于 2013-3-13 09:19 编辑

  三十、
  张路平乘车的时候,司机小霍还是提起了他表哥的事,想调到一个实权单位,张路平笑了。
  小霍心里发毛,急忙解释说:“我表哥这人特老实,难得张口,我也是驳不开面子,不好办就算了。”
  张路平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纳闷了,这些人也是无孔不入,你们跟着我是不是吃好处了?”
  小霍毕竟刚给张路平开车,脸一下红了,吭哧道:“表哥也就给我送了一箱水果,还在车后面,要不您收下?”
  “哈哈哈!”张路平大笑,笑的特别开心。
  一箱水果,也能送得出手?还是小地方的人实诚呀!
  “他叫什么?我给你办了。”张路平此刻的心情格外轻松。
  小霍更是高兴,他甚至想到了表哥知道后该是多么开心。
  可不开心的人正在生气呢。
  车祸伤了的人都感觉吃大亏了,尤其是他们的家人,政府赔的钱是治疗,人要好利落了还凑合,要是残疾了,将来成了家里的负担,真不如当时死了好,自己不受罪,还给家里挣50万块钱!难怪李老歪骂他摔残废的儿子,你一辈子能给家里挣50万块钱吗?
  陈婶家更别提了,住院费公家也不管了,每月固定护理费,这还没一个月,陈婶的褥疮就已经三度了。
  还是老杜奶奶说得透彻,要都不回来过年,啥事也没了!
  夜深,蛇年的第一场雪飘了起来,张路平送走最后一个来访的人,望着门厅堆放的礼物,接了夫人一个电话,知道市里面的家送礼的都排队了,这结果他早预料到了。他走到窗前往外看,散落的万家灯火眨着眼睛,他突然感慨起来:这年过得,几家欢乐几家愁啊!矿上千万不要再出事了!否则,自己的乌纱帽也不知啥时候就没了!
  
  三十一、
  柿子沟村支书兼村长杜建国算是陷在泥潭里了,车祸死了11人,9个人是柿子沟的。县乡两级领导都发了狠话,如果村里有人借机闹事,就撤了他的支书兼村长。
  他奶奶滴!俺个小芝麻官,能管多大事呀?能做多大主呀?
  这不,班车问题又找上门了。
  从县城经磨沟子、潘家崖到柿子沟的这条线路,只有两班车,老杜的车一出事,只剩潘家崖一辆车了。现在的人都精明,立刻就有人打上主意,老奎兄弟俩和旺兴家的都来过了,想买车跑这条线。
  茂富在县里跑运输,也觉得是个机会,趁过年回家就找支书,也想跑这条线。他觉得现在干啥也不容易,运输竞争惨烈,跑个固定线路,虽然发不了大财,毕竟稳当,每天也能住在家里,坐车的大都是十里八村的乡亲,熟悉,出不了大事。
  杜建国刚把话透了一点,老杜娘就急了:“俺儿死了,媳妇重伤,你们就想欺负俺们呀?”
  杜建国忙解释:“婶子,我这不是来给您老商量吗?这班车是不能停的,您老说个意见吧。”
  老杜小舅子插话说:“当初我姐夫跑这条线的手续老费劲了,花了不少钱,现在车毁了,我们家可以凑钱买新车,还是要接着跑的。”
  杜建国叹口气说:“唉,不是我泼冷水,有人放话说,你家不适合再跑了,出了这档子事,死伤那么多人,以后谁还敢坐你家的车呀?”
  老杜娘有点心慌,忙说:“哪该咋办好?”
  杜建国说:“你们家也商量一下,不行就把线路转让了,我给说和一下,不让你们家吃亏。”
  老杜媳妇的妹妹也嫁到柿子沟了,听说这件事,就撺掇老公接下这条线路跑,每年怎么也能挣几万!
  老公想的却是能不能少出转让费,各家都有自己的一本帐呀。
  
  三十二、
  车祸的事总算处理的比较顺利,张路平刚松了一口气,夫人的电话又来了,老太太病危。张路平匆匆忙忙赶回市里,直接来到市医院,副院长彭海在心血管科等他,他们是中学的同学,要好的朋友。
  张路平先看了一眼重症监护室里的母亲,母亲昏迷不醒,彭海拉张路平来到医办室,对他说:“老太太年迈体弱,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在衰变,医药的作用毕竟只是辅助,终究还是需要她自身的抵抗力来度过难关。”
  张路平点着头,他清楚母亲的病很严重。
  “病人很多时候是恶性循环,因为病情用药,用药又加重身体各个器官损害,器官损害导致病情加重,只好增加药量,结果是病情越来越重,身体机能紊乱,全面恶化,最终导致总爆发,药物不再起任何作用。老年病人更是如此,医生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病人病情逐步恶化,却无能为力。”
  张路平一边听,一边想,脑子却走私了,眼前只是看到彭海的嘴唇在动。
  自己现在面临的问题和这个情况何其相似呀!
  “唉——”张路平叹了一口长气。
  “咋了?”彭海问他。
  张路平平时是个谨言慎微的人,也就在不是官宦的老同学面前才脱下厚重的伪装。他点一下头说:“不顺利呀。”
  
