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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萧郞是路人。 [复制链接]

失落云心

主楼

发表于 2011-3-8 17:28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从来萧郞是路人。
　　　　　　　◆文/失落云心

　　假如痴爱是种错误，初夏想她早已不可救赎。
　　如果不是童话被装裱得太精致，如果不是生活被褪色得太苍白，如果不是美梦被描述得太真实，怎么会有轻易的交心、全意的交付。怎么会傻傻地相信一个原是陌路男人的承诺，那些信口开河的破碎。
　　岁月是如何流逝的呢？自他走后，初夏竟然连白天黑夜的交替都遗忘了铭记。只知道她掏空了自己，却换来一场绿洲被洗劫后的荒芜。原以为拥抱的是美好，孰料一切只是假象，那比玻璃还易碎的脆弱，早在她踏上征程时就因无力承受而崩开了裂纹。

　　初夏醉了又醒醒了又醉，醉生梦死是多么快意的事。麻木在酒精里，黑与白，存在与消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酒，是沉睡，是无休无止的大口喝酒和剧烈呕吐。
　　清醒的只有时光，明明灭灭地映着她醒来时的天空，暗哑的云朵沉得好比浸了泪的棉花。初夏低低地笑，刺鼻的酒精自她身上不断的挥发出来，充斥着这个狭小幽暗的房间。
　　他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他说人生没有若初见。他说完不留痕迹的消失，推翻她所有的骄傲与信仰。
　　曾经，他是她最为简单纯粹的信仰。

　　初夏不哭。她看着七月的雨季一场一场的下过去。看着一个又一个白昼黑夜自她手心溜走。她笑，把所有该哭出来的疼痛和着酒精通通咽落心底，然后肆无忌惮的笑。她笑到筋疲力尽，然后开始长久的发呆，依然是绻缩在角落的姿势，抱着双臂，仿佛这样便能护自己周全。
　　手机里有信息进来，铃声是初夏最爱的词：慢慢慢，我不讲，已不再念念不忘，那些伤，极浅又极淡，像我的难过很婉转。她勾了勾嘴角，想起那时她唱与他听的画面，他轻抚她的长发，说初夏，我们的感觉不会烧完。
　　何用烧完，他们未没有沸腾的热情足够供应燃料。一开始就是清清淡淡的相遇，寂然地仿佛只是一个眨眼便遇见，便相爱，便相拥。这寂然，分明历经四年两个月零五天的长度，然后他们小小的热切了一把，他搬到她租住的公寓里，总算攻克了她最后一道防守。可即使是这样，也还不到八十摄氏的刻度。
　　所以他的感觉不是被烧完的，是被他用完的。这样想着，初夏又痴痴地笑了起来。

　　在一起的第五年，也是刚刚同居的那一年，初夏生日的时候收到他赠的一双杯子，一个她用，一个他用。夜里他在她耳边轻轻说，用了我的杯子，你一辈子就是我的了。她躺在他怀里，欢喜得几乎要溢出黏腻的蜜来，却也是那样寂寂然地，只是用被他握在手心的手反握了他一下。一辈子，一辈子这样的长又这样的短，可是这样的话又叫人多么的向往多么的深信。她真是将自己的一辈子都交予了他。
　　谁知道那杯子没多久便碎了一个，仿佛是在提早警示这苍凉的未来。然而她当时竟不自知。

　　是再寻常不过的入夜时分，她熟练的准备晚饭，他在电脑前找寻可以一起观看的影片，屋里飘满俗世烟火的香。自他搬过来同住之后，她学着淘米择菜，半年下来，不只是熟稔，更是得手顺心。她是极喜爱这样的时刻的，总觉得爱情，只有浸入这烟火米盐的味，才真正有了爱情的味道。
　　然而就是在这样她极其欢喜的时刻，她不小心撞翻了他放在桌角的杯子，玻璃碎裂的声响让她一怔，电脑前的他也愣了一下，回过头来茫然地看着她。随即她就蹲下去捡拾碎片。
　　好好的气氛瞬间就冷场了，他跑过来，无措地看着她静默的捡起碎片，然后又拿出透明的胶纸来粘好。之后她那样淘气的扬了扬手中粘好的杯子，问他，看不出来了吧。他笑着捋了捋她的头发。她开心地把杯子往桌上放好，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是个被打破了的杯子。于是便又欢欢喜喜地继续去布菜盛饭。

