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杨逍逍 于 2012-12-20 13:35 编辑
老帖,借征文大赛之机,向各位达人求评。
乱七八糟的开始
我叫杨逍,排行老二, 年方24,长身玉立,面白无须,无不良史,亦无恶疾。惟有酒癖,常无酒钱。自谓豪放落魄。曾有邻居王老中医儿子王小二与我一同洗澡,指着我下身道:“尔包皮过长。”我信以为真。此前,未近女色,此后,不近女色。
你明白的,如我这般闲人大仙,每天无非遛街斗狗。身子软了便沽二两酒,那酒似乎壮阳,三杯两盏,便换来通体舒泰,周身硬朗。通常此时,我也会薄态毕露,眼神迷离如苍蝇,飞来飞去,时而驻足东家少奶奶丰胸,时而爬留西邻二姑娘肥臀。此举并非自欺欺人,我这样认为:一来我有极高的审美标准。东家西邻局部的东成西就并不能掩饰整体的东邪西毒,逾东墙而搂西子,对我来说,在精神层面,便万难逾越。二来我有很高的自制能力。假使有位沉鱼落雁在静阒无人、野猫叫春之时,不小心撞入我怀,却绝无飞蛾扑火之虞,即使撞得我心猿意马,剑拔弩张,但,且慢,紧要关头长长的包皮会见义勇为,雀跃而出道:“呔,胆敢如此?”满腔火热,立刻如屁一般,经风一吹,烟消云散。。。。。。
情况大抵如此。而我一般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生活,悠哉游哉,自得其乐。天知道,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了一个人。我发现,她不仅想破我的色戒,还想破坏我的包皮。。。。。。
春暖花开,美人赠我红腰带。
那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各地青黄不接。我在家中也嗷嗷待哺,正所谓三日不知酒味,嘴里也淡出个鸟来。却说那天日上三竿,草堂方起,自思无论如何得去寻杯酒喝。出门往东数十步,只见“隆兴当铺”生意兴隆,“狗不理”理发店门可罗雀,“金石棺材铺”斧凿丁丁,点木成金,“怀仁药堂”心怀鬼胎,为富不仁。一片衰落光景。再往南折百步,就是镇上最好的酒楼“望月楼”。径直而去。
远远瞧见“望月楼”门口被人围的水泄不通,再走几步,听得镇上的双胞胎无赖古三、古四兄弟在吵闹。古四道:“错了,错了。明明我是哥哥!你算错了,得给我十两银子。”古三道:“可不,你看我消瘦,就因我比哥哥晚生半个时辰,少吃几口奶。”走到跟前,见古三拉着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狼狈不堪,一边摇头一边道:“非也,非也。我这卦脱自周易,暗合奇门,怎会有错?各位师傅哪个愿为我做个见证,也让他们不能欺负生人。”众人看得有趣,纷纷大笑,也无人出来验证。三人就此撕扯不止。
我晓得这兄弟俩又在欺负外人,方要上楼,众人晃来晃去,拦着去路,又听絮叨不休,未免心中焦躁。觑得古四屁股较古三肥大,卯足劲一脚踹去。古四猝不及防,一跤扑到。古三转过头来,满脸的横肉立刻软塌塌下来,干笑道:“原来是杨二爷,我道是谁,这一脚可踹得安逸。”轻轻踢了一下趴在地上的古四,咳嗽一声,挤开人群溜走了。古四爬起来口中兀自骂道:“他妈的,谁敢踹你四大爷?”忽而笑道:“原来是杨二爷,难得,难得,兴会,兴会。”我喝道:“小四儿,什么时候变成兄长了?难不成你老娘又把你哥俩重生一次?快滚,别丢二爷的人。”古四涎着脸道:“二爷说的对,二爷的脚法好,改明小四请您玩蹴鞠。”拍拍屁股,冲算命先生哼了一声,一步一拐走了。热闹被我冲散,众人自感无趣,也都走了。