  三十三、
  “你毕竟是个县委书记,也算跺一脚地三摇的人物啊。”彭海不无羡慕地说。
  张路平苦笑一下,降低声音说:“我们这种官算啥?在县里一手遮天,到省里屁都不是,七品芝麻官而已!”
  “都是为人民服务嘛。”彭海随口接话。
  “我们总说为人民服务,也有人戏称为人民币服务,都是扯淡!我们首先是给上级干的,啥叫一切行动听指挥,就是要听上级的。老百姓算什么?我能挤到这条道上不容易,现在想当公务员的海了,没有门路你就甭想进来。考试、考核、考察、考验、推荐、选拔,谁来做这些事啊?谁来拍板决定呀?领导!没有领导发现你、赏识你、提拔你、重用你,你能在这条道上混吗?一天都不能!明白了这个道理,你就知道如何干了。当然,前提是不能出格,不要惹事,不要让老百姓怨声载道。老有告状的不行,不会走远的。为官之道说白了就是跟对人,否则,就像上任班子一样,多少年的心血功劳都白搭了,因为你的上级垮了,你在别人眼里就成了朋党,别说升官,不追究你的过错就阿弥陀佛了。”
  张路平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随口倒出这些话来,不像说别人,倒像说自己。也是最近压力大,精神高度紧张的反弹发泄吧。不过他还是庆幸一点,自己跟对了人,崔书记绝对是自己的大贵人。
  
  三十四、
  马翠莲清醒了,虽然不能动,脑子还晕乎乎的,但是她一听说别人都赔了钱,就没给她家赔偿,立马火了。
  “如果不是他们追车,能出车祸吗?”
  马翠莲是个精明人,老杜生前都听媳妇的。
  经过一天策划,马翠莲让家里人用担架抬了自己,到县政府来讨公道。
  消息被人报告了政府,县公安局增派了警力进行拦阻。
  县信访局的李主任受命和杜家谈判。
  谈判进行的极不顺利。
  因为李主任根本做不了主,杜家提出的条件,他一条也不能拍板。
  陪马翠莲来的亲属也就20多人,可看热闹的闲人太多,不少无业青少年也从网吧出来跟着起哄,场面越发难于控制。
  随着时间推移,人们的耐心一点点消失,有的人开始口出恶言。引爆点至今也不清楚,人群突然骚乱起来。
  压抑的场面即刻失控,老杜家的人和警察迅速扭打在一起。
  老杜娘倚老卖老,认为不能把她怎么样?态度就比较蛮横,冲突一起,她就被撞倒在地,她一把抱住身边陈所长的小腿,张口就咬。
  陈所长痛叫一声,小腿上的血流了下来。
  他顿时火冲脑门,猛踹老杜娘几脚,老婆子的头磕到地上,鲜血从灰白的头发里淌出来。
  马翠莲小弟马振海见状大叫一声,抡着拐杖就砸在陈所长头上。陈所长应声倒地。
  警察吕志国从腰里拔出手枪,上膛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全场震惊。
  马振海栽倒地上,胸口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前后不过十分钟,这场冲突就升级失控了。
  现场聚集的人拥拥攘攘,好事的人一边叫骂,一边扔起砖头石块,两辆警车也被掀翻,县政府大楼的玻璃窗被砸烂不少。
  公安局王副局长亲临现场,他一边给县领导打电话,通报情况;一边命令增派人员把马翠莲一帮人控制起来,等候处理。
  
  三十五、
  县政府门前枪响的时候,张路平的老母亲闭眼了,老太太在儿女们的精心守护下虽然熬过了年关,却没能走出正月,她是含笑离去的,儿女们都有出息,尤其是张路平,让她在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羡慕眼光里扬眉吐气,唯一不满足的是不能再多活几年,不能看到儿子更多的辉煌了。
  一片悲痛的哭泣声中,秘书小高悄悄告诉张路平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县政府被砸了!死伤多人!
  张路平怎么也没想到,已经平息的车祸事故怎么突然演变成不可收拾的恶性群体事件?而且还出了人命!
  省市两级迅速派出工作组,连夜赶来处理。张路平虽然也赶回了县城,但是已经失去了处置大权,靠边站了。
  老母亲的尸体还停在太平间里,家里的花圈足有百十个,小区的甬路旁摆得密密麻麻。都是市里的单位和个人送的,县里的却很少。
  张路平的心哇凉哇凉的,他此时想得最多的一句话竟是:忠孝不能两全。
  他给崔书记打了电话,崔书记安慰了两句,未再多说,再说什么也不管用了。何况,一个县里连续出现这种重大的矿难、车祸和恶性群体事件,领导责任是无法推卸的。
  而且,崔书记已经隐约感受到上级领导对他的不满,仅仅撇清关系是不行的,该舍车保帅的时候也不能心慈手软了。
  
  三十六、
  “闫主任,张书记母亲去世了。”秘书小高给县委办公室闫主任打来电话。
  闫主任听了心头一震,握着话筒犯起犹豫。
  小高听不见声音,又问:“闫主任,您听见了吗?”
  闫主任“嗯”了一声。
  “咋办呀?”
  “这是先放一下吧,这边一团糟,省市工作组都来了,县里全力以赴配合调查呢。”闫主任斟酌了一下又说:“要不,你先留在那边帮助料理后事吧。”
  “哪送花圈吗?我看市里很多单位和个人都送花圈了。”
  “先缓一下吧。”严主任说完又觉得不妥,就说:“你先以县委办公室的名义送个花圈吧。”
  严主任不属于见风使舵的人,可是出了这么棘手的事,他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张书记呆不住,自己鲁莽从事,新来的领导会怎么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县委、县政府机关绝大多数人都在观望,人们心头都有一杆秤,都在猜测上级对此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虽然人们嘴上不说,心里大都感觉张路平的前途完了。
  
