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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马樱花 于 2010-1-3 13:41 编辑
楚楚不算美人,中人之姿,不算聪颖,成绩中庸。
在一大群沸腾着活力张扬着明媚的女大学生中,楚楚总是静静弱弱的,有一种过目难忘的娇柔还有不食烟火的清雅;在校报和文学社的期刊中,楚楚却摇身一变,焕发出洞悉一切的热辣和文采飞扬的才气,宛若鉴湖女侠秋瑾,清丽而柔弱的身体内有着挥戈相向的豪迈还有激越。
楚楚的父亲是湖南日报编辑,前右派,母亲是粮店会计,前地主小姐。右派份子和地主小姐的婚姻在那个年代应该还算是门当户对的,他们齐齐下放到几百年前流放苏东坡的这个小镇上,相濡以沫地活下来,后来当然是平反了,可逝去的一切,比如青春比如激情还有如火如荼的日子已经像负心人,一去不复返了。
楚楚的母亲总是一身颜色和质地都相当谐调的服装,再配以同色调的挽包,款款地走在大街上。所到之处,人流哗地让开来,挽个菜蓝子买菜,屠夫佬剁的肉都是精华部位,不带一丝搭头的。不知谁说的,这个女人有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人莫名其妙地敬畏着。
楚楚的父亲脾气很燥,龙卧浅滩遭虾戏的时候,大概都这么不甘心吧。他和单位里谁都处不好,尤其是领导,指着鼻子骂遍了。虽然小鞋穿了不少,他们倒也不敢十分得罪他,一手小楷毛笔字一手常上报的好文章是每年单位里张个红榜挣个红脸的门面和排场。
一个落魄的右派编辑和遭难的地主小姐能养出什么样的女儿?看楚楚就知道了。
楚楚在一群追求者当中,有权有势有才的,黑脸白脸红脸的,选了一位相貌普通家境普通才气普通的男生结婚了。
她有她的道理。
爸爸是锋芒毕露的才子,妈妈像养着一位任性的儿子,出头的椽子先烂,她包容和抚慰着这头椽子遭受的各种委屈、各式打击。妈妈的心脏病大概是承受不了那么重的压力才累出来的吧。她曾经过着衣来伸手的奢华生活,然而命运却让这位小姐从锦衣玉食变为节衣缩食。妈妈不止一次地告诫楚楚,钱多不是好事情,尤其是在一群饥寒交迫的穷人当中。
楚楚说,她想过普通人的普通生活,安安静静就是幸福。
朗朗是位独子,婆婆把儿子当宝,当然容不得楚楚把他当草。于是,天再冷,楚楚也要给全家人洗衣服做饭,再累,也要早早爬起来送儿子上学、放学。楚楚熬油似的熬了二年,除了把自己熬成了月子病加妇科病缠身的小老妈子外,没把普通的朗朗变成普通人家知冷疼热的丈夫。
楚楚是在第七次挨打第二次住院的时候决定离婚的。
身村不高的朗朗在娇弱的楚楚面前焕发出一代拳宗霍元甲拳打俄国武师的逼人神功和惊天气力。楚楚的头像皮球一样在地板上咚咚作响,她绵软的身体像极了吸音沙袋,让拳头擂得闷闷无声。
楚楚把儿子留给了朗朗,她原来想带走的,朗朗说我妈只有一个儿子,我也只有一个儿子。楚楚净身出户。
离婚那年,楚楚29岁。
29岁的楚楚还是楚楚动人的,既有知识女性的慧心兰质又有良家少妇的清纯柔美。楚楚很快与一位男人同居了,一个没有正当职业,四处招摇撞骗,但他却有一口动人心魄的可心话儿,恰是这一点,像神枪手的子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楚楚孤寂而彷徨的心……
楚楚在众人厌恶和鄙视的眼光中很快清醒过来,是啊,那么清高和智慧的楚楚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她果断地让他滚蛋,果断地办了停薪留职手续,呆不下去了,四面楚歌,唾沫和眼神都像蘸着毒焰的冷箭,从天空从地面交织成网,绿水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她在网中央。
楚楚去了广州,一去十年。
中间应朗朗的请求回来过一次。朗朗说,为了儿子,你就不能牺牲一下自己的吗?楚楚说我已经牺牲过自己的肉体了,我不能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牺牲自己的生命。
朗朗很快再婚了,妻子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楚楚不是没遇到过可以作为结婚对象的男人,她有点怀疑婚姻,那么普通的男人朗朗都能骗她,那些比他俊朗的有钱有势的男人难道不是在调戏她,玩弄她肉体,那些比他落魄的丑陋的男人难道不是在利用她,想她的钱么?
楚楚不间断地给几个看上去爽心悦目的男人做情人。玩是双方的,你玩我也玩,你做戏我扮角,大家都粉墨上场,心照不宣。
三十九岁的楚楚回来了,儿子高考。儿子成绩不好,早恋的缘故。老师很冷静地对楚楚说,你们不给他爱,他就自己寻找爱,早恋很正常。
楚楚的儿子和恋人都只考上了一个三本大学。楚楚很惆怅,这么些年来她一直给儿子不间断地寄钱,寒暑假带着儿子到处观风游览,她原来是想多赚点钱给孩子一个有准备的光明未来然后和儿子一起好好度过下半生的,但儿子没有给妈妈自豪的机会,而且有了恋人后似乎觉得老妈可有可无,可远可近,楚楚觉得,连母子团圆的期望都遥不可及了。翅膀硬了的雏鸟就要远走高飞了,不再恋巢不再恋老鸟不再需要哺育,而老鸟这时候已经不再矫健不再鲜活,反倒需要反哺了……
女友对楚楚说,你都说了和婆婆在一起像场噩梦,能保证儿媳和你在一起是美梦吗?
楚楚沉吟半晌,低下头来,说,不能。
唯一的可行性方案就是——赶紧的把自己嫁出去,女友说,再婚,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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