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今我来思 于 2010-9-5 19:29 编辑
一艘独立湖心的画舫,一张艳若桃花的脸,一首哀婉绝世的《云在青山月在天》,曲未终琴先断,她潸然泪下。“难道,此生,真的就离不开这画舫了吗?”
那张“杀手令”赫然摆在桌上,从她接到这张令牌的时候,她的心已经死了。江湖中人,没有谁能躲得过“杀手令”的追杀,很多人甚至在接到令牌以后,干脆利落的自我了断,因为怀着侥幸心理东躲西藏的人,或者自以为武功了得企图反抗的人,其结果只能是死得更惨,甚至连累所有亲戚朋友。
她没有躲,或许根本就不想躲,自从十年前,那个雪夜,他走了以后,她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然空了,只有一个美丽的躯壳,在披着华彩的外衣。这十年来,她所作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笑颜接待那些风流倜傥的公子们上船,听她弹奏这曲《云在青山月在天》,可是从来没有人下过这条船,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即便如此,每年自愿上船来的人,仍然络绎不绝。直到上个月,宰相的三公子,带着酒气,闯上了这艘船,他再也没有下过船,当地的老百姓,都暗自庆幸。但是,杀手令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武林规矩,杀手令不参与江湖恩怨,不分青红皂白,他们只收钱办事,虽然他们的价钱,超过普通杀手的百倍,但他们,真的从来没有失手过。
“杀手令”的规矩,没有采取任何形式等待死亡的人,可以选择一种死法。她笑了,在令牌后面写上两个字。她不担心有人会来暗杀她,因为执行“杀手令”的人,从不食言。所以她甚至有些迫切的想看看:“到底谁能来完成这个任务,又如何按照她的想法来杀她。”
一天、两天,等待竟是如此漫长……
“抓住他……”几声厮喊从岸上传过来,她从窗中望去,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正在踉踉呛呛的往前跑,后面有几条人影在追赶着。她有些愠怒:“谁敢在画舫旁边放肆。”转念又想:“唉,接到杀手令的人,在世人眼里也就等于一个死人,所以眼中也没有了这条画舫”。
她决定不再管这世间闲事,任由那少年奔到湖边,后面几条人影冲上来,手中的刀,在薄雾下,反射出狰狞的光来。少年一步步退后,突然扭过头就跳入了湖中,“啊”,她的心神一震:“这双眼睛,分明是他的眼睛呀,难道十年前我亲手葬掉的人,又回来了?”
少年还没有苏醒,他正躺在她的床上,一张从没有男人躺过的床。“不是他,却像是十年前的他。”她痴痴的看着,仿佛回到了那个初春的早上。“师姐,你出山以后,准备做什么?”
“我要做杀手。”她说着,突然笑起来。他被她的回答吓了一跳,然后傻傻的问了一句:“你会来杀我吗?”
她认真的看着他:“如果别人出钱,我就杀,你的价值是一两。”
“谢谢姐姐”,少年挣扎着起来,唯恐把她的床弄脏,看了她一眼,突然红了脸低下了头。这种表情,更像小师弟十几年前的样子,想看她又怕她恼,唉,其实,我也希望你多看我两眼呢。
再也无语,她经历了多少花言巧语,出口成章的翩翩公子,此时,却迎来了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喝杯酒吧”,一双素手,递过去一只翡翠杯。他慌慌的接过来,却仍不敢抬头看她。
“你从哪来,到哪去?”看着他怯怯的喝下那杯酒,她的心头突然有了些怜悯。
“我……我怎么能上岸,我要去救姐姐,她被宰相二公子抓走了。”
她明白了,刚才那伙追杀他的人,就是宰相府里的,这些公子哥,真是杀也杀不绝。“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去跟这些人斗?救不出你姐姐,连你都会送了命。”她刚才试过,他绝对不会一点武功。
“我不怕,死也要和姐姐死在一起。”他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唉,傻小子”,她叹了一口气,小师弟当初就是这么傻的,否则也不会……
一曲肝肠断,她习惯性的再一次弹奏起那首曲子,每次来到画舫上的客人,喝下那杯酒,再听完这首曲子,人世间的路,就算是走到了尽头。
他静静的听着,居然流下了泪水,她也哭了,以前杀人之前,她是不会哭的,只会笑。
他又睡了,好象是很累,她把他轻轻放到床上,给他盖上了被,在他没有醒之前,她要去宰相府里走一趟。他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那是一滴为姐姐流出的泪,十年前,小师弟走的时候,也流过这样一滴泪水。
她爱怜的看着这滴泪,流到了腮边,她低下头,用自己的唇,去接住了这点泪水,她笑了,今晚的月色,可真好。
然后她就带着微笑倒下了。
床上的少年静静的跳下来,他把她轻轻地抱起来放到床上,轻轻地盖好了被子。这“销魂泪”的威力,果然是非同凡响,他轻轻叹息着,然后找到那张“杀手令”,翻过来,上面写着她选择的死法--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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