  三十七、
  奇怪的是,干部们关心的事老百姓并不关心,老百姓关心的是如何处理打死人的事。事件被传出几十个版本,最骇人的是打死了几十个人,县政府门前血流成河。
  官方还没正式表态,网络上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等县公安局召开新闻发布会,说只有一人死亡、数人受伤时,网上网下竟无人相信。
  张路平坐在电脑前,看着网络里的奇谈怪论,他突然感到可怕,浑身冒出冷汗,网络这把刀真能杀人呀!自己就是亲自出面,只怕也是百口莫辩了。甚至有一刻,他觉得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了。
  张路平总算弄清楚事件的起因,他特别懊悔,自己太疏忽了!这些人怎么办事的?怎么能为了省点钱,不赔偿司机夫妇呢?现在可好了,赔的钱肯定比当初多多了。不过,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自己已经没有了弥补的机会。
  从市里赶回的秘书小高特别垂丧,能给县委书记张路平当秘书是多么风光的事情。多少人羡慕不已,这三个月来,多少人巴结自己,就是那些局长、乡长,见了自己也是毕恭毕敬套近乎,没想到,一个年关都没过去,美好的梦想成了肥皂泡,破了。
  他蹑手蹑脚给张路平泡好茶叶,把茶杯放到张路平的右手前方,张路平抬头看了小高一眼,见他满面倦容,脱口而出:“对不起。”
  小高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瞬间涌淌出来,他是发自内心的,不仅仅为张路平,也为自己,大好的前程说没就没了。
  
  三十八、
  马记者又来了,可这次根本没人搭理他。
  京城、省城、市里的各大传媒记者云集,他根本就不算个什么了。
  小县城真是一夜成名,比上次的矿难影响大多了。
  张路平依然站在办公室的窗口,眺望远方,心境却和前几天截然不同。
  他慢慢退到沙发前坐下,环视宽敞的房间,屋里该处理的他都处理过了,一些礼物摆在门口显眼的地方没动,这些都已经不算什么了,哪个县级领导没有灰色收入?关键是家里,虽然和钱丽生活了十几年,这个后妻还是很有心计的。千万不要有自己不掌握的事情败露才好。
  他垂下头,两手掐着太阳穴,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自己不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吗?远大的仕途难道就这样被一次偶然所中止吗?自己已经够谨慎了,终究没能熬过这个年关,真是心有不甘啊!
  上级机关迅速对这次群体事件做了调查和及时报道,并对事件责任者做了严肃处理。县委书记张路平被免去一切职务;代理县长靳禄才屁股都没坐热就被免职了;县公安局副局长王满昌被免职;殴打杜老太太的陈所长和开枪的警察吕志国被拘留;磨沟子乡代理乡长李树平被免职;柿子沟村支书兼村长杜建国被免职。


  三十九、
  县里召开干部大会,宣布任命新的书记和县长,都是空降兵,谣传其中一人还当过省委书记的秘书。
  县城顿时热闹起来,街上走动的人格外增多,相互见面除了问候,更多的是打听一星半点官场的消息。
  贾庆云垂头丧气地回家,没换拖鞋就坐在沙发上,媳妇小娜看着地上雪水泥泞的脚印火了,高声嚷道:“你咋不换鞋?”
  “滚!”贾庆云憋着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点。
  小娜愣了,庆云可一直是个好好丈夫,温柔有加,难道今天吃枪药了?
  小娜忙陪个笑脸问:“咋了?出啥事了”
  贾庆云出了一口长气,无力地说:“县领导班子又换了。”
  “哪碍咱啥事呀?”小娜不解。
  “咱送的礼都白搭了!两万多呢!”贾庆云捂着头,痛惜不堪。
  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先前送礼的人都吃了哑巴亏,这礼算是白送了,弄不好还可能引火烧身,被纪委的人给查出来就麻烦了。不少人忐忑不安,在惊恐中捱着日子。
  
  四十、
  因为新班子上任,有门路的人又开始拜访送礼了。经销高档烟酒的专卖店老板最有感受,今年的销售额明显高于往年。
  普通民众继续过传统的节日,鞭炮声此起彼伏,小城呈现一片红火的景象。但是干部队伍正经历多年不遇的寒冬,肃杀的气氛让很多人提心吊胆。
  新领导为了扭转被动局面,首先给了老杜家和马振海家较大的赔偿,金额双方保密。又大张旗鼓地开了表彰会,对这次车祸抢险救助的单位和个人进行了表彰,曾鹏十字披红,领了一张奖状,还领了2000元的奖金,把曾鹏高兴地回家对媳妇说:“这年过得,真值!”
  魏局因为是紧急奔赴事故现场救助受的伤,所以,一行三人都立功受奖。魏局长还被任命为县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事后有人说,魏局也许是故意车祸的,正好躲过了打死马振海的事,否则,被撤职的一定不会是王副局长了。
  派出所长张长海虽然晚上喝多了酒,还聚众赌博,但并未影响他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进行救助,彰显了人民警察时刻保障人民生命安全的风貌,所以,有关领导在调查材料上划去了喝酒赌博的事,张所最终荣立三等功。
  最感动人的应属杜淑琴,她在省城上大学,是这次车祸中受伤的人,从最初的眩晕和恐怖中清醒后,还协助曾鹏从车里抬出两个伤员。这次被评为最美女大学生。一家企业还主动上门,为她承担了以后的全部学费。
  
  四十一、
  随着新班子的调整,空缺的位置都被填补,县城的饭店一改往年正月的冷清,热闹非凡,因为很多升迁的人在摆席请客,或是单位给新上任的领导接风。
  尹焕然还是沾了省城老同学的光,经老同学活动,尹焕然终于如愿以偿坐在了运管站站长的老板椅上,还真应了他事前蔑视贾庆云的一句话,行不行还要看谁笑到最后?
  他用抹布擦桌子的时候,看到玻璃板下老周压的合影照片,是交通局党代会的合影,上面的人他几乎都认识,他也找到了自己,现在再看这些当时喊着“茄子”的笑脸,心中别是一番滋味:这回县里新上台的几十个干部会不会都和自己一个路数呢?
  县委大院的门卫蔡大爷回家对老伴说:“你可不知道,大院这年过得,惊心动魄呀!”
  老伴回答的倒干脆:“碍咱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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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7 20:52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昊哥 于 2013-3-12 14:21 编辑

  二十、
  崔书记在榆树沟村走访了几户人家,特别看望了老八路姚汉川,送了米面油和慰问金。被慰问的人家都是千恩万谢,不停地感谢党,感谢政府。
  
  崔书记坐到姚汉川床边,拉着姚汉川的手,诚恳地说:“老前辈,有什么困难就说,有什么意见就提。”
  
  姚汉川半倚着,喘着粗气说:“谢谢党,谢谢政府,我没啥要求,就是现在穷的穷,富的富,得均均呀!”
  
