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读女诗人文君兼谈诗人的社会责任 [复制链接]

欧阳春

楼

发表于 2010-10-26 13:48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欧阳春于 2010-10-26 14:55 编辑

作为诗人你真有能力担当什么？
　　――读女诗人文君兼谈诗人的社会责任
　　
　　文/古筝
　　
　　这位自小就生活在草原的小女子站在川西北高原上对爱人许下“相约六十去看海”时，那年她仅有26岁，对生活和未来都充满了憧憬。
　　“相约六十去看海”，这是一个及其朴素又浪漫的心愿，这也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少妇对爱情的承诺，她痴心的梦想着向往着一片辽阔的大海，一片60岁的绯红的海湾，那是她生命中的坚持与等待。
　　在那个遥远的青葱年代，她是一个让飞鸟都嫉妒的青春女子，健康，活泼，爱着又被爱着。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26岁那一年的冬天，一场意外的车祸却差点让她提前去见了马克思，而“相约六十去看海”仅差半寸就将成为一个永远不能践约的承诺。
　　光阴似箭，一晃二十余年过去，当年如花的女子如今已步入危机四起的中年，花甲之年则是一步步的越发接近了，而那个看似越来越近的60岁的大海却似乎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
　　我在今天这个有些悲凉的初秋的下午，偶然读到文君在年初答潮流论坛的一个访谈，其中有一段回忆往昔的文字记载，让我震惊和痛心。读到其中的一个段落时，眼泪便不知不觉地滑出眼眶，溅落在键盘上，就像我现在这样，如果不把囤积在心中的感叹写出来，我的心就堵得发慌。
　　那是一段看似非常平静的叙说：车祸发生后，我的中枢神经，视神经，外展神经等等七八对神经受损，颅内骨折，七窍流血，生命垂危。那时候，我徘徊在生死线上，三个月大的孩子要妈妈，六十岁的愿望要践约，但我硬是挺了过来。一年后我从医院里出来，便开始了漫长地求医之路，整整十六年，老公不弃不离的陪伴在身边。五年前，当我终于站起来的时候，老公却如一座太累的大山一样轰然倒了下去，经确诊是肝硬化晚期。五年过去了，老公的身体已是千疮百孔，肺结核分枝杆菌，糖尿病，糖尿病足，肝硬化，病魔折磨的他已不成人型。记得2009年5月他被送进医院急救的时候，我悲伤地拉住他的手不放，处于半昏迷状态中的他艰难地说出一句话：“别哭，我不会死的，六十岁我陪你去看海……”。
　　这是一个被病魔长年累月纠缠的不幸的家庭，但这个不幸的家庭有不幸中的幸福，那便是人世间弥足珍贵的爱情和亲情。
　　最令我难以置信的就是这样一个饱尝磨难的女人，还对生活充满热望和信心，她开朗、善良、热情、乐于助人为乐，浑身充满了火一样的激情，她的诗句也如火一样的发光，从那些燃烧梦想和希望的诗句中，根本难以看到生活压在她身上的负重和折磨是如此的沉重。对苦难的隐忍和默默承受，这些年她都是守在病榻前完成这上千首诗歌，这一切残酷的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反差让我震惊得目瞪口呆。
　　文君说：“诗歌是人生的一种宣泄和挖掘，更是一种修炼。精神固然重要，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当下，我想没有哪个诗人会指望以诗歌为生吧。写诗都是闲暇时的事情，它是我精神世界上的一种寄托。我的生活离不开诗歌，但诗歌不是我生活的全部。”
　　苦难和不幸在一个女诗人身上激发出的能量是多么强大，生活给了她足够巨大的痛苦和打击，她就用多少热爱来反抗多少痛苦，并用开朗和豁达直面人生，这份对生活的热爱让她坚强的挺到今天，诗歌和爱情给了活下去的勇气，她则给了诗歌内心的光明。
　　在文君身上我看到一个女人的含辛茹苦和不向命运低头的抗争精神，以及一种坚忍不拔的强大的精神力量，这力量使得她足以能够承担生活强加给她的一切苦难，也使得她的诗歌同时折射出比苦难更强大的热爱。
　　这是一个让我喜欢又怜惜的女诗人，她的善良和执著赢得了我的尊重和敬意，同样她的诗歌也是我喜欢的，她的诗歌就像她生活了三十五年的大草原一样的坦荡，热烈、激情奔放，另有一种不同于其他女诗人的辽阔和激越。
　　“一些久远的故事深烙骨髓，我不刻意想起它们，可它们总是不期而至。”――文君《天使的祈祷》
　　尽管女诗人后来移居天府之国成都，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仍是她心中永远不能忘怀的根，那些在草原生活的细节总在夜晚不期而至，为此她创作了大量以草原为主题的作品及情诗百首《爱在别处》。另外一些印象较深的作品有《天使的祈祷》、《等待天葬》、《好一场风花雪夜》、《一路向西》等组诗系列。
　　
　　《爱在别处91》
　　从此，以石挺的名义扎根泥土，成天地间唯一的支柱
　　传承人间香火，传承古老而年轻的姓氏
　　而我梦里一次次回归
