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帖NO:054】絮舞满江

青丝.红颜

　　
　　
　　上面，碧蓝浩瀚屏幕上，高悬着一轮耀眼天体；下面，由西向东，横着一汪激流翻涌的宽阔浊水，只能隐约望见对岸；水边堤岸上，一排枝条垂挂，疏影婆娑的柳树，树下站一女子，正静静眺望浊浪深处的一叶小舟，垂散到腰下的辫梢，伴随纷飞的柳絮悠悠荡荡……
　　
　　十岁过后，不只一次梦到过这副场景，这幅长江下游司空见惯的场景。因为那年除夕，父亲带着我去了四十里外江边，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我的大伯。
　　
　　大伯说，那女子叫芦花。
　　
　　可不管大伯如何描绘，总难勾画出她具体模样，只看到大伯说起她时红润的脸色，柔和的眼眸，好像江堤岸边的野花，在东风里摇曳生辉。那一刻，大伯佝偻木讷的身躯就跟着鲜活起来。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肺痨。
　　
　　父亲的脸色却落寞得让人揪心，独自在大伯房前房后转悠，边叹息着闷头抽烟。只有懵懂的我，吵嚷着要去水边坐大伯的小木船。
　　
　　走近了才发现，那船并不小，足有三间房子长，但在浩渺的江波上，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可惜，我没能登临其中，是父亲一把将我拽上岸的。
　　
　　有我在，没事的，大伯说。
　　
　　没事你会在这里？！父亲说，声音里满是愤懑和悲沧。
　　
　　很显然，那是次不愉快的会面，甚至回程中，父亲依然唉声叹气，自言自语，唬得我没敢追问缘由，只向往着那条木船，那条柴油机动力的木船。这向往造就了我童年无数的梦。直到二十年后清明节，我踏上船头，踏上已经深陷在水边泥沼中的船头。惊讶地发觉木船已千疮百孔，那么虚弱不堪，凄冷寂寞得如同生前的大伯。
　　
　　传说大伯年轻时水性特好，有人夸说他在水中一个猛子能扎半里，还能在水里睁眼看物事。终于有一年夏天，他从河道里救起了一个玩水孩子，并在孩子父亲介绍下，去了江边渔业捕捞队，然后认识了江边的一家三口，认识了芦花。芦花家有条木船，闲暇时，大伯常独自下江捕鱼。
　　
　　于是，在一个情丝萌动的慵懒季节，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假日午后，大伯带着芦花去了江心......
　　
　　晚上，大伯一个人回来了，是被人抬回来的，通体湿透冻得昏厥，两天后醒转，人便有点痴了，也从此落下了病根。后来，大伯一直在芦花家伺候二老，直到他们离世。
　　
　　大伯的故事其实很普通很平常，平常到现在很少会有人提起。我爷爷在世时，说起大伯只会一通骂，骂他不孝。父亲说，当年大伯已有定过亲的表妹，和芦花好，全家都反对，最后，大伯不惜众叛亲离，对着家门磕了三个头，绝然而去。
　　
　　那次父亲带我去，决意想接大伯回老家的，因为那年，父亲打听到芦花的父母已相继去世。可大伯说他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家人，没脸回家。后来，离开家乡的我才慢慢理解，大伯那天所言不过是搪塞。家乡，亲人永远是儿女不舍的牵挂，不回家，一定是有不回家的理由。毕竟，活着的意义除了孝道，尚有人与人之间相互扶持，尽力让生命延续的责任。
　　
　　好在第二年芦苇冒尖时，大伯还是回来过，带来几尾刀鱼，说是稀罕物，给我们尝尝鲜。见我们喜欢，后来几年年初，大伯都会来，说刀鱼性子急，一直向前，撞上网上也不会后退，容易捕到。他的话我们未必会信，却未深究过。我问大伯自己为啥不吃，大伯不答。父亲说，大伯从不吃鱼。我猜想，那是因为芦花的缘故。
　　
　　没有人知道大伯和芦花出江那天的具体情形，人们暗地里传说，两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定是在江心缠绵，忘了潮时，没来得及避让潮头，不慎落入了江里。江里无风三尺浪，大伯的水性，对大江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经万幸。大伯的病便是这些传说的佐证。
　　
　　我奇怪，那天的事，大伯从来没说过，父亲从来没提过，我也从来没问过。常想，就算传言不虚，也无可厚非，毕竟，为爱所做出的某些傻事不能称错，是可以体谅并原谅的。况且，大伯的那份执着，足以让很多人汗颜！
　　
　　也是一个柳絮飘飞的日子，大伯走了。那天，好多亲人都陪在他身边，独我漫步到堤岸，站在柳树下看远水千舟破浪，来来往往，不自觉地抚弄身边报青的枝条，努力想象很多年前那个女子心境。有对水的敬畏，对自然的无奈；更有对幸福的期盼，对爱的渴望。如同满江面飞舞的柳树种子，即便轻柔孱弱得瞬间就会被洪流吞没，也要在东风里欢快起舞，将生命的希望放飞高远——活着的真谛便在于此吧。
　　
　　父亲说大伯临终很安详，我想那是对自己执着的坚信，对整个人生的无悔无怨。
　　
　　江边的人都说，大伯是好人，曾在水里救人几次，怕拖累别人，终身未娶。
　　
　　我们没有按照大伯的遗愿，马上把他的骨灰洒到江里。父亲说，大伯没有对不起父母，就让他陪父母一段时日吧。直到那年清明，我们才一起去了江边。
　　
　　终于理解祖先为什么将祭扫日选定清明，选定这个万物繁衍播种希望的旺季，原来不仅是提醒我们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时节，更提醒我们要完成生命传承的接力职责。由此，便理解了大伯和芦花，理解了时间长河中最自然真切的情感勃动。
　　
　　返上堤岸，再回看波光粼粼的水面，蓝天，阳光，煦风，垂柳，仿佛又看到那个梦境，看到树下那个女子，和隐没在远处波涛中与风浪搏击的小舟，顿悟那个影像不仅是人类与自然抗衡的缩影，更是生命灵性与本真的最好诠释，大江的千古文明，也便在其中了。
　　
　　
　　
　　