  崔书记笑着说:“老前辈,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小平同志倡导的,主要是为了起到引导的作用,最终目的还是要让大家共同富裕。”
  
  林庆槐站在崔书记身边,姚汉川掀动被窝的时候,一股呛鼻的尿臊味弥漫开来,他看到焦书记眉毛动了一下,就跨前一步拉开姚汉川的手。
  
  姚汉川还想说什么,林庆槐赶忙拍着他的手背说:“您老就安享晚年吧,我们一定不会辜负革命老一辈的期望。”
  
  看着崔书记被簇拥着离开,姚汉川瘪着嘴,再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屁!穷的穷,富的富,差距只能越来越大。”姚汉川的儿子一边小声嘀咕。
  
  “当官的都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姚汉川的女婿附和着。
  
  姚汉川听见眼睛一瞪,没处发泄的怒火终于爆发:“小兔羔子,胡嘞嘞啥?”
  
  
  二十一、
  走访期间,张路平突然感觉内急,扫了一眼围着崔书记张罗的林庆魁、郑天文,开始四处张望。他悄悄从农户院里退出来,还是被秘书小高发现了,急忙跟出来。张路平摆摆手说:“别跟我,我方便一下。”
  
  张路平闪身进了院角石头圈垒的茅房里,待他放松了,系腰带的时候,听见有人嘀咕着路过。
  
  “怎么老是慰问这几家?”
  
  “谁让人家是二阎王的亲戚了!”
  
  “呸!官官相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说话小心点。”
  
  张路平从茅房出来,望着远去的身影,眉头拧起。
  
  回到院里,张路平拉了一下林庆槐,低声问道:“你知道谁是二阎王吗?”
  
  林庆槐一愣,看看张路平凝视的双眼,咳了一下说:“农村的事很复杂,村支书姚二愣敢抓敢管,可能得罪了一些人,背后骂他是二阎王。”
  
  “噢。”张路平明白了。他若有所思地说:“庆槐同志呀,基层组织的大权一定要掌握在正派人手里呀。”
  
  “我知道。”林庆槐急忙点头,解释说:“姚家是榆树沟村的大姓,打解放就是姓姚的人家当村干部。这个姚二愣年轻时莽撞,是犯过错,后来当村长、村支书表现都还不错,村子这几年发展很快,是我们桃花峪乡的模范村了。”
  
  乡委书记把话都说到这里,张路平也只能无语了。
  
  
  二十二、
  林庆槐让姚二愣安排崔书记参观养殖基地后,在养殖户姚万奎家吃便饭,把饲养的麂子杀了一头,配了几个山野菜,大伙围坐在火炕上,吃得舒心,聊得开心。随行的记者拍摄不停,晚上市电视台新闻节目一定要播出的。
  
  崔书记对桃花峪乡的工作是肯定的,走的时候,他用力与林庆槐、郑天文、姚二愣握手,说:“基层工作很辛苦,你们做得很好,只要心里装着老百姓,真心实意地为群众服务,一定能把桃花峪乡建设成富裕祥和的新桃花源。”
  
  林庆槐让人给崔书记和张路平等领导的车后都装了两箱山货,他大声对领导说:“这是我们山沟的特产,绝对绿色食品,拜托各位领导给我们的产品做做义务宣传,能造福我们一方百姓。”
  
  张路平点着林庆槐说:“你小子,这也敢抓老首长的公差呀?”
  
  崔书记摆摆手说:“还别说,现在的食品真不敢随便吃了,我老伴就为这整天嘟囔呢。希望你们把这绿色食品产业做好,做大,做强。谢谢了。”
  
  在干群们一片真诚的欢送声中,崔书记心情愉悦地打着招呼走了。
  
  林庆槐望着远去的小车,按奈不住心里的喜悦:瑞雪兆丰年,这个年关过得太值了!
  
  张路平却没有林庆槐这般好心情,磨沟子车祸还急等着处理呢!
  
  围观的姚大爷抱起孙子,指着小汽车说:“娃,好好读书,长大了咱也当大官,坐小汽车。”
  
  姚二愣挽留张路平留下吃晚饭,张路平推辞了,他必须赶回县里处理车祸。
  
  林庆槐和郑天文没走,说在村里过年了,还要商量新一年的工作安排。
  
  姚二愣吩咐晚饭到村头苏寡妇家开的农家乐去吃。
  
  一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鬼鬼祟祟凑到姚二愣身边说:“大哥,刚才姚增祥和齐振凯说大哥的坏话了。”
  
  姚二愣脸一沉,问:“给哪个领导告状了?”
  
  那小子忙说:“哪倒没看见,我就听见他们私下嘀咕了。”
  
  姚二愣面露凶相,恶狠狠地说:“妈的,胆敢在下面乱嚼舌头,看我过了年不收拾他们!”
  