我抬步上楼,袖口忽然被人扯住,扭过头去,却是算命先生。那先生很年轻,头戴瓜皮小帽,鼻梁架个黑色西洋镜,衬得皮肤白皙。先生点头行礼道:“多谢兄台襄助,小可这厢有礼了。”我挥挥手笑道:“不用,不用。我自个踹他们求个解闷。”算命先生并不撒手,双目上下打量,忽道:“兄台印堂发亮,两颊泛红,目中有七分香艳,眉角有百分风情。兄台来日必犯桃花。”我微微一怔,自思这岂非无稽之谈?摇头道:“不会,不会。我好歹对你有点恩情,你反来戏弄于我?”甩了甩袖口,抬脚就走。算命先生趋进一步,又扯住道:“兄台慢走。兄台印堂亮光,两颊绯红,时明时暗;目中七分香艳却有三分迷离,眉角百分风情却暗含一丝无奈。莫非兄台另有隐情?”我心中一梗,又是惊异又是羞赧,不由急道:“胡说,胡说。你这个懵懂先生,难怪得古三兄弟纠缠于你。”摔开先生的手,一跃上楼。先生在后叫道:“兄台慢走,兄台还没给算命钱呢。我们算的是命道,说得是天机,若不讨钱,恐遭天谴。”说完伸出一只手。我想这人罗嗦,不能纠缠,怀里的三文钱尚不够一两酒钱,索性掏出全部放在他手里。先生又叫道:“兄台慢走。兄台方才仗义相帮,小可只敢收一文。意思而已,意思而已。”我再也没有心情,收了两文钱道:“快走吧。你这人也忒罗嗦。”先生冲我笑笑,拄着算命幡,一步一摇走去。刚走几步,忽转身叫道:“兄台来日再会!”我怕他再来纠缠,也不应答,脚下轻蹬,上楼去了,尚未坐定,便听得那先生在外朗声大笑。
在多年之后我想起那一天,依然忍俊不禁,深感时世无常,造化弄人。也在那天,“望月楼”老板告诉我,那算命先生来此不久,自称“李半仙”,谁家有赏心悦事,谁家有灾祸病疾,言出必中,一语中的。我听了不觉粟然,立刻对女人警惕起来,从十六岁的少女到六十岁的老妪,并暗暗祈祷。
说来也怪,那几日遍览环肥燕瘦,一无所获,到是算命先生常不失适宜冒出来。通常在我街头踯躅觅酒之时,他忽然现身道:“杨兄,小可请你喝酒。”我欣然赴约。他频频望我莫名其妙的微笑,嘴角上扬,流露三分轻佻。这样的微笑使我局促不安,甚而毛骨悚然。我想:“莫非他真的洞察天机,或者有神暗助,不仅洞悉我的隐情,还能算出我何时想喝酒?”我这样想并非没有道理。他曾一口推断我今年24岁,正值本命之年,我信服不已。我虽疑惑却有口难开,若他当真对着我的面道出我的隐情,我将何其难堪?!所以,在他微笑逼视下,我愈加尴尬,而我愈尴尬,他就愈微笑。
当然,我也曾心怀疑窦,迫不及待的问他:“你说我命犯桃花,可眼见这桃花花期都快过了,为何不见美女投怀送抱,哪怕暗送秋波一下也好啊?”先生站起来摇头晃脑,隔着街窗用下巴指着街上一位妇人,一本正经道:“杨兄莫急。依我看,便是她了。大胸脯,大屁股,必合兄意。”待我看去,那妇人大胸脯与大屁股之间却挺了个便便大腹,不由哑然。先生举杯相迎,两人对视良久,忽而一起大笑。我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可我知道,他很开心。
一天中午,先生又来邀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先生神秘兮兮的拿出件三尺红绫,嘱咐我系在腰间,言可保我此年平安无事。他道:“人在出生之年,因孱弱瘦小,或有父母照顾不周,最易招疾惹祸,为鬼神忌,常致夭折。人生十二年一轮回,但遇本命年,即须吉物,方能避凶趋吉,化险为夷。这红腰带就是一件吉物,你且带上。”我在席间系上,向他谢酒。两人言谈甚欢,我鲸饮巨吸,他浅盏频嘬,一切尽在酒中。不久,具有醉意。
先生起身结帐,扶我出楼。醉意朦胧时,只觉他身躯很是瘦弱,看他带着西洋镜左右睥睨,神采飞扬,忽然起了促狭之心,一把将他的西洋镜摘去。却听“啊—”的娇叫,先生猛得低下头去,双手掩面,也就那惊鸿一瞥间,我依然看到她那眉如春山,眼如秋水,娇滴滴的一张俏脸,一时恍惚如梦,似遭电击,喃喃道:“你,你?”她捂住双脸,左右摇头,口中嘤嘤有声。我如坠雾中,不知如何是好,哪知,她摇头过猛,瓜皮小帽竟自松开跌落,却有一头秀发如春光乍泻,墨云铺地,跳脱出来。又是“啊—”的一声娇叫,先生腾出右手拢起长发,口里重重“咛”的一声,脚下一跺,跳出“望月楼”,身如脱兔,隐身人海。我只觉胸中激荡,热血沸腾,喊了数声,却如梗在喉,喑喑哑哑。直至不见她的身影,才感喉咙通畅,却愣着连叹息都忘了。
