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蝴蝶梦 [复制链接]

嫣兒

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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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嫣兒于 2011-9-14 23:05 编辑

   传说，在冥府，有一条路，叫黄泉路，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有一座桥，叫奈何桥，有一碗汤，叫孟婆汤。
　　
　　所有想要转世的灵魂，都要经过这里，喝碗孟婆汤，忘掉前生事，走过奈何桥，才能进入尘世间的下一个轮回。
　　
　　忘川河上有个神秘的摆渡人，每一百年，就会来摆渡一个灵魂，谁与他有机缘，坐上他的渡船，便可以红尘摆渡，不忘前生。
　　
　　                                              ——题记
　　
　　鸳鸯蝴蝶梦
　　
　　                                                                      文/嫣儿
　　
　　【一】
　　
　　庄浩南把自己反锁在新房里，拼命酗酒。他要把自己灌醉，他真的把自己灌醉了。
　　
　　于是他变成了庄生，又走进了庄生的梦。
　　
　　他化为一只蝴蝶，在空旷的原野上，伴着另一只美丽的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亲爱的/你跟我飞/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亲爱的/来跳个舞/爱的春天不会有天黑/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追逐你一生/恋我千回”
　　
　　他的眼角流淌着幸福的泪水，爱让他已经不在乎世俗怎么评论他们，或许就算是毛毛虫化蛹成蝶，他们也要生生世世永远相随。
　　
　　她们飞过春的柔情，飞过夏的热烈，即将飞过秋的收获，冬寒料峭却不期而至。凛冽的寒风，把他们冲散了，她飞离了他的视线，飞向了另一个世界。
　　
　　他拼命地挥动着翅膀追赶着她，寒风像刀子一样撕裂了他的双翅，一道天河横亘在空中，两个灵魂在天河两岸哀鸣。
　　
　　【二】
　　
　　“阿南哥，婆婆说等我长大了就做你的老婆，你说啥叫老婆呀？”
　　
　　“老婆就是一头白发，满嘴没牙的老奶奶呗，这你都不懂！”
　　
　　“啊？我要跟婆婆说，我不做老婆，我不要做老奶奶，我要永远永远做阿南哥的好妹妹。”
　　
　　“那你就不要长大，我也不要长大，我们永远做好兄妹！”
　　
　　“嗯嗯，我们做一对鸳鸯，游呀游呀游！我们做两只蝴蝶，飞呀飞呀飞！”
　　
　　两个形影不离的小朋友，他们常常把自己扮成鸳鸯蝴蝶，快乐地傲游和飞翔在大自然中。有时候，他们把一块小纸片拴在一根长长的线绳上，像放风筝一样拉着它跑啊跑啊，纸片似蝴蝶在空中飘呀飘呀，一群蝴蝶便把纸片当作同类，亦或当成蝴蝶爸爸妈妈，追着小纸片儿在空中飞呀飞呀。他们跑到油菜地里，蝴蝶飞入油菜地，他们跑到花丛中，蝴蝶飞到花丛中，蝴蝶、花儿和小朋友们便融为了一体，他们快乐的嘻笑，快乐的玩耍，似鲜艳的花朵竞相开放，如美丽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他们玩累了就一起躺在绿色的草坪上，望着蓝天上雄鹰飞翔，听着树丛中小鸟鸣唱，戏弄着身边跳跃的蚱蜢，看着半空中美丽的蝴蝶扇动着迷人的翅膀翩翩起舞。他们快乐地吟颂着两只蝴蝶的童话，幸福地编织着美丽动人的鸳鸯蝴蝶梦。
　　
　　【三】
　　
　　庄浩南和夏如雪两家是朋友，是世交，是红灯记中李奶奶说的那种“有堵墙是两家，拆了墙咱们就是一家子”的亲人。
　　
　　两位母亲同在一个机关大楼工作，她们先后怀孕，又先后生下了一对小鸳鸯。浩南的母亲在如雪面前总以“婆婆”自居，从如雪呀呀学语就教她以“婆婆”相称；而浩南更是如雪母亲最得意的“小女婿”，整天追在“丈母娘”屁股后面叫个不停。大人们快乐地品尝着古老的“指腹为婚”的游戏。
　　
　　更幸福的是那对鸳鸯蝴蝶。从记事起，如雪就在浩南的护翼下快乐地成长着，浩南也在如雪的仰慕中骄傲地成熟着。
　　
　　在幼儿园时，他俩床挨着床，头贴着头。每天起床浩南都要捏捏如雪的小鼻子说：小懒虫起床啦！而如雪挥着小手：再睡一会嘛！浩南笨拙的小手总是提不好裤子，如雪又装成小大人般：笨笨，我来！
　　
　　上小学时，他俩自然是“同桌的你”。初入学，班里排坐位是自愿结合的，那时如雪个头小，浩南个头大，浩南便陪着如雪坐在前几排，可坐在后排的小同学被他挡着看不到黑板，老师便要把浩男调到最后一排，如雪哭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最后还是两个人一起调到了后排坐位才算了结。
　　
　　【四】
　　
　　浩南和如雪的童年是快乐的，少年是美好的。
　　
　　他们度过了童年的生长痛，步入了青春发育期。班上的女同学有了发育的波峰，又陆续来了“大姨妈”，如雪迟迟没见波峰发育，“大姨妈”也未初潮。她悄悄问母亲，母亲说：“没关系，有些孩子发育早，有些孩子发育晚。妈妈都过了十八岁才来的。”
　　
　　其实，这女孩的特殊生理发育，有了真的是很麻烦，没有了也会很着急。因为如雪迟迟没有，班里女同学们议论起女孩儿的隐私来总是排斥着她，她常常孤独和失落得悄悄地流泪，因此，她有些急切地盼望着“大姨妈”的到来。当然，随着年龄增长，如雪开始变得聪明起来，她总是会在每月女生们成批来潮的时候，作出一些假象，显示出自己良好的发育状况。
　　
　　隐密的生理发育，可以用假象去弥补。而对于“女红”她好像天生少了那么点天赋。浩南说：“我看别的女孩都喜欢纺织、刺绣的，怎么没见你织过什么呢？”
　　
　　说这话儿的时候，如雪已经读高中了。浩南说者无意，如雪听者有心，她记住浩南哥的话，悄悄地开始学编织、刺绣、缝纫等技艺。打这以后，每年浩南的生日，她都亲手编织，或刺绣出一样精美的礼物送浩南，总是一次又是一次给浩南带来意外的惊喜。

