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令箭 于 2012-3-17 17:57 编辑
【花落花又开】
1
裕王府的花墙上有一个很大的拆字，红墙上斑驳陆离似乎有着尿渍的白字很醒目，字外面有个不规则的圆圈显得丰满大气，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信息，就像某个诗人意识流般的一只拳头。墙里面的建筑基本上已经是碎砖烂瓦了，杂草从各个缝隙里钻出来呼吸透气，有个别的几棵小树甚至很成气候，郁郁葱葱的，一点没在乎可能突然呼啸而来的铲车。杂草的包围里有一栋小楼孤零零地站在偏东南方向，空旷的场地上显得很孤寂。伙墙的断面有青砖和朽木露出来，历史的风云交汇真的很立体很有画面感。
小冬从楼里走出来，点上一只烟，看着啤酒瓶和纯净水瓶很整齐很听话地码放就像驯服的士兵列队，心里很爽。楼主人是个漂亮女人，他卑微地在梦里搂抱了她好几回。她很胖，开个小车据说值很多钱，就是说话难听点。
“我不要你赁钱！你给我好好看住房子，少一块玻璃你也得给我好好安上，听见没！”
他只能点头，只能满脸堆笑，心里的客气话早被这个远房的表弟媳妇冲得无影无踪。听说这房子有三百年的历史，比老家那颗黑槐树还老。听说这房子以前是裕王府一个格格的寝楼，小冬心里不免荡漾。躺在吱吱呀呀的床上，格格怀春偷情的细节就很清晰。也有混乱的情节，比如薛平贵搂的不是王宝钏，是崔莺莺。
老婆在酒店上班，他看过照片很像回事。每个月只能和老婆亲热一次，他觉得很不满意。在家里想来就来，到了城里啥都变了。拾荒的技巧刺激了他的欲望，哪个地方的哪个单位有货在心里画了地图，上床的欲望有些淡薄了，只是担心老婆千万可别让别人摸屁股。老婆每次来，他都想提醒一下，但看见老婆的光身子又不想败了兴致。把一个月的红票和绿票交给老婆，也是爽快的时候。搂着老婆看周围的精致小楼，老婆总是先叹出声。老婆穿戴整齐出门，总不忘和他用城市规矩搂抱一下，那是他和老婆刚到城市在公园里见到的风景。老婆的脸红脖子粗不知道啥时候变得娴熟从容起来。摸着嘴唇的温度，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不能给老婆买个房子，还存了点私货。
小冬回到屋重新看了看手机里的信息，他有些犹豫不决，就像崔莺莺的徘徊。甘肃某个地方的孩子们需要过冬棉衣和学习用具，他刚看完信息就瞅了一眼墙角的破大衣。心里的否定又让他瞅了瞅墙上的一个机关。那里面有他的秘密。不行就给孩子们捐点，谁让老婆不会生呢。修桥铺路咱弄不成，帮点棉衣能行。
电话响了，是牛二。他听了一撇嘴，就他牛二也会发现宝贝？愣了一会儿，他觉得去一下合适。万一有几箱空瓶子让牛二独吞，后悔来不及。他把老婆刚给买的新手机装进布套里，起身出门坐上了三轮车。油门一加，心里很爽。
2
看见小冬的身影没了踪迹，赵小手就像一只猫一样嗖地钻进小楼。
银行门口兜圈子，得过几次手，但都是小虾米。拎着包和箱子钻进老奔和老宝的那些猪，他根本没有近身机会。大堂里的保安老是盯他，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发现邻村小冬媳妇步非烟来存钱，想打招呼又忍住了。这个漂亮小妮当年嫁给小冬让他很不服气，气死人。看看她住在哪儿，瞅住机会弄她一下，让她后悔一回。跟到裕王府，他很泄气。这地方这样荒凉，她也能住下？院子里瓶瓶罐罐的都是垃圾，蚊蝇不说，出来个长虫咬死你们！赵小手扭身走了。
几次好生意下来，猪脚扎啤花生豆消耗了不少。秋风灌着脖子，扎啤真叫一个扎啤。朦胧里有一个小屁股扭过去，是非烟？雪白色的超短裙很匹配自己的雪白色牛仔裤，真的配！他忽地窜出去跑到前面一看，吓了那个女人一跳，也吓了摊主一跳。摊主刚想追赶，看见赵小手慢腾腾又回来了————“我以为是初恋女友呢”————摊主老板咧了咧嘴笑。
