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大脸猫 于 2014-4-7 18:04 编辑
墨西哥似乎并不是一个很给力的国家,人们只知道那里有玛雅遗迹,有被印地安人当作武器来用的龙舌兰花,有被称做“阿帕契之泪”的黑曜石,对了,还有足球,足球似乎值得一提,不过,说到艺术圈里的那点事,人们便只会挠头了,墨西哥除了盛产动辄上百集的磨磨叽叽的电视剧外,似乎乏善可陈。
那是1907年之前的故事了,弗里达出生之前,墨西哥的确是这样的艺术沙漠,自从有了这个女人,整个地球上会画画懂欣赏的人,都开始对墨西哥刮目相看了,是的,弗里达让这个北美洲的文化荒园一夜之间葱茏青翠风生水起。
弗里达是个美人坯子,虽然六岁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引发的小儿麻痹搞残了这个美人的右腿。六岁啊,还来不及努力绽放,就已经痛苦地进入剧情的高潮环节了,这让她极其不爽,但似乎没有谁把这个小小的瑕疵放在心上,因为,因为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上帝的公平之处就在这里,好事不可能全落在一个人身上,也许是弗里达的残疾不足以和她的美收支平衡,于是上帝大手一挥,十八岁,葱一样流光溢彩的年纪上,一场车祸直接把她放倒在床上。
0.5秒的碰撞让这个争奇斗艳的女人在随后的几十年里不断地被手术刀切开身体,愈合,再被切开。做为实验场,她的身体应该培养了不少技术娴熟的外科医生,以至于每当她被记者拦下,第一个提问经常会是“弗里达小姐,您上一次手术是在哪家医院?您认为哪种镇痛药效果更好一点?”
这种拉家常式的隐性广告常常让弗里达中计,而若是她回答了某种牌子的药,这种药便会很快在市场上脱销。
名人的话永远是包含力量和号召力的,而那时,她已经不折不扣的是个名人。
还是来说说那场车祸吧,那场让她必须承认“一瞬间与死神撞了个满怀”的车祸。
惨烈略过不表,她的脊柱被撞成四段,颈椎断裂,本来残疾的右腿连同右脚几乎被挤成肉泥,一支座椅的扶手穿透小腹,不仅让她丧失了童贞,更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车祸让她在有生之年里经历了32次大型手术和无数次小手术,以至于她见到穿白大褂的人便不寒而栗痛苦不堪,随时处于最彻底的焦虑之中。她最初用酒精止痛,当她发现酒精已经对自己的疼痛无可奈何,转而依赖毒品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个和自己的作品一样出名的酒鬼。她的日记里这样写道。“我喝酒是想把痛苦淹没,但这该死的痛苦学会了游泳,现在我反而被酒征服。”狠狠地幽了自己一默,尽管这幽默很悲剧。
车祸之后的一个月里,她全身裹着石膏躺在医院里呻吟不止,没有人会相信她可以重新站起来。
她的男朋友也不相信。“我只有这么多耐心了。让我走。”
“请等我画完它。”弗里达用唯一能动的右手在裹在身上的石膏上画蝴蝶。蝴蝶的头她画上了男朋友的脸,在她的意识里,自己本该象蝴蝶一样美丽自由,而男朋友的微笑是她唯一能看到的表情。
男朋友还是走了,他还年轻,也很帅,他当然不想一辈子守着一具裹满石膏的木乃伊。
她身上的蝴蝶越画越多,每一只蝴蝶都有一张英俊的脸,正面的侧面的,低头微笑的或是仰面发呆的。
她央求家人给她带块画板来,并在床边放上一小块镜子,这样她就可以画自己的脸了。哦,忘了说,她有一头和脸一样漂亮的长发。
从那里起,直到最后,她那些标价数百万美元的画作里,画得最多的还是自己,就象给蝴蝶画上男友的脸一样,她把自己的脸画在一些动物的脖子上。她喜欢画善于奔跑的动物,因为这一生里,她想象正常人一样直立行走都很艰难。
还有一个奢望就是做为女人最彻底的共性思维了:为某个男人,很幸福的生一个孩子。虽然这奢望早被那场车祸撕得粉碎,但爱情,一个女人,怎么会没有一场爱情呢?