【五】
　　
　　浩南和如雪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浩南出落成一个出色的男人，他像夜空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他的英俊与潇洒，岂是一个帅字形容了得。他忧郁的眼神，稀疏的胡茬子，轮廓完美的脸庞和性感双唇，无不深深地撩拨着如雪的心，她常常用仰慕的姿态，望着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笑魇如花。如雪更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如花似玉，冰清玉洁。浩南确认她就是自己生命中的红玫瑰。
　　
　　那年的情人节，浩南以最浪漫的形式为如雪送去了九十九朵红玫瑰。从此，他们之间的感情由最纯净剔透的兄妹恋情上升为男女爱情。爱像清泉，从深邃的骨子里汨汨地流淌，润化着浑身的每一根神经与细胞，他们陶醉于相互施放的爱情之中。
　　
　　浩南是个内敛型男子，在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牵着她的手，或亲吻额头和面颊，以示对她的爱。浩南也是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爱的欲火似乎总在撩拨着欲望之门，她却总在关键时候轻轻推开他，羞涩地浅浅一笑说：不行哦，要结婚以后才可以的。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如雪内心充满了惶恐，久久不能入眠，室内暗淡的灯光朦胧地洒在她悲伤的脸上和那渐渐枯萎的九十九朵玫瑰中，她情不自禁的泪如雨下。
　　
　　【六】
　　
　　如雪从少女时代就经历着与正常女孩不同的青春期发育心悸，便开始艰难地做着恢复女性完美特征的饮食补养、生理治疗，治疗过程是一个隐密的、痛苦的、焦虑的过程。
　　
　　如雪是一个内向、矜持的女孩。正是因为她对浩南有着刻骨铭心的爱，每当拒绝了浩南爱的***欲火，便会产生一种愧疚感和负罪感。她的拒绝不全是因为矜持，更重要的是那个难言之隐。她常常会从噩梦中惊醒，耳边不停地响着一声声怒吼：“假的，全是假的？”
　　
　　 “真的不想长大，如果人永远不会长大该多好啊！”漫漫长夜中，如雪望着天花板总是这样傻傻地想着。
　　
　　她感到天花板上到处布满了浩男爱的眼睛，那一只只眼睛像天上的星星，像夜空中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地缭绕着她心中的柔情，激起爱的欲火。有时，她看到那一只只眼睛中溢出血红，放射出爱的烈焰，要将她燃烧把她熔化掉；有时，又看到一个个眸子是空的，没有了神采，流露出凄然的笑。她的心一点点地撕裂开来，裂缝将所有的眸子收拢去，揉成黝黑而苦涩的泪水，浸入心灵每一个柔弱的角落，蛰蚀着、舔舐着累累的伤痕。
　　
　　她在痛苦中挣扎着。她开始鄙视自己，无法忍受自己并非一个完美的女人，却获取了一个完美男人深情的爱，她不忍也没有勇气放弃这场爱情；她更痛恨邪恶的上帝，为什么全能的上帝硬要从亚当身上取出一根肋骨制造了夏娃？把世上的人分成了男人和女人。然后，又给人类制造了七情六欲和病魔灾难，让善良的人们，让相爱的男女，在爱欲和伤痛中倍受煎熬。如雪多么希望自己就是浩南身上的那根肋骨，她宁可永远做那根肋骨，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七】
　　
　　浩南和如雪的婚事，两位母亲比孩子还要着急。新房买好了，也布置好了，选好了良辰吉日。万事具备，只差领证。
　　
　　浩南和如雪来到了本市最大的体检中心做婚前检查，如雪还做了一个专项检查。结果查出如雪的染色体变异，并且基因突变。
　　
　　不亚于晴天一声霹雳响，俩人目瞪口呆，惊魂不定，半晌说不出话来。浩南冲高到沸点的幸福感骤然降至了冰点，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而更无法接受现实的是如雪，她万万没有想到，十几年的诊治和调理，十几年的忐忑和艰辛，换回的竟是对自己最无望的挫败，对浩南最冷酷的摧残。
　　
　　如雪想到了死。她吞服了一整瓶安眠药后，走上了黄泉路。她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抢先喝下了孟婆汤，将前尘往事抖落在奈何桥下，她站在三生石上灵魂开始升腾，化成一只美丽的蝴蝶，迎着春风和朝阳翩翩起舞飞向远方，当冬寒的萧瑟隐隐逼近时，她随着一声寒蝉鸣泣消逝的无影无踪。
　　