钟情于你的女子就象家中豢养的鸽子,虽然每日清晨“扑棱棱”的飞去,可终究会在晚上“扑棱棱”的飞回。可惜当时我年轻,并不懂得这高深的道理,所以,那晚我愁肠百结。而当我忽然明白她为何说我“命犯桃花”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房顶罅隙里的星星,看着就象她的眼睛;我身下的草铺,摸着怎么都象她的长发,我睡不着了。我模糊的感觉自己十分懵懂,为何到今日方才知觉?但我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我要想她。天上的星星怎么看都象她的长发,身下的草铺怎么摸着都象她的眼睛,靠,我糊涂了,我睡不着了。我要起来找她,找不到她我怕我会一直糊涂下去。
我起来将那双破鞋临时补补,又翻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件青色长袍,正在换时,却听柴门呀然,一声娇呼:“我来也!”听得声音,立马想到她的笑脸。慌忙喊道:“别进来,我正在换衣服。”来人并无理会,碰的一声踢开里门,一抹绿意倏然入屋。只见她换了身绿色女妆,秀发披肩,左手叉腰,右手抱个酒坛,嘴角轻佻,望我而笑。我只感脸上热烘烘,赖在床上道:“你先出去,等我换好衣服——我正准备找你呢!”她柳眉轻扬道:“哼!今天你让我好糗,我便不能糗你一次?”过会忽又笑道:“好吧,看你还知道寻找本姑娘,暂且饶你一次。记得把那红腰带系上。”说完返身出屋。我如逢大赦,匆匆而就。
那晚,我和她喝了好多酒。一灯如豆,四壁漏风,光影摇曳,秀发轻扬——灯下观美人,美人如画中。浅言轻笑中,她告诉我她叫纪晓芙,一心想浪迹江湖,只身来此。她的眼睛,她的秀发尽在眼前,于是,天上的星星还是星星,床上的草铺还是草铺。当酒意渐浓,夜气氤氲的时候,我倾诉了我的心事,她嘿嘿巧笑,狡黠如天仙,道:“王小二在骗你呢。”我道:“瞎说,你怎么知道?”她洋洋自得道:“你看我何曾说过假话?”我想也是,但仍半信半疑道:“当真?”“当真!”“真的当真!”“真的当真!”“哈哈哈哈~~~”我问她如何知道,她抿嘴而笑,却是不说。我疑她是天仙,没再追问。是夜,两人裹衣而眠。
那年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坐在房后河边的桃树下。落日彤光四射,天边晚霞如一抹绛红,春风拂面,花瓣飘落在肩。我想:我的人生也如此般美丽。待到秋天,这桃树将硕果累累,而再过几年,我也将与纪晓芙生结婚生子,领一大堆娃娃相互嬉笑打闹。我站起来,抖落身上花瓣,迎风而笑。。。。。。
故事到这里似乎可以结束。可是,路有峰回路转,人有悲欢离合。有一天,有个年轻人,穿着洁白的衣裳,背着一柄古意斑斓的长剑,骑着他的高头骏马,来到镇上,又在三天后的一个夜晚,来到我家中。他坐在我的面前,静静的告诉我——他叫殷梨亭。
面朝大海心随仙子赴蓬莱
How dou you do,我是殷梨亭,今年19岁。或许你认为我言不尽实,也可以直言不讳说我老相。没关系,因为我喜欢自己老成持重。我这身衣服是“恒祥老铺”缝制,精工细做,天下无双;这柄剑名曰"饮血",乃当世七柄名剑之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这匹马也是蒙古神骏,足力坚劲,日行千里。平常我很少这般锋芒毕露神采飞扬。但今天不同,因为我要找杨逍,要让他在我面前,自惭形秽,知难而退。
从我出生那一刻起,我便知这茫茫世间有一清明女子,或在天涯或在咫尺,陪我慢慢成长,随后嫁我为妻,白头偕老。只是,我因不知道她是谁,踏破铁鞋百无觅处。忽然有一天,我碰到了纪晓芙,恍惚之间,茅舍顿开,冥冥之中有人一锤定音道:“就是她。”从此,我以为我的爱情不再居无定所。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我的爱情却随纪晓芙萍踪不定而颠沛流离。实际上,在这一年中,我心无旁骛却了无生趣。
认识纪晓芙时,我18岁。
那天傍晚,我和大师兄在夜市胡同喝酒。你是知道的,大师兄身材富态,肚子老当益壮,自谓千斤不倒;幸好,我虽消瘦却有个少不知愁的肾。三杯两盏,只觉小腹沉沉欲坠,我打个手势,起身如厕。