　　然而事后初夏还是伤神了一阵，杯子方用了月余，倒不是对杯子感情深了，只是他送的东西，像是他托付的一辈子，就这样碎裂，总觉得像不祥的预感。随即她又责怪起自己，想若是他知道，便也该说自己是胡思乱想了。
　　那时他们已经开始讨论结婚事宜，连买房这样的决定都已提上日程。他渐渐忙碌起来，常常要出差加班，她很快忘记杯子的事，更多的心思花费在心疼与思念里：他出差后略见消瘦的脸，他忙碌迟归的叫她望眼欲穿的身影……
　　后来初夏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在厨房里，她向年长的人讨教进补的食谱，开始煲粥炖汤，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将食物扫荡一空，仿佛看到他脸色又恢复原来红润的样子。
　　几次她看他实在忙碌得憔悴，心疼地劝他不必这样拼，买房的事可以缓一缓。他不言不语，只是安静地将她拥入怀里。那时他说，初夏，我要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她感动得无法言语，安静地靠在他胸膛上。他这样用尽全力，只因他知她所渴思的是什么。
　　她幼时父母离异，父母对她不闻不问，她是跟着寡居的奶奶长大的，奶奶过世后她便颠沛流离，没有一个家。

　　初夏总是不信，那样深的爱，怎么会说结束就结束。

　　那段时日初夏完全成了操持家务的能手：下班回来顺道去菜场挑拣新鲜的烟火回家，讨价还价、铢毫必计都成了一种乐趣。她是调料掌勺的厨子，却只为他日日翻新，餐餐变样。他回来的晚，洗了澡后衣服总是横七竖八的乱丢，她一件件捡拾洗净晒干，再方方正正地折好放进衣柜。
　　她原不是擅长生活的女子呵，却为他，只为他。然而到头来却不过换一句不如相忘于江湖。
　　如何相忘怎样相忘？初夏听得见胸腔里尖锐高昂的质问。可是她分明记得他收拾衣物离开的时候，她只是波澜未起地坐在那里，看他翻箱倒柜，看他打包装箱，冷冷清清毫不动情。

　　曾以为真是一生一世一辈子呵，哪知竟是这样的短，连同居一周年的纪念日都赶不上庆祝。她总以为是自己在哪里不自觉的做了错事惹恼了他，所以他在作秀与她看，好叫她着急害怕。从他说初夏我们分手吧，然后从床底下抽出行李箱的那一刻起，一直到最后一声锁扣紧密咬牙的声音落地。她千方百计找好的借口堵不上胸口巨大的失重感。
　　气场那样那样的冷，冷到她所有希翼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之后他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她原本灭下去的希望又燃了起来，却只听到他用毫无感情的冰冷口吻说：假若还有什么东西是我忘记带走的，那你便丢了罢。
　　那你便丢了罢，包括我吗？初夏当时真想问一问。他说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的啊，可最后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这七月的严夏啊，怎会这样的冷呢？
　　初夏抬了抬眼，桌上的杯子依然安静地存在着。那是她与他，被打碎了的一辈子。她为自己想起这样的前尘而感觉冷。这自心底源源生出的寒意，叫她无法自已的颤抖起来。

　　房间里突然响起沉稳若尘的男声，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不舍不弃。
　　初夏惨淡木然的神情露出些许不敢置信。这词，如今已是风靡网络的宠儿了呵，全然不似当年他为她录下来时那般静寂温良。她仍记得第一次听见这铃声响起来时同事皆拿眼瞟她，她红了脸，轻咬薄唇。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如何？她带着七分羞怯三分懊恼反问他：何是如何。心里却丝丝密密的甜。

　　初夏迟疑良久，直到手机屏幕暗了下来才缓缓靠过去，伸手将那小小的通讯工具拿了过来。连手都禁不住地轻颤。
　　未接电话里的姓名这样刺眼，初夏恍如隔世，打开了未读信息。
　　初夏，她们说你多日未去上班，说你不接电话不复信息；初夏，我并无他意，我只是来告诉你，从来萧郎是路人。
　　她几次擦拭被泪洇湿的双眸，逐字逐句地看，最后禁不住痛楚呜咽出声。从来萧郎是路人，所以不必如此记挂难舍，不需这般痛彻刻骨。她总痴想他的离开定是有难以言说的苦衷，她痴痴缠缠困住自己，不肯放下，可如今，他要她连这执念都不留。
　　心里某个角落应声崩裂，初夏终于察觉出心里龟裂的苍穹。
　　她撑了许久的泪，以那样决裂的方式汹涌而出，多么像他离开时的模样。他坚定得连头都不回，一眼都不屑回顾。
　　原来，从来萧郎，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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