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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坏菜 于 2011-9-8 20:27 编辑
今天在查朱彝尊的一首集句词的词句出处,无意间翻到了刘长卿的七律《重送裴郎中贬吉州》,读至第二句,不禁心有旁鹜,黯然神伤。
在鄂州(湖北武昌)的长江边上,一对好朋友又要分手了,诗人这已经是第二次远送裴郎中了,冷冷秋风中醉意渐消,但愁绪与忧伤却浓浓的聚起。这是一个被猿声搅得悲凉凄恻的黄昏,客尽人散后,朋友已随一叶小舟沉沦于滔滔江水之末。暮色笼罩下的大江苍茫无际,秋风瑟瑟的夕阳下,只有一人孤立。这个孤独的送行者啊,内心的忧伤滚滚逝水,已然随远去的朋友浪迹于江水中了。
那匹一望无际的大水,再次承载了离别的悲愁与忧伤!流水无情,是因为它总是默默的在流逝,你看不到它的回头,只有义无反顾的固执;而诗人,却如一块磁铁被牢牢的吸固在岸上,死死地凝固在那里,看朋友一点一点被江水吞没。如果思念可以随波逐流,那么,它可以跟随朋友一直到达吉州(江西吉安),但流水是不解人的伤心的,它千年如一的东流着,哪里知道送行者的凄绝与忧伤。诗人恨这江水呀,是它带走了他的朋友,把他们生生的分开。
英俊沉下僚,良臣逐远道,现实总是如此的荒诞。两个人都在放逐之中,一路同行,心心相印着一同体谅那种凄凉;却没想到的是,你比我放逐的竟然更偏更远,而如今,我留下了,你还在被放逐的途中,谁还与你饮酒高歌呢,谁还与你倾诉肺腑呢。秋风秋雨愁杀人,自古逢秋悲寂寥,那种落寞的心态难道只有枯荷黄叶可以相知。我就这样戛然而止了,而你,还要继续那道悲愁之途,一任孤独刀劈斧削凄风冷雨中。
青山万里自珍重,孤舟一叶载真情。不管你走到哪里,走不出万里情山的怀抱,不管你水行何处,离不开小舟温情的托付。莫道羁旅远,身裹万重山,兄弟情谊在,触目皆肝胆。绵延万里水,游弋千座峰,人生忽如寄,运命类转蓬。人生总要面对离别,离别亲人,离别朋友,离别人世,总会把这种刻骨之痛在文字间跌宕、割裂、揉搓、挤压,于是水这种看似无情却有情的“上善”,便在人的情感世界里找到了依托,让它承载起那思念的重量。
我就这样沉浸在这种“人自伤心水自流”的状态中,随那匹流动的水对接到了李易安的“花自飘零水自流”,触摸到了她孤独的“一种相思,两处闲愁”,那真的是“此情无计可消除”呀,一个人在一种孤独伤感的状态中无以自拔,任那一汪愁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在中国的古代诗歌中,离别诗占了很大的一部分,而在古代,古人出行往往是走水路的居多,因此码头、江(河)岸、杨柳等便成为送别诗的环境氛围。水连绵不绝的流淌,象征着离情的绵延不绝;流水的一去不回头,又象征着离人的渐行渐远。水的清冷寒凉象征离别的忧伤凄凉,等等,因此在很多送别诗中,人们都不由自主的把离别的情愫寄情于水,让它去承载那思念之苦、锥心之痛。面对那匹悲绝之水,什么都不用说了,那所有的情感与愁绪都函复其中了。
刘长卿,天宝进士,耀眼于盛唐与中唐过度之际,自负甚高,犹擅五言,曾自诩为“五言长城”,但后人却不认这个帐,称他的七律为中唐之首。清人沈德潜在《唐诗别裁集》(卷14)中称:“七律至随州,工绝亦秀绝矣。”刘官终随州刺史,因此后人冠之以“刘随州”。
这之前,刘长卿曾写过一首通题的五言律诗:“乱军交白刃,一骑出黄尘。汉节同归阙,江帆共逐臣。猿愁歧路晚,梅作异方春。知己酂侯在,应怜脱粟人。”因此这首诗便冠之以“重送”二字。刘、裴二人曾一起被召回长安又同遭贬谪,感同身受,所以这首诗自有一份同病相怜的沉痛在里面。
原诗如下:
刘长卿《重送裴郎中贬吉州》
猿啼客散暮江头,人自伤心水自流。
同作逐臣君更远,青山万里一孤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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