这里的厕所通俗易懂。男厕门口画个大大的“卜”,女厕门口有个同样大大的“M”,中西结合,形象直观。我走进男厕,解下裤带,忙不失迭“卜”起来,口中“嘘嘘”,下身飞流直下,同样“嘘嘘”有声。一时通体舒泰,**。正在此时,厕外脚步嘈杂,听得有人匆忙闯入,漫不经心扫视一眼,似乎尼姑装扮,大吃一惊,“嘘嘘”声戛然而止。那尼姑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背靠墙壁,旁若无人,似乎天下男女大同。我自思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匆忙束起裤带。只觉得不尴不尬,右手向旁边一指,对尼姑道:“女厕在那边。”尼姑“哼”的一声,扭过脸儿,显然毫不领情。我看那尼姑容貌甚是清秀,脖后帽下隐隐露出青丝,愈觉尴尬,不禁脸儿一热,狼狈窜出。
江湖上奇人异事颇多,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当我再次坐下的时候,已把这件事情淡漠了。闲话休提,自与大师兄喝酒。
因我先上厕所,要罚酒三杯,大师兄平素宽容,酒桌之上却决不饶人。三杯下肚,眼花耳热,不由得豪气勃发,大声呼喝起来。两人推盏划拳,不消半柱香时分,已喝了一坛。方才如厕并无彻底解决,又此番海饮,不一时,小腹如有重负,眼看憋不得了。忙又打个手势,不顾大师兄的惊愕眼神,惶惶而去。
厕所静阒无人,忽又想刚才奇遇十分荒唐,不知可算艳遇?竟由心而笑。我急不可待解开裤子,任凭高山流水,一泻千里,自有说不出的快意。忽而,耳闻步履切切,一人匆忙进来。其时天色昏黑,无暇细看,只觉那人身影绰约,靠墙而立。却听那人轻声嘿了一声,道:“怎么又是你?!”言毕默然,竟是方才尼姑。我只觉头皮爆跳,不知是羞是怒,老了脸皮,将声音弄的“哗哗”做响。尼姑轻哼一声,并无理会。我系了裤带,跃到跟前,一把抓着她的胳臂恨恨道:“为何老跟我来厕所?”尼姑似乎面上一红,仰面怒道:“呸,谁耐烦看你撒尿?!”我看她俏脸娇羞可爱,亦觉此话不妥,愤恨无处发泄,惟用力在她胳臂上捏了一把。尼姑“啊~”的娇唤一声,十分柔弱,待挣脱出来,目光含羞带恨,娇怜非常。不由得我心猿意马,春心荡漾,看四处无人,禁不住快速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尼姑的一把将我推开,喝道:“呸!流氓!”我窃笑不已,快步出去。出了门口忽又立住,屏气凝神,侧耳细听。不料,却闻里面丝丝低笑。一时癫狂,跳叫着跑过去。
大师兄见我神色有异,问道:“何事如此?”我道:“这尿撒的爽快。”大师兄笑笑,不再追问。两人又喝得几杯,结帐走人。
两人并行至胡同口,却见有五、六名彪形大汉,各手提兵器来回逡巡。我与师兄对视一眼,师兄道:“看服色象是福威镖局的人物。却不知所为何事。”正在猜疑,忽然一阵吵闹,夜市胡同里数人奔来,边跑边喊道:“找到了,拦住他,莫让他再逃脱。”门口大汉立时警戒,拥在一起,恰将胡同口堵住。仔细看去,那被追逐之人,正是小尼姑,步履凌乱,气喘嘘嘘,眼看得极为狼狈,不由大吃一惊。
我疑窦丛生,向一名大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大汉白了我一眼道:“不干你的事。且离的远远的,小心刀剑无眼。”我暗自生气,对师兄道:“那尼姑我认得,师兄先走,待我看个究竟。”师兄笑道:“一切小心在意,不可妄为。”径自去了。
说话间众人已奔到眼前。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胡同又极其狭窄,小尼姑躲无可躲,身形扭动,一闪至我背后,也不论男女授受不亲,抓住我的后襟左右摇晃道:“兄台救我。”我扭头看时,她嫣然一笑问道:“你救也不救?”说罢对诸位大汉挤眉弄眼,将我推向前去。众人各自抖擞兵器,快步围上。为首虬髯大汉喝道:“后生让开!这尼姑盗了我福威镖货,劝你不要趟这混水。”我微微一笑,果然是福威镖局中人物,又恼其无礼,只道:“福威家的东西,拿一两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汉呆了一呆,大喝一声,伸手来抓,众人就此动手。
