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暮雪 于 2013-2-17 08:39 编辑
年关不知愁滋味
文/淡淡紫丁香
(一)
墙上日历越撕越薄,栗婶的心也一天天揪起来,强子爷俩一个星期没打电话,是工钱没到手还是车票难买呢?
圈里的猪哼哼个不停,圈门被撞得东倒西歪。栗婶紧添几根玉米秆,锅里的水烧得翻开了花,她才拎来桶,舀出几瓢玉米面,用开水冲开搅成糊糊。和好猪食,栗婶吃力地提着桶来到猪圈前,“老黑”忽地冲过来,她用长勺子拍了它一下“就你嘴急!”“小白”仰着脖子,可怜巴巴地等着呢!栗婶一勺一勺把猪食倒进槽子里,两头猪大嘴一拱一拱的吃得喷香。她看着膘肥体壮的猪,叹口气,“早晚挨那一刀,忙什么。”
腊月十六了,爷俩再不回来,年猪什么时候杀呢?
“婶,陈立家放鞭炮了,快点!”东院二良媳妇趴在墙头上打招呼。
栗婶赶快换衣服,八点钟开席。这寿宴从腊月门就开始了,一个村住着,哪家请了不去随礼,兜里的钱水似的往外流。
“吭吭”婆婆的咳嗽声提醒了她,“妈,饭在锅里熘着待会您自个吃吧!”栗婶拍拍身上的衣服,抬腿出了门。
总这么随,哪儿是头!看来该和强子爹商量,婆婆的“七十三”得自家办才成,想到这,心理平衡许多。
(二)
腊月二十一,栗守信接了两个电话,脸上阴晴不定,单小卓掐了他一下“咋,有秘密了?”
“两个消息,先听哪个?”
单小卓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得知二哥邀请全家回农村吃杀猪菜,眼睛一亮,一碗热腾腾的猪血浮现,不过小年要在老家过,又让她目光黯淡下来“咱们走了,我爸妈多冷清。”
栗守信明白哥哥这么安排是有心的,他拍拍妻子的肩膀“春节回来陪,不一样吗!”
腊月二十二中午时分,栗守信开车携妻带女回到了红水沟。二哥家宽阔的院子里,左侧三个大栅栏关不住探头探脑的金黄玉米棒子,几只芦花鸡在角落里时不时低头刨一刨,啄一啄,丝毫不理会右边院落里穿梭往来的人们。单小卓随着哥嫂小心翼翼绕过那只狂吠的狗,它把铁链子拽得哗哗响,好像一不留神就会冲过来咬你一口。
进了婆婆的房间,她悬着的心才放进肚子里,婆婆的背有点驼,人比往年瘦了些,娘几个正说着家常话,外面清脆的女高音直往耳朵里钻:“什么,没有我的份儿?”禁不住好奇,单小卓走出来看,这个女子四十左右岁,高挑身材,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此刻正爆豆似的调侃分肉的二哥“买肉还得打个报告不成?再不给我称,信不信我扛了这半爿肉就走!”
“你家陈三今年赚大发了吧,今儿进城买衣服,明儿赶集买菜砍肉,哪儿都少不了你。”
“再贫,开春让你三哥包活时不带你。”
“得!给三哥捎个话,把工钱年前结了,这肉多给你砍点,油油嫂子的嘴。”两个人一唱一和,围观的人添油加醋,打哈凑趣,俨然一台戏。
单小卓发现老公站在人群里默默注视着买肉的女人,心一动,难道她就是那个小时侯一说话脸就红,爱低头咬嘴唇的小雨吗?追随着老公的目光,单小卓若有所思。
架不住小媳妇、叔伯大婶们的软磨硬缠,两口猪砍成的肉片已所剩无几,她有点担心,有没有自己家的呢,身边看热闹的二嫂仿佛看出她的心事,拽拽她的衣角,朝偏房努努嘴,小卓抿嘴一笑。
一番忙碌后,男人们坐在火炕上侃大山,小卓受不了烟熏,跑到外屋帮着打下手,洗菜递递碗筷。厨房里热气腾腾,弥漫着诱人的香味,一盘盘杀猪菜摆满了两大桌子,男人们团团围坐,推杯换盏,眼睛都被酒烧红了。炕上那桌有老公陪着,单小卓端菜时听他们在讲农合医保、十八大之类的话题,猜想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地上那席称兄道弟,唾沫星子横飞,大概是二哥的街坊邻里吧!
一顿饭吃了不知多长时间,女儿等得不耐烦,撅着嘴,小声嘟囔“还说喝猪血呢,连桌都不让我上。”
入山门随寺愿,单小卓冲女儿摆摆手,示意她再等一会。让孩子经历这种场面,也未尝不是收获。
(三)
吃完饭,人渐渐散了,只剩下栗家的兄弟姐妹。
栗守信看着瘦弱的妻子拣桌子洗碗,和两个嫂子有说有笑,心里暖暖的。
日光灯下,大哥指间夹着烟卷,咳嗽了一声,宣布开家庭会议,屋里立刻安静下来。女儿佳佳左顾右盼,好奇地打量着伯伯、伯母,妈妈坐在炕头,靠墙眯着眼睛。栗守信不愿佳佳在场,把孩子们支到西屋看电视。
二哥、二嫂首先打破僵局,说了自家的打算。
“那不成!妈的六十六大寿是你家办的,这次该轮到我家,妈不是你们一个人的。”大嫂赶紧表态。
二嫂的脸由晴转阴,“说得真好,当初怎么没把妈接到家里养啊?这么多年都是我伺候妈,如果不同意让我办寿宴,以后咱三家轮流奉养妈。”接着又絮絮叨叨地讲,分下身来去泳装厂上班,给强子挣点彩礼钱。
此话一出,屋里的空气像凝住一样,大嫂的脸成了猪肝色,大哥的眉头攒得紧紧的,二哥瞪着二嫂,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栗守信心里没缝,觉得腰一紧,是单小卓捅了一下。他明白妻子的心意,谁让自己如今仍住在岳父家里呢!
整理一下思路,栗守信开了口:“哥嫂不容易,我们都理解。孝敬父母,咱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至于祝寿嘛,你们年前年后分着办,不是一个村,外人也说不出什么。”
大哥、大嫂对望一眼,点了点头,二哥、二嫂也觉得可行,妈妈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栗守信松了口气。二嫂提醒妈妈按时吃药,又给大家端茶倒水,单小卓趁机聊点单位的趣闻,哥嫂说说地里的收成。妈妈喊来几个孩子嗑瓜子,分发压岁钱。
哥嫂和妻子打麻将玩得热火朝天,栗守信偷偷塞给妈妈一个红包,她贴身藏好,娘俩悄悄说了很多。
小年说过就过,与哥嫂挥手告别,栗守信开车上了公路。“小卓,听我们政委讲,团里的经济适用房年后就分下来了。以后咱有自己的家,妈妈来就方便多了。”反光镜里单小卓的笑脸一闪而过,随后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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