枝影横斜

真挚！

枝影横斜

文笔流畅，情感趋势自然，让人读来如饮甘醇，好文！

凌云享耳

返上堤岸，再回看波光粼粼的水面，蓝天，阳光，煦风，垂柳，仿佛又看到那个梦境，看到树下那个女子，和隐没在远处波涛中与风浪搏击的小舟，顿悟那个影像不仅是人类与自然抗衡的缩影，更是生命灵性与本真的最好诠释，大江的千古文明，也便在其中了。
精彩，祝贺入围

芳紫陌

{:soso_e179:}终于理解祖先为什么将祭扫日选定清明，选定这个万物繁衍播种希望的旺季，原来不仅是提醒我们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时节，更提醒我们要完成生命传承的接力职责。
结尾甚好！

一米幸福

读这篇,想起早段时间才在网上读过的 王跃文 的长篇小说  漫水
高大全的人物形象总是难于真正打动读者.
生命过程中的每一份从一而终的坚持,总是能幻发出别具一格的魅力,让人无法忽视.
大伯这种近似赎罪的爱的坚持 .不能不让人为之动容.
絮舞满江.很有深意的标题.
没有人,会否认自己便是众生中的一员便是红尘中的一沙.唯有时光,唯有岁月,才能真正使人/使人的情感,归于沉寂.

暮雪

青丝.红颜 发表于 2012-3-7 20:56
这是俺喜欢的一个回复，理应回谢。
首先，俺整这篇字确实很矛盾，如果将“大伯”形象夸大，会失真，如果 ...

“俺在两次参赛中，散文水平得到了很大提高，写出了俺所有散文中自己最喜欢的一篇，“端午，端午”，这，才是俺最大的收获。”那篇字暮雪很喜欢，情感饱满，打动人心！祝贺青丝文字见于纸媒，青丝的文字叙事重，耐读，学习中{:soso_e181:}

散文评委八

青丝.红颜 发表于 2012-3-7 20:56
这是俺喜欢的一个回复，理应回谢。
首先，俺整这篇字确实很矛盾，如果将“大伯”形象夸大，会失真，如果 ...

青丝郑重其事的回谢，让我很感动，也受宠若惊。
余光中曾经说过：情、理、意、事、景、物六项之中，前三项抽象而带主观，后三项具体而带客观。如果一个散文家长于处理前三项而拙于后三项，他未免欠缺感情，显得空泛。如果他老在后三项里打转，则他似乎欠缺知性，过份落实......能够抒情、说理的散文家最常见，所以“入情入理”的散文也较易得；能够表意、状物的就少一点；能够兼擅叙事、写景的更少。能此而不能彼的散文家，在自己的局限之中，亦足以成名家，但不能成大家，也不能称为“散文全才”。前举六项，或许可以用来衡量一位散文家是“专才”还是“通才”。
深以为然。我认为，为字即为人，常怀谦卑心，才使为字为人都有进步。字能见纸媒是件高兴事，祝贺一下青丝，更愿你在文字的路上，越走越宽。

青丝.红颜

散文评委八 发表于 2012-3-7 12:33
文章立意奇巧，关于春天只字不提，却在结尾处点明旨意，更是将本文提升了一个高度。
青丝红颜是六星的老朋 ...