好吧,那就说说她的爱情。她嫁给了大她21岁的画家里维拉,在她21岁的那一年。
她发现自己的绘画风格完全脱胎于里维拉,她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模仿他,而他也为这个身残志坚的女人不厌其烦地指点迷津。“你必须专心于自己的表达方式而不单纯的只是模仿,那样你将一事无成。”他这样苦口婆心,并多次屈尊来访。要知道,相对于初出茅庐的弗里达,里维拉是闻名世界的,是高不可攀的,是需要仰视的,是需要毕恭毕敬地称之为“前辈”和“您”的,可是里维拉丝毫没有大师的派头,甚至推掉了讲学来指导她画画,这让弗里达受宠若惊感恩涕零。那么好吧,我嫁给你。
可想而知,做为艺术祭品的婚姻,或者说,因敬生爱的感情注定不会长久。仅仅一年,两个人便协议离婚。理由很简单,弗里达发现丈夫不仅搞上了自己的妹妹,还在自己的床上和那些女明星、模特以及崇拜者翻云覆雨。里维拉的解释是“在我喷薄着浪漫的艺术思维里,性是无与伦比的美妙,而那该死的车祸,那根车祸中插到她小腹里的座椅把手,让勾魂的呻吟变成了杀猪场的惨叫,这实在让我大伤脑筋。”
那么好吧,好聚好散,你描你的不朽作品,我画我的蝴蝶。弗里达在自家花园的墙上画满了一支翅膀的蝴蝶,蝴蝶的头巧妙地隐藏在翅膀下,无法看出是谁的头,是微笑还是哭泣。那个阶段她画了为数众多的血腥场景,一副名为《刺杀者》的作品中,女人浴血,身边站着一个表情淡然冷漠的男人,副标题是“不过是些小伤口。”据说里维拉看到这副画踉跄着落荒而逃;而在另一付自画像中,她的左胸被一根骑着小孩的棍子穿透,心脏位置空着,脚边则是一颗血流满地的硕大无朋的心脏;她笔下的很多动物,长着弗里达的脸,身上常是被利箭刺穿。
弗里达开始变得象一穗经历了一季成熟颗粒饱满的麦子,也变得象一只嚣张的野性十足的猎豹。她开始穿着神圣的墨西哥民族服装,戴着极尽夸张的头饰在酒吧里讲荤段子,甚至在她开设的课堂上对着学生大爆粗口,酒气熏天的在各种同性恋聚会里疯狂作画,女人的骄傲被敲碎之后,哭泣也会成为一种式样翻新的坚强,她忍着剧痛和那些憋着想和她一亲芳泽的人上床,欢迎来搞,男女不限,唯一的条件就是对方必须著名和英俊或是漂亮,而恰恰她的美貌足以征服任何人。名单可以列出长长的几页纸,其中不乏雕塑家诺古奇、政治家托普洛夫斯基这些风云一时的顶尖人物,她和女画家欧姬芙、影星多勒丝瑞奥的三角同性恋也保持了数年之久。“我的生命遭遇了两次巨大的灾难,一次是被车撞得七零八落,一次是遇见我的丈夫。现在想想疼算什么?一场车祸让我挨了那么多刀,我的丈夫又让我挨了这么多刀,一个人,挨刀都不怕,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1953年,这个美艳绝伦的女画家有生以来第一次举办了自己的画展,当时她的身体已经糟糕透顶,憔悴得甚至连轮椅都坐不住。
画展很火爆,这是个不错的消息,毕竟,墨西哥除了遍地疯长的仙人掌,还生长过这个足以让世界尖叫的画家。当那些崇拜者在她的作品前顶礼膜拜流连忘返的时候,救护车把画家本人送来展馆。担架上的画家依旧衣冠楚楚,耳朵上天才大师毕加索送给她的手型耳坠依然抢眼,据说她在法国曾受到毕加索的接见,这是令整个墨西哥艺术界欢呼雀跃的荣耀,这件耳坠是大师亲手戴在她耳朵上的,为此她特地打了两个耳洞,戴上了它就再没有摘下来过。
画家对周围的人微笑,说:请注意,这是我最后一件作品,一具活着的尸体。
九个月后,画家在自己的寓所里悄然去世,这一次,画家没有张扬,她的日记里最后一页上,潦草地写着:我希望离开活着的世界是件快乐的事,如果有来生,我不想再回来。
由此,人们断定画家因为厌世而自行了断,因为谁都知道,从18岁开始,死的念头就顽强地在弗里达的心里旺盛地疯长着。
遗嘱里,弗里达请求唯一的亲人里维拉给自己火葬:“我不想在墓穴里也还保持睡眠的姿势,这一生里,我躺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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