寻常江湖客绝非我的对手,虽众人齐上我也游刃有余。片刻工夫,数名大汉已经被我点倒在地上,大声呻吟。小尼姑在旁拍手叫好,只见她身形轻灵,腾挪跳转,别人倒也抓她不得,显然也会功夫。余人看形势不妙,只得罢手,各扶了伤员,恨恨而走。
小尼姑望我盈盈浅笑,我问道:“你真拿了福威的东西?”尼姑后退几步道:“我听说那东西煞是好看,就拿来看看。谁知。。。不过尔尔。我看啊~~”右手一扬,“不如给你。”一团白色向我飞来,接在手中,却是手帕包裹一个物件。小尼姑边退边说道:“多谢兄台襄助,纪晓芙铭记在心。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当胸抱拳一揖,转身跑去。我哎了一声欲要挽留,却不知从何说起,竟由她走了。
其时夜已全黑,我看她姿态曼妙渐隐夜幕,心中怅然。掂了掂手帕,觉得有几分重量,凑着灯光打开,包着的是个白金项链,底下有个红宝石坠子,显然十分贵重。我叹了口气,发现那帕子上绣了朵出水芙蓉,一角上还有个红线绣成的“纪”字,蓦然想起她叫纪晓芙,而她连我的名字也不可知——就此更加懊悔。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卧不安席,食不甘味。纪晓芙跳脱的身影闪电般击中了我的灵魂,如附骨之蛆,招之即来,挥之不去。她勾引出我的无限惆怅,却又悄然消失,象一只狂野的蜜蜂,与我轻轻接触的一刹那间,便在我身上种下最彻骨的毒,留我独自舔伤。
除非刮骨,安能疗毒?
思念中度日如年,而我不是一个甘于现状的人。几天后,我冒着极大的风险,将那条白金项链送回福威镖局,在那里,我得知纪晓芙是峨眉弟子。于是我马不停踢,奔赴娥眉,峨眉掌门灭绝师太看到我心如火燎的样子也不禁粲然一笑。当我提出求婚时,灭绝师太随手布下一个阵法,我一望而知其意,使出浑身解数,突围而出,筋疲力尽却笑容灿烂。灭绝师太拈花微笑,宝相庄严,声如梵音:“梨亭,你过了我这一关,却不知能否过她那一关。”手中的花朵随风飘零,我顺着花朵的飘落的方向,在双目尽头,看到晓芙站在娥眉金顶,身着凡衣,仿如仙子,袖带飘飘。
“殷大哥,我听说在遥远的东方,有一片大海,在那汪洋之中,有一处蓬莱。在蓬莱之上,人人都似神仙般过着快活而无所顾忌的生活。殷大哥,我好想去那个地方。” 晓芙的话语如雨丝滑落,晶莹剔透,清爽怡人。她微微一笑,身如轻烟,飘过嶙峋岩石,竟向山下奔去。灭绝师太低声诵道:“梨亭,你一路风尘仆仆,好是辛苦。能不能过晓芙那一关,全看你的缘分。姻缘是前生注定事,不可强求,切记,切记。”说罢,那慈祥面貌,如虚如幻般渐渐远去,隐在雾中。
自此,我一路追随纪晓芙,亦步亦趋。她依然动若脱兔,静如处子,对我不离不弃。我常常会在她身上看到莫名的淡淡忧伤,好比淡淡的月晕围绕着皎洁的月亮。某一天,她忽然对我嫣然一笑,竟驰马独自离去。我难以明白她的意思,东寻西找,终于打听到她在这个镇上。于是,我整装来到这里,坐在了杨逍面前。
星稀月冷,地北天南不怜情。
大家好!如你所想,我就是纪晓芙。以往的故事基本如上所言,在那里你可以看到我是一个欢快的女子。实际上,我是一个一半快乐一半忧伤的姑娘,准确的说,是个尼姑。十一岁那年师傅收我为徒时,凝视着我道:“你是一个有慧根的人,可惜一辈子要被情缘所扰。”剃度之际,我大声啼哭,与剃度师叔争抢剃刀。师傅拂摸着我的长发,微微笑道:“不剃也罢,你就做一个不剃度的姑子吧。”我破涕而笑。后来师姐们告诉我,千百年来,不剃度的尼姑,我恐怕还是头一个。
我感激师傅。
在峨眉的几乎每天晚上,师傅都让我陪她身侧,伴那古佛青灯,低声诵经。她慈祥面容上,常常闪现出期待的目光。师傅想以此潜移默化转变我的性情。我总是忍不住纵情率性,搞得峨眉山上鸡犬不宁。我想,不是我不明白,而是我太坏。我实在向往一个自由自在的地方,没有感情牵挂,没有世俗羁绊,只有纯真的年代,只有纵情的欢快。
十三岁那年,峨眉山下有对农户结婚,我看那新娘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竟有说不出的欣羡。那夜我潜入那户人家,将新娘衣冠偷走,第二日穿在身上,雇用四个轿夫,将我抬到峨眉山上。我的仪态万方博得了所有师姐师妹们的赞赏,而从师傅眼中看到无限的失望。那年我被师傅罚了一月禁闭。我想,以后我要好好听师傅的话,如果我能管得住自己的话。
