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重其事地穿正装杀人,因为我对敌手尊重。
我很迷信,但我相信今天能成功,王家卫告诉我:今日大吉,偏东风,万里无云,一马平川。我望了望当初出来的方向,正西,背风而走,这样敌手不容易发现我。
一路走一路回忆敌手的摸样,这次他得罪的,是个很有权有势的人,因此人家给了我两百倍的酬金,还只是一半,另一半等取到对方首级再付。我这样的杀手,江湖上比比皆是,不穿鞋,因为碍事,但今天我穿了,我很看重敌对的老友,他曾经是一剑封喉的剑客,如今大概年老体衰,不再成为我这样杀手的威胁,所以我接了这趟活,我很急,家里糟糠有病,母亲卧床,结果了那位昔日老友,我可以接济自己的生活,治疗我妻子的病。
昔日那位老友的模样,我记不得了,才几年不见,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但我记得他那柄剑。而我手里,只有一把刀。
江湖,有钱就能推动一个人杀人,我不过江湖里一颗沙子,需要钱的滋润,哪怕它来得不那么干净,哪怕充满血腥。
和那老友约在一茶棚,来到茶棚前,对方还未到,我叫小二泡了一壶茶,等他。
记得还是三年前,是在密林里遇见这位朋友,也是刀光剑影,残肢满地,几十人的江湖拼杀,为夺取一本真经,听说是一个老前辈留下来的唯一剑术,死伤多半,唯独那位朋友以一柄“倒月银勾”将众人杀开,待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他纵身跃起,动作优柔而缓慢,渐渐地,被剑略过的众人,在视线模糊中渐散呼吸,最后,剑气一收,众人咽气。
时光如白驹过隙,为了钱,我宁愿一搏己命,将昔日好友换成现金。也是,当年犹大出卖上帝,不过十几个金币,布什狂轰伊拉克,也是在扮演烧钱主义,克林顿除了当政时把白宫当窑子,现在退下后,可以说“世界上遍地都是鸡”他有钱。他信,依仗家族财团,可以免去引渡。
我是一个鬼,一个被钱推动的鬼。
夕阳斜下,东风阴靡,小二不再为我续茶,我那位带剑的朋友来了。小二知道杀伐在即,欣欣退去。
“朋友姗姗来迟!”我冷冷地说。
“呵呵!”他极低地应和了一声。
“喝杯茶!”我将杯盏推到他的面前。
“不了,风太急。”他坐下。
“这些年,都在忙什么?”我在看他的剑,我依旧没有底气。
“忙着杀人!”他在故作强硬。
我知道,我在此时下手,一定能刀落见血,但是我不忍心,对方看起来是那么有气无力。
就在我走神时,他一跃而起,还是当年那柄“倒月银勾”,可惜剑已生锈,剑气冲到我的面前,拨散了我的头发,残青丝些许。我跳将出去,躲到剑气无法涉及之地,终于逃脱了一劫。
这让我很恼怒,抽出腰间的刀,自下而上一挑,对方手中的剑瞬间落地,原来只那一招,他便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对方咳了两声,我手里的刀瞬间又由左横向到右,呼地一声,对方已经人头落地。
此番杀戮,不费吹灰之力,而敌手在冷却之后,我掰开他的手一看,一本孤畅于世的绝命书呈在眼前,里面记着:市井中,黑市愈劣,人人皆可聘匹夫代为杀伐,今天是他,明天他就是你……江湖中,争权夺利,信义悖逆,人心不古,厮屠处处皆见。政坛上,人不如钱,命不如金,朝钢已乱,异议者次日见尸,人人自危……附绝命书一封:我不过佛眼中的一只泼猴,一个五指山下的困兽。
自那次后,我亦销迹于江湖,再不奢望另一半赏金,因为我不知道这个聘我杀人的主,是否会杀我灭口。
今日后的某日只怕又是东风,斜阳如故……
谁是斩言剑?我又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