  
  二十三、
  林庆槐此时一改刚才允允诺诺的形象,摆出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神态,说:“今年又不能回家过了,我们就在二愣这里对付过吧。”
  
  郑天文打着哈哈说:“行,反正我就跟定林书记了,你干啥我干啥。”
  
  姚二愣转脸一副媚态,讨好地说:“林书记,郑乡长,你们放心,我姚二愣一定给你们安排好,让你们比在家里过年还美。”
  
  随后吩咐说:“海子,快去告诉苏姐,林书记、郑乡长来了,老规矩,搞得丰盛精致一点。”
  
  林庆槐摆摆手,说:“别搞得太张扬了。”
  
  姚二愣大咧咧地说:“大哥,你放心,这地面兄弟说了算,您就客随主便吧。”
  
  几个人都笑起来。
  
  苏寡妇的农家乐是在火炕上吃饭,炕桌上摆满了山珍野味,菜量很大,味道一般,众人脱了鞋盘腿上炕,姚二愣冲林庆槐说:“大哥,大过年的,别叫你那老相好了,换个新鲜口味咋样?”
  
  见林庆槐没搭腔,立刻吩咐说:“海子,去!爱琴和姚鹏家二闺女不是都从城里回来过年了吗?让她们立刻过来陪酒。”
  
  海子应声出去找人,这几个开始喝酒,苏寡妇和店里的服务员也来坐在炕沿上陪着喝酒,等爱琴她们两个来了,被姚二愣指派分别坐到林庆槐和郑天文身边。
  
  虽然外面冰天雪地,屋里还是热气腾腾,火炕烤得人屁股发烫,被酒精激起兴奋的林庆槐感到心口发热,开始解扣脱衣。
  
  姚二愣一看,红着眼睛命令几个女人说:“都把衣服脱了。”
  
  爱琴撇嘴说:“多冷呀。”
  
  姚二愣看看林庆槐的脸色,问:“大哥,你说下面的节目咋进行?”
  
  林庆槐笑着说:“咱们现在是与民同乐,就是开怀畅饮,坦诚相见吧。”
  
  “对对,那就敞开心胸说亮话。”郑天文帮腔说。
  
  
  二十四、
  酒过三巡,一干人喝的花天酒地,林庆槐和郑天文都搂抱着身边的女人,嘴对嘴地喝着花酒,两只手在女人的怀里摸来揉去,不时响起女人的尖叫声。
  
  “咱们这是密切干群关系,和群众打成一片。”林庆槐把爱琴抱到腿上,摸着她的肥乳说:“人民的乳汁养活了我们呀。”
  
  苏寡妇胖嘟嘟的手伸过来攥住林庆槐的命根子,大惊小怪地咋呼道:“林书记,你的家伙又长大了,人家以后怎么受得了?”
  
  “呵呵,受不了也得受,这是组织对你的考验。”林庆槐一本正经。
  
  “哎,你们说,大官们吃的补品多,家伙是不是都养得大?”苏寡妇可没正经。
  
  “大官咋了?大官也和我们一样,也得吃饭喝水,也得拉屎撒尿,见了漂亮娘们也动心,上了床捣鼓起来也是这一套。”林庆槐口吐秽语。
  
  “哈哈哈!”全体大乐。
  
  “就是,别看他们一个个油头粉面的,在台上冠冕堂皇,真要脱了光腚,也是一根鸡巴俩蛋。”姚二愣得瑟起来,打着酒哏问林庆槐:“大哥,你说,我们给你送礼,你给县领导送礼,县领导给市领导送礼,市领导给省领导送礼,省领导会不会也给中央领导送礼啊?”
  
  “我估摸着,到省级就顶天了,中央领导还缺啥?”郑天文说。
  
  “那中央领导也是从省级提拔上去了,他们当省级领导就没收过礼,他们当小官的时候肯定送过礼的,官大的时候也收过礼的。”苏寡妇这可不是妇人之见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管他们哪鸟事,今儿先把这份大礼收了再说。”林庆槐抱着爱琴亲了一口。
  
  
  二十五、
  过年对老百姓来说,是个走亲访友、合家团圆的节日,对干部来说,还多了一层仕途功能,是沟通联络感情铺垫疏通仕途的黄金季。
  
  县委宣传部的小严和组织部的秦峰是同学,每逢过年都要结伴去领导家串门拜年。今年情况特殊,小严不知该如何才好,就找秦峰商量。
  
  秦峰刚从部长屋里出来,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看到老同学来了,急忙让座。
  
  待他听了小严的为难事,不禁笑了。看小严迷惑的眼光,就挺直了身子,自信地说:“当然要去了。”
  
  “可今年出了车祸,领导们都忙这事呢,我们去就是添乱,领导会不会反感?”
  
  “绝不会的!”秦峰说:“告你个好消息,这回我可能动一下。”
  
  “真的呀?去哪?”小严羡慕地问。
  
  “可能去基层,先干个副职,锻炼一段,也没啥风险。”
  
  “那你也帮咱老同学活动活动呗。”小严恳求道。
  
  “不是我说你,我们都在机关干了两年了,你还不开窍。所以,今年我带你去拜年,让领导认识你,知道你,了解你,提拔的时候才能想到你。如果领导就不知道你这个人,怎么会想到提拔你呢?”
  
  “我们隋部长说了,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人不钻营,怎么能行?钻就是专心,营就是经营,只有专心经营自己的仕途,才会有比别人更多的机会,才不会错失机会。埋头苦干是没有出路的,现在的领导也不喜欢那种只知蛮干,没有长远眼光的人。所以,我们一定要认准跟谁走的问题。我给你说,跟对一个好领导可比你傻干瞎卖力有前途。”
  
  
  二十六、
  县里的赔偿方案出来了,死者每人40万,可家属不干,说上次矿难还每人50万呢。
  
  谈来扯去,折腾了一天,最后还是政府让步完事。但是这笔钱怎么出,还真是麻烦。
  
  县长王金海召集开会,想让保险公司、运输公司、民政局、财政局都拿些钱出来,可保险公司搬出理赔规定,只能按保额赔付;运输公司说老杜的车是自己的,挂靠在运输公司,承包的专线,只缴纳少量的管理费,不该由运输公司赔偿,就是出,也多不了;民政局更是叫苦连天,上次的矿难就不该让民政局出钱,结果硬是压任务,划走了一大笔钱,搞得现在很多计划内的项目都没钱支付;财政局冯局长还没开口,王金海就摆手制止了,县财政的家底他知道,早就是寅吃卯粮,焦头烂额了。
  
  王金海思考良久,无奈地说:“老冯啊,财政的困难我知道,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咋办?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这能从上面要来钱吗?还是先把不紧要的项目放一放,该收的款提前催一下,就是杀鸡取卵也得过了这个年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冯局长张张嘴,终于没说话,因为县长把话说到这份上,还说什么呢?
  