　　如雪失踪了。在医院的病床上，留下了她的遗书，留下了她的爱与痛。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归去的踪迹。
　　
　　【八】
　　
　　庄浩南并没有完全从醉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由蝴蝶变成了人，一个无法控制意识的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也不知道是梦中变成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自己？思绪里依然残留着《两只蝴蝶》缠绵的旋律：
　　
　　“不辜负我的柔情/你的美/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等到秋风起/秋叶落成堆/能陪你一起枯萎/也无悔/”
　　
　　月光皎洁，映出黑夜的无限魅力。庄浩南站在忘川河前，执着于无望的妄念，等待着忘川河上百年一现的神秘摆渡人。
　　
　　突然一个女子从他身边飘然而过，是她，美丽的如雪，他惊喜地追了过去：“如雪，你为何如此狠心地抛下我，独自一人去了哪里？”
　　
　　那女子恍若隔世，好生惊奇地望着他：“我已喝下了孟婆汤，忘记了前世之缘。你是谁？我们不曾相识！”
　　
　　浩南急切地表白着说：“我是你的浩南，你的哥哥，你的亲人啊！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我在忘川河上专门等着你，唯恐一时离开，与你擦肩而过，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女子看到他如此痴情，便劝道：“小哥啊，请不要再痴迷了，喝了梦婆汤吧，这样你就不会记起前尘往事，你就会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
　　
　　浩南更加急切，他深情地说：“如雪啊，难道你看不出，这世间你便是我的一切，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宁可失去整个世界，但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你！”
　　
　　那女子眼中饱含着热泪，依然劝慰道：“姻缘自有天注定，一切皆是缘啊，万不可乱了命数。忘记她吧，忘记那痛苦的记忆，也就不用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自己心目中那个残缺不全的身影了。你可以重新爱上自己喜欢的人，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
　　
　　繁星满天，映照着庄浩南满脸晶莹剔透的泪水。他至死不喝梦婆汤，痴痴地守候在忘川河上，宁可让冬夜的寒风撕裂他刚毅的皮肉，让永恒的川水荡涤他渐老的容颜，也要守住他们来生来世唯一的辨认和永恒的爱恋。
　　
　　【后记】
　　
　　若干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庄浩南去上海与某海外公司洽谈业务。海外公司的CEO助理是一位帅气十足的英俊男士。庄浩南突然惊奇地发现，这位助理的眉眼、神态、举止，无一不与夏如雪相同。洽谈间隙他主动与那位助理攀谈起来。
　　
　　“看着你很面熟，越看越像我的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你让我想起了她。”热情友好的招呼过后，庄浩南情不自禁地抛出心中的疑团。
　　
　　“我叫夏思南，是该公司CEO助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直言。”夏助理心如止水，落落大方地说。
　　
　　“夏思南？这么巧？我的朋友也姓夏，难不成你与她……”庄浩南有些激动，眼睛开始变得湿润起来。
　　
　　“对不起，我一直在海外居住，不认识你的朋友，但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夏助理依然保持极有分寸的冷静。
　　
　　在夏助理的帮助下，此次业务洽谈非常顺利。庄浩南如同他乡遇故知，仿佛丢失了多年的“情感魂魄”失而复得般，那颗早已冷却的心重新被点燃。但他知道眼前的夏助理不是夏如雪，更不可能是他生命中的那朵红玫瑰。
　　
　　庄浩南离开上海时，夏助理亲自将他送往机场。就在浩南转身走进机场边检站的瞬间，从夏助理那俊俏的脸上滑过一丝不被察觉的黯然神伤。

孟婆汤, 奈何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