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老实和尚的字

天蓝海蓝

    近来正在看老实和尚出的三本书。


    一边看一边感慨：这人与人的差距咋就这大呢？即使我每日里少睡数小时，奋起直追二十年，恐怕也难及其一二，唉。


    三本书三个颜色，红的是《岁月有痕》，白的是《一方水土》，黑的是《天下男女》。这是上个月找一朋友借的，出版于2009年。


    读老实和尚的字能让人心静：不是那种脱离凡尘清心寡欲的静，而是安静的静，沉静的静。这静，能让我在这凉凉的秋夜静静地阅读而忘废忘时。和尚的字，一位网络人评价：奢华的低调。深以为然。


    和尚的字让我见识了何为行云流水，何为雍容大气。何为返璞归真，何为绵厚醇和。看似奇特而矛盾，却又水到渠成，天然相融。感觉就两字：舒服。


    最初知道和尚是在六星，有一篇《凤凰花开》，印象深刻。“我常在小河那边看着天边的云霞，凤凰树上的云霞，小河水里的云霞，天上的云霞树上的云霞小河里的云霞，它们是连在一起的。”每次读到这一小段时，总能读出一种由慢及快的节奏，似大小珠轻击玉盘。


    “花开的时候，也正是花落的时候，火红的花瓣飘洒在小河中，弯弯的小河也欢腾起来。夕阳西下的时候，一片晚霞，一轮红日，一树凤凰花，一河流火，一群飘动着的红领巾，正燃烧在五月灿烂的天空。” 和尚用他那独特的舒缓语调，奇特的排比手法，朴实无华的描述，在我们眼前展开了一道色彩艳丽的美丽风景。晚霞，红日，凤凰花，流火，飘动着的红领巾，一起燃烧在五月的天空，想一想，真美。和尚的字总是营造一种很舒缓的语境，从容平静，不疾不徐，读起来朗朗上口，如饮醪醇。


    在和尚的《一方水土》中，有一个“柳叶 青青”的系列，这是和尚怀念妈妈的文字，温馨感人，很多次我读来都是泪水盈眶，潸然泪下。“妈妈笑着，还是慢悠悠地喂米。她告诉我，一次喂多了米，磨出的面就会很粗，这样的汤圆是不好吃的。慢悠悠地喂米，慢悠悠地推磨，妈妈慢悠悠地跟我说话，很快，汤圆就磨完了。” 喜欢这段，在慢悠悠地推磨过程中静静体会母子之间的深厚情意。 “妈妈离开后，每年，我们还是磨汤圆，还是我磨汤圆，只是，慢悠悠喂米的不再是妈妈，也没人慢悠悠跟我说话了，我觉得推磨的过程好漫长。” 和尚这平静平淡的白描，却有着穿透岁月沧桑之力，读来令人心酸心痛。


    和尚写友情，《天下有酒》，“快意人生，白马西风，秋野茫茫”。和尚走一路，喝一路，每每和朋友畅怀痛饮，把酒言欢，“回家后，倒一杯酒，遥对北方。酒却寡然无味。”和尚说，“自此天下无酒。” 读《老店》时，总是让我想起鲁迅笔下的阿Q，和尚用简洁的笔调生动地刻画了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老店。老店的善良，老店的狡黠，老店的低俗，老店的无赖，和尚刻画地入木三分。老店最后为了摆脱生活的沉重枷锁，不惜铤而走险去触犯法律，强奸了一个女人，然后老店心情轻松地去投案自首，喜滋滋地被押上了警车。文章最后写道：“大家没说，他也没问，我想，他真是个二流子，他是存心走这条路的。”这样的结局令人震撼和叹息，惊悸反思。


    而读到《十八条好汉》时，和尚用他诙谐幽默的笔调不疾不徐地给我们讲了一个现代版的好汉故事，令人捧腹，忍俊不禁。 黄老板的一对姐妹花老婆你追我赶生了十八条好汉，众好汉每天由头条好汉大女儿一一点名排队，齐声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浩浩荡荡上学去。放学的时也排队点名高唱打靶归来，成为学校一道独特的风景。


    天南地北，风土人情，时事政闻，达官贵人，市井小民，无不在和尚笔下徐徐展开，娓娓道来。和尚的字似一杯发酵的陈年普洱，金黄透亮的茶汤中蒸腾起岁月厚厚的沉淀。愈久弥香。愈久愈醇。 和尚的字少修辞，多排比。曾经试着学过和尚的排比手法，朋友看了，说，赶紧打住吧，你还差得远！朋友曾言，网上网下，真让他服气的，“唯一秃驴耳”。


    确实，和尚那独特的排比手法非一般人可驾驭。没有对文字游刃有余的运用，没有对节奏收放自如的掌控，没有对世事入骨三分的洞察，是写不出和尚那样的字来的。朋友说，那是深厚功底的自然流露，名曰“返璞归真”。看似平淡，却淡中出味儿。这味儿，是滋味儿的味儿，唇齿留香；这味儿，是回味儿的味儿，余音绕梁。 因了这平淡，总以为和尚的字简单，好学，但学来学去总是学不像。到最后终于明白，是自己功力太差所致。离和尚，还距十万八千里呢。


    和尚似乎总是漫不经心，却已然笔驰千里纵横捭阖。而我照猫画虎，累到汗流浃背到底东施效颦。 于是也终于知道了，对和尚，须仰视。和尚的字是风磨砺出，和雨雕琢出的温润如玉。

暮雪

天蓝这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