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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梦m 于 2010-11-6 23:03 编辑
香樟树,是江南的树,家乡的树,无锡的市树,更是一棵女儿树。
以前,在乡下。如果谁家生了女儿,就会在自家院子里种下一棵香樟树。待到这棵树渐渐枝繁叶茂,树影婆娑,那盛密的枝桠斜出院墙时,就会有媒婆上门说亲。姻缘若成,就砍下树,做成嫁妆樟木箱,在大喜之日随新娘嫁到夫家。一棵香樟树见证一个江南女儿的一生。婚后的岁月是流光溢彩,抑或黯然颓废,惟有那只樟木箱沉香依然。
母亲也有一只陪嫁的樟木箱,我常常会去偷偷抚摸它。回想着当初女儿身的母亲,把自己的嫁衣,公婆的衣裤鞋袜一起整整齐齐地叠在箱子里。同时,也把自己少女的梦封存在了幽密的香气中。人生的苦短,在箱子中山长水远,一如香樟的苍绿。
一直以来,我都莫名又执着地喜欢着香樟树。深深的喜欢,浅浅的喜欢,淡淡的喜欢。那种滋味,是清幽,是淡雅,是寂寞,是渺远。一团团,一丝丝,缠绕心中。
而在我上班的路上,也长满了香樟树。我呼吸它的芬芳,欣赏它的雅韵。渐渐恍然,原来偷得浮生的闲,人世的悠远,竟然可以这样的好。于是,开始坚持每天步行去上班。
清晨,走出小区。
第一棵香樟树边,是幼儿园。总会看见纷扰忙碌的大人们,送自己的心肝宝贝过来上学。
“妈妈,你看!树开花了!”孩子欣喜着。
“开花就让它开好了。宝宝快走,妈妈上班要来不及了!”年轻的妈妈拉着孩子的小手从树下急急走过。
“哦……可是,树真的开花了呢……”稚嫩的童音在孩子频频的回首中,飘渺,散尽。
路的尽头是红绿灯的十字街口。警察叔叔维护着交通秩序,路边没有岗亭。人流稀少时,他会站在第十五棵香樟树下,雄健的身躯融入树荫的茂密,调息着紧张与劳累。
转过路口,在第二十三棵至二十四棵之间,被砍掉了几棵,空余出来那段宽敞的距离,成了一家饭店的停车场。清晨的的饭店门口,冷冷清清。衬映那残留的树桩,痕迹斑驳,伤痕累累,散发着痛楚的味道。
金碧辉煌的饭店过去,是一对夫妻开的洗车店。晴天,那个女的穿着雨鞋,挥舞着长长的水龙头管子,使劲地冲刷汽车上的那些尘垢。脏水流淌在地上,成一片汪洋。阳光下,湿湿的闪烁耀眼。我小心翼翼踮起脚尖,绕行而过。雨天,她闲闲地坐在门口的矮凳上,使劲地瞪着在路面雨水、席卷下来的落叶,和一辆辆呼啸匆匆的车辆。神色苍茫、呆滞。第三十二棵香樟树在她不远处默然伫立,沁人的芬芳却熨不平她为生计而操心的皱褶。
走过第四十棵,生活中的现实与浪漫在这里交织。就是我工作的地方了,我暂别了树,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回首再望一眼,香樟的花开得满树都是。三朵三朵地错落在细细的茎干上,没开放的花蕾与茎干呈同样的黄绿色,似一个个调皮的小逗号。绽放的花朵也只有米粒大小,淡黄色的花蕊,如烟似玉般的素净。一如我所喜欢的王维的诗句。
多么雍容又端庄的树啊!这个春天,我在心底埋下一粒香樟树的种子。用婆娑的语言,为自己的来生写下美丽的伏笔。
哦!来生,如果有来生。我想一定要做一棵树,一棵会开花的香樟树,长在我爱的人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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