等在屋里适应了黑暗，赵小手很快就拿下来一个纸包。从凳子上跳下来坐到床上，报纸包裹得很厚，一层一层的，这土鳖也不知道存银行？剥开纸包，赵小手很泄气，只有一千五百元。报纸扔了一地，赵小手把钱揣进兜里。
他是在一个夜晚发现秘密的。来了三次也没找到钱，他想了想等非烟来或许有机会。忍着蚊子叮咬，他终于看清了小冬喜欢用报纸藏钱。听见步非烟在床上喊叫，他真想踹门而入。妈的，气死我了。
赵小手刚要出门，觉得床铺太碍眼。扭回身把地上的报纸收拾起扔在角落里，又把床单整理了一下。枕头都脏了也不知道洗洗，被子也不叠叠，就这床铺非烟也能睡得着？一生气揭了床单扔进洗脸盆里，一股脚臭气扑鼻而来。他忍着恶心把洗衣粉倒进盆里，找到水瓢在盆里弄满水。想挽袖子下手揉搓，荷塘月色来了。他看了看，是夏荷打来的。心里一叹，这小妖精又想自己了。算了，让他自己洗吧，走！
到了快乐谷夜总会旁边的青春公寓，他在楼下看见七楼那个熟悉的窗口，还是夏荷红唇一样的胸罩在飞。
3
夏荷感冒了，浑身难受。都怪齐玉书不爱惜自己，办那事儿不在床上，非得站在窗口。光顾着舒服，凉风也没顾上。也怨自己，见了齐玉书就没魂儿一样，他说咋样就咋样。眉清目秀的，小嘴儿姐呀姐呀地叫，想想他小摸样就浑身发酸，就想躺床上解乏。
又是打电话借钱，这学校是咋了？就知道收钱，真是的，幸亏自己没上。听齐玉书烦恼那样子，夏荷赶紧答应。翻翻钱包，工行卡没钱了，农行卡还有200块，建行卡不能动，那是给弟弟专用的，交行卡还有3500块该交房租了，招行卡还有580块，零钱不足二百块，咋办？齐玉书都拿走快两万了，这小子！她看见一张名片，突然来了兴致。
这毛头小子老盯着自己看，夏荷觉得很不舒服。夜店就是风情之地，你干嘛不来抱一下？看能看出法国白来地？端着酒杯过去，这小子居然慌了。眼神不打卷，眉毛打卷了。
“帅哥不请姐喝一个花的？”
“你很像一个人，不好意思，我不是坏人。”
夏荷一听夸张地笑了，奶 头也很听话地跟着抖了抖。赵小手也笑了，用手捋了捋头发。
“你说这里谁是坏人？——”夏荷用手画了个圆圈，屋里所有人都包括进去——“都不是坏人，都他妈很文明很绅士！要是进了小黑屋，一个一个都想把我弄透，要不他们会觉得吃亏了！哈哈哈！”
赵小手要了一份蓝色多瑙河，并交代要摇的，夏荷的眼睛真美！
名片没扔，夏荷看在蓝色多瑙河的份上。姨妈烦恼又来感冒，吃都没心情，哪有心情陪他们笑？先把赵小手约过来支应一下，从来没主动要过谁钱，今个为了齐玉书破回例。
洗了苹果葡萄放在果盘里，想了想又把冰箱里的海南香蕉拎出一串，刚放好，听见门铃响。
进门来，赵小手拦住夏荷的腰抱了起来。赵小手其实比齐玉书帅，可自己迷恋齐玉书，没办法。水果没吃成，赵小手直奔主题，夏荷也没有拒绝。嗯嗯啊啊的不像是假冒伪劣的声音，清泉涌流也不是明月松间照那种朦胧，应该是很真实的缠绵。看来夏荷敬业忠诚不是传说。
客厅的温馨是不是因为有玫瑰的芬芳？夏荷的湿发肯定是一景，白色的脖子很性感，想不起白天鹅，赵小手想起了天鹅湖。扑哧一笑，他妈的一个贼居然很浪漫。
“笑啥？”
“我昨天收到一个短信，甘肃一个县团委发了一个信息，说是小孩需要过冬棉衣。我在想，我若是捐了是不是就很高尚。”
“你个贼娃子高尚个屁，捐就捐了，谁在乎哪个，只不过自己心里舒服点。我要是解决了援藏干部们的性饥渴是不是也很高尚?我可以不收钱，权当我自 慰了。”
赵小手忽地把夏荷抱在怀里说：“乖，想不想我？”
“不想，想你的钱。”
“要多少？”
“1500块！”
“太少了，一件像样衣服也买不住。”
“我这算不算高尚？”
赵小手拿出钱来放在茶几上说：“不知道为啥，我今天特别想干。”
“开着包子铺，不怕你大肚子汉，来吧！”
夏荷的兴奋延续到黄昏，睡梦中的眼睛睁开迎来的是夕阳晚霞。
赵小手已经走了，夏荷慵懒地躺在床上发呆。短信提醒的音乐是天上的妹妹，看了手机里的求救棉衣短信，夏荷笑了，我很高尚？
4
脱下军便服，齐玉书赶紧松了领带。把证件和钱夹收拾好，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咕咕咚咚地喝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今天没有任何收获，齐玉书略略有些失望。
