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5153|回复: 4

【我与端午】参赛作品033端午与狗 [复制链接]

纸秋千

主楼

发表于 2011-6-14 15:40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凌云享耳于 2011-6-14 16:36 编辑

　　端午与狗
　　
　　端午与狗的唯一联系就是，在端午节这天，家里来了一条狗。
　　对我来说，端午节与昨天和明天都没有区别，日子过得僵硬而机械，去市场买菜时我都没打算多添一两个菜，吃完后他打开电视看会儿，然后将垃圾从桶里提出来，打个结走出去，再到附近的茶楼跟几个朋友打打台球或者斗一把地主，傍晚回来。
　　而我，会坐要电脑前看今日房价，直到骨头里的痛和恨涌出来才转移去文学论坛逛逛，这时候有关于屈原的诗歌散文铺天盖地挤满端午，挤得眼睛酸痛，很想直接把这个节日从日子里抽出来，沉到水里去，陪屈原安安静静地睡觉。不过，屈原能睡得安稳吗？“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汨罗江畔的老百姓焦虑一声比一声急，一条江，旱涝双灾，火热水深。
　　我们在这个离老家遥远的小院租住了三年，除了春节，其它时间没回过。逢上这种节日，院子里的小朋友都走亲戚去了，儿子就只有一个人玩了，他会将院子花池里的花苞苞一朵朵捅开，会在水泥过道旁边的草地里挖出一个个坑，将泥巴捏成不同形状的玩具，会把脚踩进浑浊的水坑里泡着玩。
　　这几年的端午，大抵如此。但今年却不一样，今年的端午，突然跑出来了一条狗，打破了这个原有的机械程序。
　　狗是儿子从外面抱进来的。我正在厨房洗龙虾，儿子走到我身边很小心地问，妈妈，我捡了一条狗，可不可以留下它？我想都没想就说不可以。儿子没再说话，却呆在厨房不肯走。我在转身拿碗时瞥见他苦着脸，眼泪就要满出眶来，心里有点软，但还是坚持不养。我说，你看这么小的房子，挤得满满的，狗放哪呢？
　　我饭菜做好叫他们父子吃饭时，看见大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声不哼，小的抱着狗在阳台，小声地哭。我高声喊着吃饭了吃饭了，一大一小才慢慢地坐到桌边来。一海碗龙虾，一海碗瘦肉粉丝汤，儿子不像平时剥虾子剥得全神贯注，他一边吃一边将饭和肉丢到地下，我这才注意起桌底下那条狗来。
　　很小，大概才三个月的样子，竭色的毛放出柔软的光泽，一对小耳朵很乖巧地垂着，尾巴像楼下围墙边的丝瓜藤的小须茎，卷成一个圈。我望着它的时候，它居然坐下来，很安静地看着我。我和它对视了几秒钟，突然鼻子酸酸的，将一只想扫它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
　　我承认，我在关键时刻多愁善感了，我居然在它眼底看到了一泊忧郁的湖水，那种忧郁呼之欲出，清静而孤独，让人不忍心对它板着脸，更别说踢它出门。我将正欲送到嘴里的肉送到它的嘴里，它的舌头舔到我的手，有一种湿湿的温暖，我突然没由来的想哭，儿子却笑了，连嘴角沾着的饭粒都在往上翘。
　　他坐在我对面，无视我们母子的行为，将汤喝得啪啪地响，然后放下了筷子，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看着我说，那套房子，不要了。这是我们冷战一个礼拜来他首先开口说话，而且一说话就出来了结果，我盯着狗的眼睛，更加想哭。
　　我没有回话，只将另一团肉放进狗的嘴里，看它细细地咀嚼，每嚼动一下我内心就颤动一下，后来才发现，外面又下雨了，很大，打得玻璃噼噼地响。
　　他至今想不明白，一套经济适用房，他全部合符条件，为什么还要平白无故地送三万拿指标。这三万到底送谁了？我没敢告诉他，其实是要送四万，我妈和我姐愿意拿出私房钱给我凑一万。我太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了，可以不再担心房东催租催房，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设计摆布，可以学《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随心所欲在墙上打上手印。送四万是吓人，但比商品房还是划算，错过这个机会，以后不见得还有机会，用那边的话说，想要的人太多了！
　　他说他不甘心，这么大笔钱就这么活见鬼了！我说我也不甘心，这一辈子别想有自己的房子了！这不甘心的结果就是冷战，冷战的最终结果是房子不要。他赢了我，他却还是输了，输得很彻底。
　　儿子在我们冷战期间比平时懂事，不吵不闹，很安静，作业做完了就一个人玩泥巴或者玩画片，就算我拒绝这么一只温顺的狗时，他都不敢强求，连平时的小性子都没敢使一下下。只是当我看到他眼睛里流露的伤心时，才发现跟这只狗的孤独如此相似，其实我还看到了对面那双眼睛里的歉疚，当我再一次将手中的肉喂进狗的嘴里时，我决定留下它了。
　　我租来的四五十平的房子，总还容得下一条无家可归的狗，还能小小地成全一下属于这个端午最原始的悲悯。
　　
　　　　

电脑, 端午节, 关于屈原, 朋友, 诗歌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