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凝香含雪 于 2012-5-31 17:21 编辑
妈妈最近又开始穿红色的衣服。那些年,就像知易想一直纠正老父那斯狮不分的发音一样。我总想纠正妈妈爱穿红色的着装。跟知易的感觉一样,我觉得老太太穿这红色的衣服太显眼太招摇太让我觉着丢脸了。直至后来,妈妈再度讲起那些陈年旧事,我方改变想法。
老屋的正门都是菜地,还有稀拉的果树,四四方方的菜畦,是好些户人家的,一块一块,没写名字,但都清楚的记得自家的那块。除了菜,果树,还有坟。坟大都是老坟,上面堆满了黄土,土上参差的草。春天绿,秋天枯。
最初是不怕那些大小不一的黄土堆的。夏天的夜晚凉风习习,远处的稻田蛙声悠扬,一张竹床,或者一张竹椅……天上的星星不说话,萤火虫在空中飞去飞来。
妈妈总会醒来,口里往地上使劲吐着唾沫,嘴里岔岔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话。再后来懂点事了,知道妈妈呸的是已故去的人,说自己火焰低,能看见死去的东西,意为不详不吉利,鬼上身,所以要呸。从那开始有些害怕那些黄土堆。
后来便也懂得那些刚出世的小孩在帽子上或者衣襟上用别针别有火柴棍红辣椒之类的东西,意为避邪气。
扯远了。
听妈妈说当年自己考上了剧团,因为外公外婆的成分太高,外公是地主,外婆是大小姐,因为成分高,妈妈最终也没有被录取。怕再受成分的牵连,妈妈嫁给了贫农的爸爸。
爸爸家很穷,说当时让他去上学时,他还光着屁股在河里摸鱼,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现在的大名是老师给取的。爸爸很聪明好学,再后来参加了工作,写的一字好手,单位成立了宣传队,爸爸学会了识谱,会了二胡,会了杨琴,会了口琴…后来专职做了宣传部的干事,到了工会更是如鱼得水。
爸爸常常给我们讲他那时侯的事情,讲哥哥怎么在别人的唆使下大叫爷爷的外号,让爷爷追着打……
后来老屋卖掉了,举家迁走,爸爸在屋外种花养草植葡萄,那些花草,一年比一年旺盛。去年公司过年搞活动,爸爸西装革履的上台弹奏扬琴,像极了文艺老青年。小青年从那时开始学扬琴,说是要跟姥爷同台演出。
常常会被爸妈这一辈人感动,想像他们的爱情,想像他们的离离合合,想像着他们的平平淡淡,想像着他们没有电话没有电视没有网络,却有着属于属于自己那个时代的小小的美好。无论怎样的吵,如何的闹,彼此都是对方心中的一首歌。曾经的我看不惯他们的节俭与朴素,曾经的他们喝责着我的惰性与娇气。而现在的我,却受了他们的传染,将这些东西用来“毒害”我们的下一代。
爸爸很瘦了,但精神很好。阳光从窗处射进来,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妈妈穿着自己做的红色衣裳。我说:爸,兰花开了。爸爸说:过几天我回去看。
我不再觉得妈妈的红衣裳刺目招摇,其实它不光避邪,还真好看。
夜深沉,我做了个梦了,梦见自己从爸妈的春青里打马而过,穿过那些大小不一的黄土堆,夏夜凉风习习,远处的稻田蛙声悠扬,一张竹床,或者一张竹椅……天上的星星不说话,萤火虫在空中飞去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