  王金海转头扫视其他人,厉声说:“都给我记住了,该出钱的都不要耍奸,现在是关键时期,要同舟共济,不要把老百姓惹急眼,那时候可没你们好果子吃。不想干了就吱一声,你们的位子多少人盯着呢!怎么想办法我不管,反正得把钱凑出来,先把老百姓打发了,再说怎么补窟窿。”
  
  众人看县长黑着脸发威,谁还自找没趣。
  
  
  二十七、
  新的赔付方案死者每人50万元,先由县财政垫支。伤者在县医院治疗,费用全部由县财政支付。县里抽调干部,每三个人负责一户人家,只要接受方案,立刻签字,尸体下葬或火化,赔偿金马上兑现。都是乡里人,哪见过这么多钱?县里抽调的干部也是能言善辩的人,两天就处理完了。一场悲剧,处理的也算皆大欢喜。
  
  虽是过年,柿子沟村很多人家门上却贴的白纸,凄凉的阵阵哭声里夹杂着零星的鞭炮声,村里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议论最多的是领了赔偿金的人家,瑞发家是重点。
  
  瑞发家这次死了三口人,政府赔了150万,瑞发拿了钱,却没回家,因为托人来说亲的已经等在家里了。
  
  最惨的要数旺禄家,因为这50万块钱,兄弟反目,老三用刀砍了老二。如今,老二躺在了医院,老三进了拘留所。旺禄的棺材停在堂屋,连个守灵烧纸的都没有了。
  
  当然,老杜家也算最倒霉的,一死一伤,只给了两万元的封口费,还不够车钱,老杜家里人很不满意。找到工作组,人家没好气地说:“你们还好意思找?如果不是你们的车翻到沟里,会死伤这么多人吗?就因为这事,书记、县长、局长、所长、站长……多少人要丢乌纱帽!你们还好意思要钱?不追究你们的刑事赔偿责任就万幸了!”
  
  曾鹏忐忑不安的心已经平复了,媳妇李欣浣说的没错,茂才家这回领了100万,也不会在意丢失的这三万块钱了。
  
  
  二十八、
  工作组的调查取证工作做的很到位,连检查站周站长收红包、派出所长张长海那晚上喝多酒赌博的事都捅上来了,
  
  张路平震怒,交通稽查的韩亮和郭凯都被控制起来。连检查站的老周、运输公司的廖经理也未幸免。
  
  交通局曹局长忧心忡忡地回家说:“这年关不好过了!”。
  
  他媳妇忙问:“车祸的事也能赖上你?”
  
  “现在是岗位问责,交通运输出了事,我是首当其冲。何况稽查的事也是我安排的。可我的本意是为了避免出车祸,这小韩真是害死我了!”曹局长悔得肠子都青了。
  
  县常委会研究了处理方案:交通局长曹万勤引咎辞职;主管副局长王建设免职;运输公司经理廖金河免职;主管副经理常天元免职;检查站站长周山魁开除公职;交通局的韩亮、郭凯交司法机关处理。
  
  处理方案报上去,两天没消息。张路平给崔书记打了电话,想了解一下上面的意思。崔书记不客气地说:“路平同志,你们处理几个小卒子能堵住大家的嘴吗?”
  
  这下子,县领导都坐不住了,再次开会研究,经过市县反复磋商,最后对县长王金海免职,主管副县长许波免职,交通局长曹万勤免职;主管副局长王建设免职;运管科长朱才免职;运输公司经理廖金河免职;主管副经理常天元免职;磨沟子乡乡长盖道河、副乡长黄石松免职;检查站站长周山魁、交通局的韩亮、郭凯开除公职,交司法机关处理。
  
  
  二十九、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事者个个满腹委屈的时候,很多干部却已是心情激荡。
  
  你想,一下子腾出来这么多官位,县长、常务副县长、交通局长、常务副局长、运管科长、检查站长、乡长、副乡长…..多大的地震啊?而且,升迁的人又会空出更多的位子,真是给人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
  
  因为三个月前的矿难事件,导致了县领导班子的大换血,很多干部变动了职位,这次的地震又是8级,苍天有眼呀!
  
  各种抱有幻想的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四处活动,有用的资源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同学、同乡、战友,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都被挖掘出来。
  
  张路平的司机小霍刚停车,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人就提着一个纸箱放在车旁,小霍看看,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了,我找机会给你说说。”
  
  那人凑过来小声说:“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应该近一点。”
  
  小霍一愣,立刻说:“对,就说你是……是我表哥吧。”
  
  “那就好,这事就拜托您了。”中年人不住地弯腰。
  
  交通局办公室的贾庆云看到身边的人都在活动,自己也坐不住了,怎么说自己也是个本科生,这些年干的也不错,应该活动一下。
  
  运管站是个肥缺,很多人都盯着,听说尹焕然也在活动。但交通局副局长贾金国是自家亲戚,虽说是远亲,毕竟一个单位,这次魏局免职,他很可能当一把手,自己找他活动一下,保不准就提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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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3-3-7 20:51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昊哥 于 2013-3-11 20:41 编辑

  十一、
  曾鹏在车祸现场忙到后半夜,才开着三马子回家,关好门,脱了血染的衣服,顾不上洗脸,拉李欣浣到里屋,把腰里的包包递给她。
  
  李欣浣疑惑地打开,一沓子钞票,忙问:“哪来的?”
  