这是俺喜欢的一个回复，理应回谢。
首先，俺整这篇字确实很矛盾，如果将“大伯”形象夸大，会失真，如果写太细，会落俗。所以，俺只力求挖掘些新意来，可惜，力不从心。
曾看过一个姓高的散文家说过，“散文作品，初级较量是文字基础的较量，以描景状物意使笔至；画形写意得心应手为标准；中级较量是文字才情的较量，以结构新颖意韵充盈；领异标新风格显见为标准；高级较量是文学品味的较量，以作家人格魅力突兀，作品关照自然与生命，体现人生斯世的清湛之义，具有转换生命的力量为标准。”
正如你所言：“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的空灵境界，是俺写字的终极梦想，可俺现在的修为，还望尘莫及。
至于你说的“六星老朋友”，委实不敢愧领。这次参与，虽然不见了不少俺不想见的，有“前度刘郎今又来”之感，毕竟还有不少不喜欢俺和俺不喜欢的，看不起俺和俺看不起的，暂时还不想给六星再添乱。
但是，只要不封俺的号，俺还是会来的，因为六星是俺的幸运之地，俺首发在六星的征文，后来几乎全发了纸媒，有的还被转载，比如“奶奶的心愿”，“不会错过的风景”，在别处从没有这么好运过。虽然没得奖，但稿费足以让奖金自惭形秽，即便俺还不会在乎那稿费。
最主要的，可能正是有那么多不喜欢俺和俺不喜欢的，看不起俺和俺看不起的，俺在两次参赛中，散文水平得到了很大提高，写出了俺所有散文中自己最喜欢的一篇，“端午，端午”，这，才是俺最大的收获。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以评委的身份相邀，俺感谢，病预祝这次活动圆满成功。

散文评委八

文章立意奇巧，关于春天只字不提，却在结尾处点明旨意，更是将本文提升了一个高度。
青丝红颜是六星的老朋友，希望能常看见你的身影。
缺点是，文字叙述时重点放在字面技术上，未免有点生硬。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文字亦如是。

散文评委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唏嘘着读完这篇文字，这样凄婉的故事，这样真实的人生。一个长江边长大的孩子，一个视角，一段往事，一份忆念。

   但是，作者提炼出了一种东西，那就是文末的那句在我看来的点睛之笔：

   “返上堤岸，再回看波光粼粼的水面，蓝天，阳光，煦风，垂柳，仿佛又看到那个梦境，看到树下那个女子，和隐没在远处波涛中与风浪搏击的小舟，顿悟那个影像不仅是人类与自然抗衡的缩影，更是生命灵性与本真的最好诠释，大江的千古文明，也便在其中了。”或许这才是作者要表达的东西。

    文字的描述很好看，三言两语的文字，却透着精炼和传神。

知母

做一件事坚持一段时间容易，耗费无望的一生去坚持，需要多大的内心能量啊----而能够做到的人多不易，爱人及爱人的父母，---多朴实厚重的深情，这个大伯啊-------

知母

这个痴傻的大伯让人感动到无言---------

知母

这个痴傻的大伯让人感动到无言---------

知母

终于理解祖先为什么将祭扫日选定清明，选定这个万物繁衍播种希望的旺季，原来不仅是提醒我们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时节，更提醒我们要完成生命传承的接力职责。由此，便理解了大伯和芦花，理解了时间长河中最自然真切的情感勃动。
　　
　　返上堤岸，再回看波光粼粼的水面，蓝天，阳光，煦风，垂柳，仿佛又看到那个梦境，看到树下那个女子，和隐没在远处波涛中与风浪搏击的小舟，顿悟那个影像不仅是人类与自然抗衡的缩影，更是生命灵性与本真的最好诠释，大江的千古文明，也便在其中了。
　　
　　

散文评委十一

来点评下青丝的这篇文字。
首先，感觉这篇文字并未真正体现出作者的文字水平，多少有应付参赛的成分。细读之后的感觉是，开头这段的描述，作者意在要以梦幻般的抒情形式作为开端，引出一个凄美的故事。个人觉得这段描写还是有些不通顺的感觉，尤其是上来就“上面”俩字，可去掉，直接为“碧蓝浩瀚屏幕上，高悬着一轮耀眼天体；下面，由西向东，横着一汪激流翻涌的宽阔浊水”后面的这句“水边堤岸上，一排枝条垂挂，疏影婆娑的柳树，树下站一女子，正静静眺望浊浪深处的一叶小舟”可为“水边堤岸上，疏影婆娑的柳树柳条垂挂，树下站一女子，正静静眺望浊浪深处的一叶小舟”，对于文中的女子“芦花”只是提到，缺少必要的交代，如果稍作描述，可能会对“大伯”与她的故事起到更好的烘托作用。
尽管此文存在一定的不足，但也可以看出作者的文字功底，尤其是结尾部分的处理，显示出作者的文字驾驭水平，可惜刚刚显示，文字就结束了。此文符合征文的要求而写，写的是一个发生在春天的故事，但整篇文字竟没有出现一个春字，实属罕见，可见作者的用心良苦。
相信再经过打磨，这会是一篇好文。问好作者。

散文评委二

  一路读下来，对大伯和芦花的爱情故事唏嘘不已。大伯终身未娶，无怨无悔地为芦花的父母养老送终，绝不仅仅是愧疚，支撑他的还有对芦花深深的爱。我喜欢这篇字的语境！

周施梅

先记号，有时间细读，问好青丝.红颜。

凌云享耳

欢迎青丝红颜{:soso_e1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