　　竟是为了无数次，抵达。你这北方之子
　　
　　《爱在别处92》
　　父亲的海，浸润在母亲的腹部
　　流淌。这一望无际的绿啊，是世间唯一的起始
　　在高山，在草坪，在额尔古纳的波纹里
　　走过，风生水起
　　
　　回到来处，看裸露的人群走过
　　人间遥远，天堂近在眉睫
　　而我的爱人，正随起伏的燕山，携一缕烟云
　　踟躇前来
　　
　　
　　《爱在别处96》
　　酒歌还在传唱，可我弯下去的脊梁
　　已贴近泥土，贴近一粒草籽
　　这走过洪荒的草籽，这目睹了山川大地变幻的草籽
　　正用悲悯的隐语传达神的意旨
　　
　　终是要走到来处，我的黑发，我的黑眼珠
　　我这黄褐的肌肤，回到了母系时代
　　一生万物，万物归一
　　自此，生生不息
　　
　　《爱在别处97》
　　不再言语，所有的路已经走过
　　牵手，搀扶，分离，重逢
　　走过的刀林箭阵，走过的天灾人祸
　　只一转身，都化成一池烟云，随风飘落
　　
　　而我的北方依旧耸立
　　在一曲牧笛，一首情歌，一部史诗
　　回旋，悠扬，甚至，在一捧炊烟
　　里，生儿育女
　　
　　《爱在别处99》
　　我们已垂垂老去，老入燕山的白桦
　　老入呼仑贝尔的牧草，老入额尔古纳的波涛
　　而我分明听见呼唤
　　一声婴啼，一声鸟鸣，一滴水响
　　
　　亲爱的，你就轰鸣般铺展而来，碾过我的身躯
　　碾过五肺六腑，七筋八脉，而后
　　碾过山丘，湖泊，高原，盆地
　　碾过，千年历史
　　
　　《爱在别处100》
　　亲爱的，你在故乡我在远方……
　　
　　你能相信这是一个十六年都躺在病床上，后五年又厮守在爱人病榻前的女子写下的诗篇吗？那梦里回首的苍茫的草原，那热血沸腾的爱令我震颤，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女子，执著，诚挚，忠诚，热烈，她的诗在传承中国诗歌传统的同时又融入了天性中的奔放，和那一片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上面的这些诗歌都是我随手复制上来的文君的近作，并非是她最好的作品，但从中不难看出她诗歌的风格和脉搏，以及作为一个诗人所具有的优秀的潜质和把握词语的能力。这是她诗化的生活，是难以实现的生活，可以这样说，她的身体置身于生活给予的不幸的水深火热中，她幸福的魂魄则往返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中。她的诗就是她无尽的斑斓的梦想，以及不可能又存在于记忆和未来中的生活画卷，所以她和她的诗都是独特的，独特的让你不能不为之惊叹现实和理想的分裂又多么不可思议的融合。从这些年我对女性诗歌的关注中，我不难发觉，文君的诗是有别于一般女诗人的生活阅历和经验的另一种生活的吟唱，因此，她的诗歌风格也在女诗人中独树一帜。
　　像文君这样的女诗人，长期与苦难抗争着，她是通过诗歌的抒写平衡着现实与理想的距离，并释放和宣泄一种郁结的情绪，否则一个人长期被生活无情地逼仄着一定会因此崩溃，从而给社会又多增加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在我眼中，作为女人的文君是一个相当坚强的女人，她担当了超载的生活负荷，但作为一个女诗人时，她是轻盈的，飞翔的，她的诗歌也担当着她灵魂的代言人的角色。因此，她已担当了生活给予她的所有苦难，我们无权再要求她用诗歌来担当其他的社会责任。
　　联想到近些日子一些诗人聚集在一起空谈诗人和诗歌的所谓担当，这多么具有讽刺的意味。
　　作为一个诗人我们能够担当什么？我们有能力担当和改变什么？其实，诗人本身就是弱势群体。诗歌也不是被用来利用或人为的为某种利益服务的工具，那样我们所热爱的伟大的诗歌便失去了纯粹和高贵的精神层面。在这个月答《诗边界》的访谈中有关诗人的担当问题，我说：我认为，诗歌只能是自身灵魂的代言人，也只能担当自身的灵魂。
　　生活要我们承载的负荷已经不堪重负，我们中的一些诗人甚至连生存都不易，在某种窘迫的生存环境下，还能够坚持写诗已难能可贵，诗歌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物质的利益，更不能替代生活最必须的柴米油盐和昂贵的医药费，诗歌不过是他们生命中不能放弃的热爱和信仰。他们在这种生存维艰的境况下还坚持写诗，是值得鼓励和称赞的，我们凭什么还要强求他们去担当作为诗人的社会责任？譬如女诗人文君，作为一个女人，她已担当了一个家庭沉重的责任，一个妻子的责任，一个母亲的责任，一个重病的老公需要她柔弱的肩膀来担当，一个风雨飘摇的家庭需要她付出全部的爱和心血去支撑，她已经担当的实在太多，难道我们就因为她热爱诗歌，喜欢写诗，喜欢用诗歌这种最纯粹的表达方式来表达自己，就非要强求她的诗歌也必须再额外的担当对社会的责任？
　　一切背弃心灵的假大空的虚伪的空谈，都是强加给诗人和诗歌的一副沉重的镣铐，从而让原本自由的诗歌因此戴着镣铐在地面上匐伏爬行。
　　简言之，我们每个诗人都应该扪心扣问，作为诗人你真有能力担当什么？
　　2010-09-04

梦想, 少妇, 生活, 小女子, 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