这农村女人也敢叫步非烟？长相仪态不俗，谈吐优雅可人，怎么可能是农村人？以为是一条锦鲤，却是一条鲤鱼混子，头一次看走眼。
电视里是一个美国电影《罪恶之城》，看过，没多大意思。有意思的一点是很文雅的那混小子心肠毒辣，竟然把美丽的妓女们制作成标本挂在墙上。同样是对付女人，自己突然变得高大威武。
关了电视，把自己放在床上。这步非烟没有答应自己借钱，但身体的曼妙真是令人烦恼。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通体白嫩的小精灵是农村的柴火妞。没有金钱的性欲让他愤愤不平，粗鲁的动作和眼神就是一种报复。步非烟像一只小青蛙卷缩在身下发抖，他觉得今天的时光辜负了多天来的精心设计。心情沮丧走出房间时候，步非烟提醒他忘了帽子。他看了看被窝里的步非烟无话可说，也没有说谢谢。
突然想起夏荷，他有些愧疚起来。已经拿了这女人五万块钱了，自己的大学生身份给了夏荷崇高的道德感。可是总不能老捋一棵树上的槐花，那样的危险太容易爆发了。每一次的情景都是一样的，每一次的动作都是一样的：从夏荷的怀里抽出身子要去上课，夏荷都会光着屁股去拿钱包，然后怕他拒绝，亲自把钱放到他的钱夹里。钱夹里的学生证总会让夏荷注视半天，她后背的白色弧线那是真的甘甜。
今天去拿1500块钱。什么捐助棉衣，房租还不够交，公章和毕业证制作费还赊着呢，哪有心思管那些。打过电话，夏荷没有出台。他今天想换个像样的服装出去，听说夏荷有个新结交的姐妹出手挺阔。等去了夏荷家出来就去找她，这女人看过自己一眼。你既然恋恋不舍，咱就成全你。
在保险箱里翻出一堆证件，他想找个既不夸张又不低调的身份。找了半天，几个公司的名字要么太粗俗，要么太笼统，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太他妈经典了。
勉强找了一个，赶紧挑衣服。据说今年流行镶边西装，真想不通这些鸟人设计师。出门的时候右眼皮跳了好几下，插在钥匙孔里的钥匙好半天才拔出来。少不了和夏荷缠绵，但每一下亲吻都是1500元的影子。这影子在灯光里有一种沉迷，或许也有一丝丝的逃离。后来，齐玉书在医院想起这个沉迷和逃离，他感觉有心酸的幸福。
5
让齐玉书住院的是一个急人。打眼一看，齐玉书算是个有钱人，下手利索但重了点。逃离的过程中，一个钱包始终是一个梦魇。看着那人木桩子一样倒下，不会死了吧？妹妹住在医院里眼神无助，哥哥对不住你，哥哥无能只能这样。若哥哥死了，你活着，哥哥再无遗憾。
警车的车轮几乎就要碾碎他的希望，他突然改变主意了。妹妹若没有他照顾，急也会急死的。念头一动，手里的钱包像燕子一样飞了。那么优美的弧线有一个近乎呻吟的撞击，撞击声音淹没在城市空气中的惨叫里，或者渗透在小冬荒腔走板的河北梆子里。
阴雨的散去是一个必然的过程被所有人忽视，小冬的眼睛死死盯住三轮车里的一个钱包动也不动。
透过名片的吸引，小冬或许会认识齐玉书，认识夏荷，认识赵小手，或许更重要的是要重新认识老婆，或许更更重要的是雪花飘飘的时候，有十几个尕娃子穿上了远方的新棉衣。笨拙的字迹会不会引起孩子们天真的讪笑，反正小冬不知道。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2-3-15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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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12-3-19 20: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