  曾鹏回头看看,小声说:“捡的。”
  
  李欣浣点了点,三万两千七百六十五元。
  
  两口子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会是谁的?”李欣浣问。
  
  “不知道,我从车里捡的。”曾鹏不想说的太多。
  
  “管他呢,你也救人了,权当是老天的酬劳吧。”李欣浣把钱锁到柜子里,把包递给曾鹏说:“烧了。”
  
  
  十二、
  县领导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事故现场除了沟底摔坏的车,散落的东西,伤员已经运到了县医院治疗,当场死亡的9具尸体被人抬到山路上。
  
  事故科李科长向领导们简单介绍勘察结果,客车是从60米高的山道拐弯处撞毁一个防护墩后翻了下来,当场死亡9人,送县医院抢救14人,伤势尚不清楚,估计重伤居多。由于司机老杜当场身亡,车祸原因还需要进一步勘查。但是19座的中巴车坐了24人,超员5人是一个违章原因。
  
  张路平和王金海现场商量,让许副县长牵头,交通、公安、民政为主,成立一个领导小组,调查处理这起重大事故。
  
  张路平在车祸处理问题的现场会上强调,要求大家要以大局为重,坚决维护安定团结的稳定局面,全力抢救伤员,稳妥处理死伤者的善后问题,不要给上级领导增添麻烦,如果谁违反组织纪律,在下面犯自由主义,给县里抹黑,一定要坚决打击。
  
  张路平最后语重心长地说:“这种事情谁也不想发生,对各级政府都不是好消息,我们当干部的要遵守纪律,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更要有组织观念,尤其是可能引发群体事件的关键时刻,要坚定地站在党的立场上,对突发事件要敢于及时制止,不传言,不信谣,全力维护来之不易的安定和谐局面。”
  
  沟里的寒风刺骨,张路平和王金海更是觉得心寒,自己才来三个月,这个跟头栽大了。
  
  
  十三、
  这场车祸的确悲惨,司机老杜当场死亡,媳妇马翠莲重伤。
  
  瑞发家的三口,没活一个。瑞发要不是贪财看店,估计这回就灭门了。
  
  陈婶命大,座位四周的人全摔死了,她活着,但是成了植物人,事后家里人却说,还不如当时摔死的好。
  
  茂才大儿子和旺禄当场身亡,茂才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有气,茂才媳妇跟车过来的,茂才醒了一次,看到媳妇,挣扎着说:“钱,钱!”,一只手摸腰里,没了!眼一翻,过去了。
  
  每逢年关,医院都很冷清,因为过年的缘故,能出院的人都回家了。可这一出车祸,伤员、亲属、县乡村的干部、公安干警都涌了进来,顿时喧嚣异常。很多已经回家的医护人员都被叫了回来。
  
  在零星的鞭炮声中,县医院传来噩耗,两人伤重不治,让事故的死亡人数上升到11人。
  
  茂才媳妇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哭得死去活来,茂才是其中之一。
  
  
  十四、
  在这纷纷嚷嚷的人群里,来了一个特殊的人——马记者。
  
  重大灾难本来是个坏事,可对很多媒体人却是大好事,因为捞钱的机会来了!
  
  马德怀兼着数家小报的记者名分,属狗的,鼻子特灵,闻见味道就扑过来了。
  
  县委宣传部负责接待的小严一口否认出了重大车祸的消息,但马记者并不理睬,打手机问了城里的眼线,直奔县医院的外科病区。
  
  病区被隔离了,警察和医院的保安守着门口,但是难不住见过大世面的马记者,他披了一件白大褂,大摇大摆地跟在外科隋大夫后面进去了,针孔摄像机打开,笔录打开,转了一圈,问清楚死伤人数,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塞到隋大夫手里,拜拜了。
  
  当小严把马记者的新闻报道草稿交给县委宣传部窦副部长的时候,老窦真火了,不停地埋怨小严不会办事,只好自己亲自出马。
  
  也别说,窦副部长还真有本事,马大记者答应为了和谐稳定局面,就不报道了。
  
  窦副部长带运输公司廖经理把封了5000元的信封递给马记者时,一边拍着肩膀,一边亲热地说:“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马德怀笑眯眯地接过信封说:“好说,好说。这事我就不搀和了,我信任当地政府,你们一定会妥善处理的。”
  
  窦副部长送走马记者,瞪了小严一眼才走。
  
  小严看窦副部长走远,不服地说:“哼,这谁不懂,破财消灾呀,给钱我也行。”
  
  马德怀开车离开县城的时候,打了俩电话,内容一样,给自己的两位同行好友通报了消息,末了还加了一句,“咱们可以过个好年了!哈哈!”
  