想起师傅我就愧疚,还是讲点其它的吧。
去年我难耐寂寞偷偷溜下峨眉。沿途许多人都说福威镖局保了一件天下无双的项链,不胜心向往之,伺机窃去。那晚巧得很,我为躲避追捕两次闯入男厕,碰到了殷梨亭。我不觉得闯入男厕有什么大不了的,到是殷梨亭那一吻,让我万般羞赧。峨眉山上向少男人,诚实的讲,碰到殷梨亭让我有点心慌。
回到峨眉,师傅的失望更加一层。她对我说:“你是有慧根的人,所有的造化也都在你,我也教化不得。”当殷梨亭来到峨眉时,师傅反而象放下了一副重担,她道:“当明心见性,做你想做的事情。”看着殷梨亭在阵中左冲右突,我心里到莫名希望他突围不成。后来殷梨亭象大哥似的一路跟随,在夜市的轻薄气象荡然无存,七分沉稳,三分憨厚,真让我泄气。那夜我仰望天空,望那幽幽星野,却不知谁明我心。
乔装来到杨逍的家乡,实在是信步的选择,之所以化装成算命先生,一方面想隐匿行踪;另一方面觉得有趣罢了。杨逍的家乡,总是有许多好玩的事情。如果说我喜欢上了杨逍,也是我先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初到之时,由于我刚换了一身乔装的行头,身上银两即将告罄,心情却出奇的好。眼看各家的中饭都已开锅,而自己却饥肠碌碌,口水四流,。
路边农户院有个俏生生的小媳妇在收衣服,绳子上尚挂着一件小孩子的红兜兜。那院墙半人来高,院里种了几棵石榴,树下残留一片揉碎的石榴花。我看在眼里,不由心生邪念。小媳妇将衣服收入屋里,出来打水,一眼看到墙外的我,招呼道:“是远来的算命先生,进来喝口水吧。”她这么一邀请,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你要晓得,我要骗她。
我隔墙答道:“多谢,多谢,不用烦劳嫂子。”说着作势走开,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嫂子,你家里有个小男娃吧?”那媳妇一愣,不由肃然起敬道:“先生怎么知道?先生真是很准啊。”我心中暗笑,眼看那红兜兜便知家里养有小孩,满地的石榴花,不是男娃淘气爬树摘了揉的,难道还会是女孩儿干的么?口中却道:“别人都叫我‘李半仙’,你说我准不准?”说罢笑了笑,“你那娃到是很好,就是淘气。”那媳妇笑道:“是啊,是啊,先生不晓得他有多淘。你看这这满地的石榴花,都是他摘的。”我嘿嘿一笑,佯叹道:“那娃好是好,可惜,他长大后恐怕会生出些事情!”说罢,迈步就走。
当时民风愚昧,百姓最信风水命运之说,举目皆然。俏媳妇听这话中有话,也是爱子心切,生怕孩儿将来命运不畅,生些是非,急跑出院子喊道:“先生别走。救苦救难的先生,还请你指点指点,我的孩儿要生些什么事情?”我看了看天停下道:“这事可不是一言两语说得清。”那媳妇儿拉着我道:“先生进屋歇着,恳请先生赐教。”两人进屋,那媳妇倒了茶,便在厨房倒腾,不一会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捞面条,上面堆着几块大肉。你晓得,我一定是不遵守清规的。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也就吃完了。我一气喝完茶,拿起算命幡,咳嗽两声,起身就走。媳妇追了出来,在后絮叨道:“先生,先生,我那孩儿。。。”我边走边道:“不要慌,有我在就不要紧。”出了院门,那媳妇小脚,就有些跟不上,喊道:“先生,我那孩儿到底要出些什么事情啊?可有什么解救?”我奔走数丈,回头喊道:“嫂子别怕,不要紧的。你孩子过十来年,不过会出些——胡子!”说罢,脚下一蹬,不顾那媳妇的满脸惊愕,狂奔而去。
这是我来到杨逍家乡的第一天,当真别开生面,这似乎注定我将在这里过一段快乐的生活。后来,我在这里碰到本地老中医儿子王小二。这家伙老是举着一个幡子,上面写着“独门偏方,专治肛门疼痛瘙痒”,四处游走,看得我恶心。说也怪,他的生意却远比我算命要强。于是,我不经意间就开始留意他。
