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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扑尔敏 于 2012-12-20 14:29 编辑
“死亡是真相,突破虚假繁荣。突然明白,别人怎么看你,或者你自己如何地探测生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要用一种真实的方式,度过在手指缝之间如雨水一样无法停止下落的时间。你要知道自己将会如何生活。”----《莲花》
我的人生乏善可陈——这个我7岁就仿佛已经明了。
我的母亲因为终日操劳一早起来就抱怨很忙,一面将热毛巾没头没脑往我和弟弟的脸上揩着,毛巾的蒸气熏得我双眼迷茫,接下来有日复一日永恒不变的鸡蛋饼塞进我嘴里,蛋饼或是糊过了有些发苦,或蛋黄稀乎乎的还在流淌,就在我噎得两眼直往上翻时,对面劈头伸过来一碗不是冰得呲牙就是烫得咧嘴的稀饭。那时心下暗暗生了一个誓愿:一旦等我可以自己做主,我一辈子都不喝稀饭。
但是现在,除了生病不起,我几乎每天早上8点多到楼下早餐店喝碗稀粥,此店的招牌食物是摊鸡蛋饼——你看这人生。
“重要的是你必须要用一种真实的方式,度过在手指缝之间如雨水一样无法停止下落的时间。你要知道自己将会如何生活”既然前一部分不重要,我就重点念了一遍这句话,我重点念了一遍这句话,还因为我仍然是不明白。我以真实的方式已经过了30多年,回想一下,却感觉30多年都似活在虚幻中。我也知道底下将会面临如何的生活,却不明白这和不知道有多大区别。或许,或是末日真的来临,我才会明白我来到这世上的意义?可我想到时肯定顾不上考虑这个问题,而只会在城里慌惧奔跑,大街上我不认识谁,谁也不认识我,到处是噪音,属于我的时空只有简单的恐惧、粗糙而苍白,突然天崩地裂火光冲天,我的意识渐渐消失,像被麻醉做人流手术时那样,我发现自己立于一个白色的世界,当我迈向前方的温暖和光明,周遭和内心平和而安宁。那是一种安全感,像是期待了很多年。
突然想起了19岁母亲去世的那年一个夏日的午后,我顶着骄阳挨个出入街道每个药店,用故作轻松的语调时而加以巧笑一声,和药店工作人员诉说近日休息不好,需要两片安定,这样一个下午兜转下来,积满了半瓶,但怕不彻底,又将药片倒掉,换用了父亲的刮胡子刀片。然而应是阳寿未尽,阎王打发我又回来要我把这日子尽数过完。至今我仍然记得那个救我的年轻男医生,问我疼不疼时,声音温柔得像对婴儿一样,让我何时想起来仍能感动。怎么不疼,相当的疼,多年后我的手腕一阴天就隐隐作疼,它提醒我,我曾经是一个多么不负责任的混蛋。
也忆起了26、7岁时对一件裙衫有过的依赖。那时交往的人正在事业最低谷,我刚重新找到工作,月薪也只三百多,那时他朋友常邀约聚餐,我工资一发下就分他300,让他能应付下场合,平时我们连1元钱的公车都不舍得坐。那年那夏那件白色的淑女裙就成了我的一个小秘密,每天傍晚他接我下班,都借着散步专绕一段远路过去看看橱窗里它还在不在,一眼看它在,会满足地嘘口气。那小圆领上风琴式细碎花边,似三宅一生的皱褶——那时常偷偷羞涩含笑想,若穿了它,怎么也要约一回月上柳梢头吧?
当然,更想起了许多。其实其中许多的情景,或许你们都似经历过,这不奇怪。人生不就像场电影,我们都不过是被命运选中的演员,有时演主角,有时跑龙套。我们不过是在路上,沿行遇见一些人,同时被一些人遇见。有的情境你轻描淡写,却被时光植入记忆,渐渐长成你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有的人你傻傻爱着,像个纯纯的傻逼,爱得不知轻重,每天为他担惊受怕,为他可以舍出自己性命,你以为你的命他的命早已融合一体了。但最后你和这个你最爱最信任的人竟突然毫无关系了,你跟你的命没关系了。这爱连自尊也被捏碎,像捏碎小饼干一样。所谓: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风景;伤得最深的,都是那些最真的感情么。
我想躲起来,什么都装看不见。过去的和现在的,也不愿意去想将来。我把我的身子蜷成一个塑像,有一刻像变成了一根软软的棉花糖,慢慢瘫倒烂掉,疼痛让我头晕目眩,可是不一会儿我就发现——除了我,周遭的一切都还在继续。时钟还在滴答滴答的走,不会想看看我为何静止不动烂掉没有,有没疼死而减速。窗外的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预示着又一个寒冬已经到来,预示着明日末日不来,我还得需像往年那样买棉衣来御寒。
是的,如果末日不来,我还是得把日子过下去。即使意兴阑珊地过下去,谈不上多少幸福,也没有多大的不幸,像这世上很多女人那样。更许还不如很多女人,因为我使劲攒钱怕也不够养老,所以几年后也许辞职去做个小生意,靠微薄的利润养活自己和孩子,孩子应是领养的,但最好是自己生,如果我还可以生的话。不过这世界太复杂,我怕她受伤害,也不一定会要。关于孩子,我做了太多的梦,我曾经梦见我抱着她到处跑为躲开流弹,她像只小猴子一样紧紧贴在我胸前,神奇的是我们总能躲开那些炮弹,它永远也伤害不到我们,我在漫天的炮弹声中幸福地醒来。所以我将来极可能不情愿但只能一个人像列车的速度迅速变老,最后住进养老院,或死在自己的小屋。
这时忽然想起了曾经一度的梦想。一是希望将来会有很多很多钱,可以做很多很多的好事,帮助世上那些贫苦的人。其中一定会开一个福利养老院,有很好的临终关怀服务,院子里种满了鲜花,像天堂一样,招聘一些可爱善良得像天使一样的姑娘们陪护,让这里的人都有一个有着微笑、麦香茶和煮鸡蛋的早晨,让即将离世的人因为温暖,因此少去孤独、害怕、无助和苍凉,在最后的时刻面带平和微笑,态度安详笃定,像一位先知。
二只是一个关于爱和家的俗世愿望,像歌里唱的那样:
我想要一套小房子,
能做你的小妻子,
一起提着菜篮子,
穿过门前的小巷子,
饭后用不着你洗盘子,
可你得负责抹桌子,
再要个胖胖的小孩子,
可爱得就象小丸子,
等你长出了白胡子,
坐在家中老椅子,
可会记得这好日子,
和我美丽的花裙子。
——呵呵,你瞧,这就是生活,于这个最百无聊藉感觉自己最一无所有、所依、百无一用的时候,会突然让你想起了曾经的梦想。
所以,你看,坏中会有好的,这是一种平衡。那么,末日又有何妨。而且,如有来生,还可有机会不再做人,起码有机会不做女人。做男人,随便做什么都行,哪怕一朵路边的小黄花,或一头努力的小母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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