  
  十五、
  别看马大记者惊动了窦副部长的大驾,可在张路平那还挂不上号。张路平、王金海一帮县领导此刻正毕恭毕敬站在路边迎接市委崔书记。
  
  崔书记正坐在行驶的车里闭目沉思,他是个亲民的官员,每逢年关都会到生产第一线看望坚守岗位的职工,今年第一站就来这里,也算是给自己爱将的一种支持。
  
  崔书记对目前的这个班子还是很满意的,上届班子因为瞒报矿难被一窝端了,也给自己的脸上抹了黑,他急需要张路平在这里有所建树,不仅仅是挽回影响,还要给自己的业绩增辉。因为年后省市领导换届,自己也想有更大的进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谁是水?谁是舟呀?千百年来都说人民是水,统治者是舟,无外乎是劝诫统治者要善待百姓的。可自己不过是舟上一份子,这舟上也分三六九等,别说等水把舟覆了,你自个儿稍有不慎,得罪了舟长,把你扔到水里,照样淹死。所以,决定自己命运的不是水,是舟上的主管。现实里说,你想进步,老百姓能提拔你吗?可同理,你有过错,甚至你没啥过错,上级都可以撤了你。就算不撤你,让你蹲在那个位子上不理你,这辈子也就完了。
  
  司机老黄开着车,倒视镜里看到崔书记的脸色阴沉,不知道这位平时让很多人畏惧的领导此时也在畏惧中盘算。
  
  
  十六、
  崔书记一行被张路平迎下车的时候,桃花峪乡的党委书记林庆槐和乡长郑天文已经在乡政府大院等候多时了。
  
  乡政府的皮卡车上装了米、面和油,准备慰问困难户的时候赠送用。
  
  不过十分钟后,一个电话改变了事前的安排。
  
  林庆愧接完电话说:“天文,张书记通知,崔书记行程改变,去磨沟子乡了。”
  
  “太好了!我都紧张了一身冷汗。”郑天文出了一口长气。
  
  林庆槐感觉放松的同时,还有点遗憾,失去了一次在领导面前显示业绩和能力的绝佳机会。
  
  而磨沟子乡的领导却压力陡增。
  
  因为乡委书记到党校培训,磨沟子乡暂时由乡长盖道河负责全面工作,他也是新来的。
  
  磨沟子煤矿出事以后,县乡两级领导班子几乎连窝端,盖道河也是从临县交流过来的,上级的意思是掺沙子,打破过去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给县乡两级更换新鲜血液,可实际上自己是个外乡人,来到这个新地方,两眼一抹黑,还真不好开展工作。
  
  所以,接完电话心里就打小鼓,七上八下的。
  
  咳!最后一狠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咋就咋吧!立刻吩咐准备迎接崔书记视察。
  
  
  十七、
  闫主任真是打心眼里服了张路平,幸亏昨晚通知了各乡镇的一二把手,不至于临阵抓瞎。只是崔书记选定的磨沟子乡也太寸了,车祸现场还没清理干净呢!
  
  闫主任看看张路平,张路平正和崔书记交谈着坐到一辆车上,没有一丝慌乱。
  
  车队通过磨沟子67公里的时候,路边的吊车和围观的人群还是引起了崔书记的注意。
  
  “路平同志,这个……?”崔书记指了一下窗外。
  
  “噢,我正想对你汇报这事。”张路平侧身对崔书记说:“昨晚发生重大车祸,一辆中巴车掉到沟里,9人当场死亡。”
  
  崔书记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十八、
  张路平看到崔书记板起的脸,还是把车祸情况如实作了汇报。
  
  张路平最后说:“我知道老首长对我寄予了很大期望,可我的工作还是出了纰漏。但是这起车祸是个偶发事故,这里毕竟刚出过矿难,我想,车祸的事就不要大肆宣传了,尽可能减少负面影响,有利于社会治安的稳定和谐。”
  
  崔书记拍拍张路平的手说:“路平同志,我赞同你的意见,只要我们心里装着人民群众,实心实意为人民办事,什么困难也挡不住我们前进的步伐。”
  
  张路平彻底放心了,他刚才也是背水一战,豁出来赌一把,还真见效了。
  
  张路平进一步说:“崔书记,如果您也认同我的观点,我们是不是变更一下路线,还是去看看桃花峪乡,林庆槐同志在那里搞的不错,您去视察可以深入了解基层情况,既鼓舞士气,又可以淡化一下磨沟子车祸事件的影响。”
  
  其实崔书记一直在思考怎么办,听张路平说到这里,点头首肯道:“可以,我要特别强调一句,这件事一定要稳妥处理,不要留后遗症,吸取教训,防患未然。”
  
  张路平立刻打手机给王金海,告诉他通知林庆槐,崔书记还是去桃花峪乡。
  
  桃花峪乡政府院里人群刚散,林庆槐和郑天文又开始心急火燎地招呼人,跑得快的人返回的路上心里直骂街,这算他妈什么事呀?
  
  心里骂归骂,大领导要来,还是要小心翼翼招呼,不敢怠慢。
  
  
  十九、
  榆树沟是个散布在人字沟里的自然村,平时几乎看不见人,因为过年,在外打工、上学的人大都回来了,才有了生气。知道领导来慰问,村里大喇叭吆喝了好几遍,要求村民穿戴整齐,遵守纪律,讲究礼貌,不要乱挤乱喊,不要乱说话,尤其是不许向领导瞎告状,不许破坏稳定局面。谁要是故意闹事,一定严惩不待!
  
  崔书记一行进村后,等候的村民鼓掌欢迎。
  
  崔书记下了车,先和林庆槐、郑天文握手问好,林庆槐把村干部介绍给崔书记,村支书姚二愣就要带领崔书记一行先到村委会。
  
  崔书记扫眼看到几位年岁大的人,就跨前一步握手,几个老汉受宠若惊,小孩子们乘机挤了过来。
  
  崔书记摸了一下山娃红彤彤的脸蛋,慈爱地问他:“小伙子,长大干什么呀?”
  
  山娃转着眼珠想想,大声说:“挣大钱!”
  
  人群顿时笑声一片。
  
  崔书记笑着夸道:“有志气的大小伙子!把国家建设好,就能挣大钱。”
  
  崔书记又说:“年后要开两会,大家知道不知道呀?”
  
  姚大爷抢着接话说:“知道,俺村的庙会是下月十六,你们一定要来啊!”
  
  这回大家又都笑了,只是干部和村民笑得不同,因为两会和庙会哪跟哪呀!这打岔也打得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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