一天黄昏,生意不大景气,我垂头丧气望客栈走。忽然看到王小二站在客栈厕所墙外,鬼头鬼脑望里偷看。不禁暗想,这家伙居然有偷窥癖?正欲喊破,忽见他掏出一包东西,隔墙投入,然后偷偷摸摸的走了。他走后,我想厕所肯定没人,溜进厕所,见地上有一卷草纸,不晓得有什么古怪,就拿回客栈研究。这一研究可不了得,原来那草纸上撒过巴豆粉。一时间明白了王小二的伎俩,不由哈哈大笑。
各位不晓得。这巴豆性热,味辛,有大毒,最是刺激。好比切洋葱、摸辣椒人眼睛会流泪,这巴豆一旦沾染嫩嫩的皮肤上,也会发热发疼。王小二把巴豆粉撒在草纸上,再将草纸扔进厕所,人不所知,解手后拿草纸来用,不知不觉中便已中套,不由得不瘙痒疼痛;王小二再在街上打出偏方,不由得人不给他掏钱买药;等他再稍用伎俩,给人治疗,不由得人不称赞他神医济世,妙手回春。想到这里,我不禁由衷赞叹起王小二来,他奶奶的,果然比我高明。
当晚我就找到王小二,将那包草纸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大惊失色。在我的要挟下,他将镇上几乎所有人家的底细都透露给我,谁家有有赏心悦事,谁家有灾祸病疾,因他家世代行医,所知颇详。他又谈到杨逍,最后低声说:“他会些拳脚,可是个大痞子,你不要招惹他。还有,他以为他包皮过长,其实不是。小时候,我跟他打架老是吃亏,故意拿这话骗他——他居然也信——到现在一直都不敢亲近女人呢。嘿嘿~~”我拍手道:“痞子?我喜欢。还有,这个,这个,包皮是什么东西?”王小二一脸狐疑,问道:“你出来混江湖,连这个也不懂,真是个雏儿。”接着给我讲什么是包皮,就差掏出实物示范。正说着,王小二忽然问道:“老兄,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虚火上升,让老弟给你把把脉。”我一把推开他的手道:“无妨,喝酒上脸而已。你那医术,我也不信。”两人又胡扯几番,临走时,我问道:“小二,你那个什么瘙痒疼痛,到底是怎么治的?”王小二狡黠的笑道:“我用面粉混上糖水、酱油、甘草根,揉成小球,一吃即可,再嘱咐他们洗洗屁股。”我道:“那药管用?”“那倒不是。洗洗屁股,清洗掉巴豆粉,自然不痛不痒了。嘿嘿,哈哈~~”
有了王小二的指点,我对这个镇子几乎了如指掌,此后生意日渐兴隆,“李半仙”也大名远扬。而我,从一开始就对那个傻乎乎又不敢亲近女人的痞子杨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姻缘是前生注定事,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相信这句老话。正当我想如何下套戏弄杨逍之时,如你所知,他偏偏不知好歹自投罗网。那日,我看到这个既懵懂又嚣张的杨逍,不禁觉得他十分可爱,心中暗笑。偷窥别人的隐秘,玩味别人的尴尬,实在是一大乐事。
随着不断接触,我愈来愈喜欢这个人。在我看来,殷梨亭貌似男人实则是个男孩,杨逍正好相反,貌似男孩实则是个男人。他有三分落魄,七分豪放;落魄而无寒酸,豪放而不失可爱,而且事事都有爆发力,言谈举止,让人大呼过瘾。偶尔我也会自我调侃,当初说他走桃花运,也是戏谑之词,而今却弄假成真,所以人算不如天算,本想扮猪吃老虎,想不到却被扮成老虎的猪吃了,如今假到真处,倒不如将计就计。
生活就象吃鱼肉,有滋有味的同时冷不防会被鱼刺扎到唇舌。这是杨逍讲给我的道理,我深以为然。他的原话如下:生活如同便秘,快感与阵痛交替产生,往复循环。这话让我想起王小二。就在我在此悠哉游哉,尽享情爱之乐的时候,我看到殷梨亭骑着高头大马,气势昂扬来到这个镇上,我的心中忽然泛起阵痛。于是,我匆匆换装;而此时此刻,我正行走在通往杨逍家的路上。
稀里糊涂的结局
合抱粗的顶梁柱直通屋顶,巍然矗立在客厅中央。柱子表面的油漆班驳脱落,暴露出来的原木层面如死灰,布满星星点点的蠹孔,随着阵阵夜风,有细粉轻扬弥漫,寂然飘落。虽在客厅之中,柱底地面无端生出一株青藤,顺着柱子盘旋而上,由于阳光缺乏,叶子绿中微微泛黄。就在柱子一丈高处,斜斜插着一柄三尺长的铜柄铁剑,青藤的一枝缠绕其上,似与其亲密无间,相得甚欢。那铁剑虽然锈迹斑斑,依然身如蛟龙,似在远古之前,从天外飞来,“铮”然一声,钉在柱上,而后那矫捷身姿如印刻一般,亘古未变。
