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昳醒来,把哭着的娇儿揽入怀,喂奶。
婆婆从厨房端出一碗鱼汤面,叫昳吃。
天亮了,昳背了背篓,拿了筛出门。
西屋外不远,是东湖,湖对岸是东山,东山上是茶园。漫山遍野的緑茶树,就是东茶山。
深秋寒凉,湖水幽幽,天气高爽。阿宝的船泊在岸边,是连接两岸移动的桥。
几个女子上了船,待昳上来,船便松开墩绳,向对岸划去。
浆荡起一排排涟漪,在女人的嬉笑中,泛出秋的丰收的波浪。一些零碎的藕叶,亭亭玉立,在湖面张开緑色的扇面。
下船,沿着茶道蜿蜒的路,女人们袅娜的走着,穿一色的宽布蓝裤,一色的斜扣蓝布衣,宽口裤袖,带一顶水竹编小斗笠,阿娜多姿。绕茶笼盘行,到自己的茶园,便展开
灵巧的手,蜻蜓点水似的采起来。
水乡的女人,出落得粉嫩、桃红,骨子里带了妖气。远望茶山,是一幅水墨涂彩的山水画,女人是画里的魂。
昳的宽衣,依然不能掩饰她胸脯的丰满,哺乳女人膨胀的奶,天然的美,血液转换成哺育生命的养料。
昳两个时辰要回对岸一次,喂娃。
茶满筛,倒进背篓,背篓装满,倒进路边的摊席,再用船运到对岸。
昳上了船,带着姐妹沉甸甸的茶籽,站在船头;阿宝在船尾荡浆,划出一波波 寒凉的秋水。
湖面不时传来茶山上女人的山歌,劲风忽起,船向西岸驶。
船到湖心,开始慢慢下沉,阿宝已不能控制船舵,喊着昳:“船漏了,船漏了。”
昳看见满船的茶籽,沉沉地压下船体,船进水了。
阿宝再次喊昳:“跳水!”
阿宝跳下湖,昳也跳下湖。阿宝拼命的向西岸游,昳在后面八、九米的距离跟着。
茶山上的女人,眼看着船下沉,直到没入湖心,卷起一个大浪圈,茶籽漂出湖面,又落入湖里。
阿宝和昳在湖里游着,通往生命的岸显得遥不可及。
湿透的秋衣异常沉重,浪花涌来,卷起茶片,昳不知喝了多少水。对岸仍不见影。
阿宝划水的手越来越慢,渐渐失了力,寒冷沁骨,身体下沉,最后只剩两只手伸在空中,挣扎着没入了水里。
昳看见湖水把阿宝夺走。
昳也没有力气,手臂划得很慢,每当昳想停下,便听见娇儿饥饿的哭喊,昳又开始划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昳迷迷糊糊的好像看见了对岸西屋,还有婆婆抱着娇儿,昳便昏过去了。
昳醒来,已躺在炉火旁,四周围了人,昳换了件点花蓝衣,脸色粉红,乳房有力的起伏着,昳听到了娇儿的哭。
婆婆抱来,放入昳怀里,昳解开颈到腋下的布扣,一支雪白膨胀的乳露开,婴儿小嘴含上,甜心淌出股股乳汁,昳擒满热泪,抽啼开来!
这件事在村里传开,有人问昳:“你是怎么过来的?”昳说:“我听见孩子在哭,我不能死,我要喂娃。”
这事又从村里传到村外,只要有人问,昳总是简单而坚定的回答着这一句话。
阿宝是村里的浪里白条,昳怎么游过阿宝,村里人都这样怀疑着。
多少年后,孩子长大,这事在村里摆得少了,但绝没忘记。因为我便是那娃。
冷秋天高季节,站在东茶山上,望着宽阔的湖面,我不只一次的问:“是什么力量让母亲游过对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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