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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没事养小孩,表姐没事养小鸡,别人为着后继有人,她为着后天有福,口福的福。
表姐和表姐夫把阁楼腾出来,决心用谷和糠养出正宗土鸡,然后产出土鸡蛋来,不像菜场上卖的,用饲料和激素催生出来的好看不好吃的鸡,还有那些个不好吃的洋鸡蛋。
这不是我要去新单位,要离开小城,像鹰一样,马上要远走高飞了吗?表姐热刺刺的送来两只鸡,说,这是她亲手一把菜一把谷喂出来的。
我满怀感激之情的接过两只鸡来,只见一只肉色娇黄,一个皮色乌黑。表姐说黑的是乌鸡,她拢共养了两只,天然大补。
我把那只小黄鸡焖烧了。可能是背负着表姐深情厚谊的缘故,那天我就像杜丽,因为负担太重没拿到奥运首金,发挥失常。那鸡块得让脖子像转轴一样转个180度,才能扯下一缕肉来,活像礼拜堂定风针上铁公鸡施舍下来的肉。我家公主只吃了一块就住口了,无论我如何言之谆谆,她只听之藐藐,还很善解人意地说,不是肉太硬,而是牙太软,未了还问,可否用“以卵击石”来形容吃鸡肉的难度?
那只乌鸡我留着公主她爹回来一同享用。前师不忘后事之师,我决定把这只乌鸡送到馆子里让专业师傅操刀加工,以更美更鲜更靓丽的汤来体悟表姐的拳拳爱心,十全大补汤,补我补他补公主,真好。
我用不锈钢小盆托着那只宝贵的乌鸡迤迤前行,路人纷纷向鸡行注目礼,共咂叹,鸡,好鸡,好乌鸡。得意,都说母凭子贵,焉知人不能因鸡尊乎?
馆子里的大师傅最拿手的一道招牌菜就是“杜家鸡”,他望着乌鸡也是称羡不已,听说是表姐送的,说你表姐真够意思。于是叫打杂的拿厨房里收拾了,打杂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颠颠的去了。
没两分钟,忽然大惊的跑过来“哎呀,不得了,这鸡是个五爪鸡。”莫名其妙,本人吃了无数鸡脚,从没留意是四爪还是五爪。大师傅也慌慌张张的去了,我也紧张的跟在后面,边走边问,“五爪鸡咋了,有毒吗?”
大师傅拎着鸡脚,把鸡趾儿数给我看,“12345,五个趾,看清楚了吧?”
答,“看清楚了。”
“那这只鸡我不能做,有罪过,”大师傅把鸡扔到盆子里,抄着手冷笑“我说人家怎么这么好,巴巴的送一只乌鸡给你吃,哼。”
害怕,怕吃了五爪鸡有啥灾啥祸,又很气愤,这浑球竟敢把我家姐姐一片好心当歹意,再一个,这么好的鸡竟然吃不到口,岂不痛心?只听说屠夫佬不杀五爪猪,说是人投胎,通灵,杀之则天降罪过,从没听说过有五爪鸡这回事的,再说了,人有长六指的,也没听说是神仙下凡呢。帮工女人从鸡笼子里抓出一只麻鸡来,扯起脚让我观摩,果然每只脚只有四个趾。她还绘声绘色的讲故事,“我家里曾经养过一只五爪鸡,后来死了,是我拿去埋的,回到家里身上就起疯疤,那疤子形状就像鸡爪,还是五个趾的,然后全村的鸡都跟着死了。”
我说,“那不就是发鸡瘟吗?说那么玄乎。”
餐馆隔壁是一家合金商行,老板正好在门口,他笑着说“你听他们瞎掰,乌鸡都是五只爪,我在江西见到的乌鸡全是五爪,照吃不误。
被他们鸡一嘴鸭一嘴的说懵了,我决定问问学生物的老公,家有通天百晓,遇事不求人。老公正在回家的车上,费半天劲才闹明白咋回事,说“没关系,正常,那只多出来的趾是鸡们斗架用的,好比江湖客的袖箭暗刀。”
于是趾高气扬地对大师傅说,“去给我煮了,我老公说吃得。”大师傅冲着我翻白眼“是你叫我做的噢,降罪降不到我头上来。”
我笑了,“天网恢恢,你一介伙夫,不知杀了多少生,罪孽深重,不多这一只鸡。”
一家人围一起,品味麻辣鲜香的“灶家鸡”,感受着表姐滚烫滚烫的心意,喝一口,果然情深深意切切辣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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