杨逍久久的注视着那柄铁剑,忽而将目光移到对面殷梨亭身上,轻轻叩了叩桌面。 殷梨亭未与理会,一脸漠然,右手按着“饮血”长剑,左手把玩着一方白色手帕,眼神中充满迷惘。杨逍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忽觉得腰间的红腰带似在逐渐收缩,勒得他腹中隐隐闷愤,不由解下放在桌上。 殷梨亭似从梦中惊醒,猛的抬头,目中迷惘转瞬即逝,遂化做冰雪般坚定与冷酷。两人目光刹时相碰,无形中似有“嘭”的巨响,各自躯体不由一阵,不约而同都深吸一口气,天地之间蓦然归于冷寂。
“叮”的一声脆响,似一道利剑刺破无边绵软的冷寂,一个物件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落在桌上,扑棱棱急转了几转,啪的倒在桌面上。两人定睛看去,却是一枚光溜溜的铜钱。
纪晓芙来到杨逍家门前的时候,早已有几十个看热闹的百姓在那里交头接耳——对于这个小镇来说,杨逍家里发生的事都不失为大事。 杨家院门敞开,目光透过庭院,隐约可以看见屋内两人身影。众人自发地为纪晓芙让开一条道路,纪晓芙来到门前,抚摸着脖子上挂的铜钱——却是她初见杨逍时讨得那一枚,踱来踱去,显是犹豫不决。蓦然间,纪晓芙似被寒流侵袭,身子不由一颤,闪电般扯断绳子,食指轻弹,将那枚铜钱射入屋内。
而后,纪晓芙缓步走进庭院,关了大门。
———————————————————————————————————————————
那天晚上,在杨逍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人们只知道第二日殷梨亭骑了他的高头大马,藏昂而去,面目神情不喜不怒,看不出丝毫端倪。而后不久,杨逍与纪晓芙正大光明的拜堂成婚,结婚当日宾客云集,八方来贺,也不晓得杨逍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朋友。后来镇上有传闻说,那晚杨逍家里三人似乎有些争吵,似在划拳,也象在赌博;也有人说那天半夜,有人看到杨逍院里似人飞来飞去,忽上忽下,仿佛仙人下凡;而杨逍邻居王小二却说,那晚他通宵未睡,据他观察,杨逍家里静悄悄的,根本没什么事情发生。 几十年后,这段传奇在镇上演变成三个版本:NO.1 杨逍与殷梨亭当夜拿铜钱赌博,杨逍赢:NO.2 杨逍与殷梨亭当夜比武,杨逍赢:NO.3 不知道纪晓芙使了什么聪明法子,斡旋其间,将此事悄然化解。但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
但其它方面却有可靠消息透漏: 杨纪结婚当日,有数位峨眉尼姑悄然前来, 纪晓芙见之潸然泪下,密语多时,暗封一包裹相赠众尼。婚后杨逍间或质疑此事,纪晓芙则面色凄惨,形容悲恸。杨逍因疑灭绝师太暗中挑拨亦或相逼爱妻,心怀怨恨。N年后杨逍与灭绝狭路相逢,一招将其击溃,挥手格杀之际,心怀踌躇,忽而问道: “当年杨逍新婚之时,大师托峨眉众尼与芙妹说些什么? 芙妹所赠众尼又是何物?”灭绝师太平静如水,坦然道: “贫尼所托徒弟,无非道喜,祝晓芙新婚快乐;晓芙所赠之物,实乃贫尼当初在峨眉给她缝制的教袍罢了。她既踏入红尘,我峨眉教袍亦当收回。”杨逍反问道: “若仅如此, 芙妹为何常因此悲哭? ”灭绝言道: “晓芙自知贫尼对她寄予厚望,自觉对贫尼不住,故惭而自伤。”杨逍知灭绝口中绝无诳语,不觉大喜,放开灭绝,朗笑数声,扬长而去。
关于这段传奇,世人所知也就这么多。后来,杨逍携纪晓芙浪迹江湖,萍踪不定。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湖中人想找这对夫妻,可是,再他妈的也找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