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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大秀、二秀和三毛、四毛”们 [复制链接]

高原红4344

主楼

发表于 2011-3-8 16:42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只愁生，不愁长”或“只愁长，不愁生”，在眼下的世道里，显然后者才是一个真命题。于是，我又想起了当年的“大秀、二秀和三毛、四毛”他们。
　　
　　一个生命的降临，对家庭而言，不一定要欢天喜地；一个生命的成长，也不一定要踏歌而来，但无论如何，那却都是一个一个活生生的里程碑。人丁兴旺与否，家道兴盛若何，在那些里程碑上都刻画得清清楚楚。其实，家庭概念中最涵本质的一件内容，便是生儿育女。哪怕再苦再穷，没有孩子如何能构成本质意义上的日子？在一个特定的年代里，尽管那日子过得有点结结巴巴，只是结结巴巴的日子还称日子，是日子就得过。那年头，满大街跑的都是大秀、二秀或三毛、四毛，每家三五个孩子，就如家常便饭，不稀奇！至于说哥哥后面跟上的二秀、三秀和四毛、五毛们，那就仅仅只有生命意义上的一个定义了：家口。我出生的意义，也仅是在于给家里增加了一张吃饭的嘴巴而已，当然，户口薄上也多了一位男性人口。
　　
　　在我降临人世间的那一刻，我的屁股也曾经受过了一巴掌后又一巴掌之关于痛的人生启蒙，但是，仍然不见有我哭声出来的迹象，那当儿，你就最好莫要再问为何、为甚了。如果你不依不饶，非要弄清楚那两巴掌打下来我还不哭的原因，我母亲会很伤心的。她毕竟只是一个仅在新中国妇女扫盲运动中识得几个大字的“准文盲”。在文化人眼中，抽象是科学的一种境界，但弄不好也会生出挂羊头卖狗肉的嫌疑。不过，在接生婆，甚至在我母亲，或我祖母的眼中，“抽象”仅仅只是一头雾水而已！
　　
　　从接生婆当年那手足无措的惊诧神态中，从祖母那一刻镇定里也透出来的几丝疑惑中，母亲多多少少也是会有点莫名之惊恐的：“这孩子怎么了？莫非哑巴？”其实哑巴也是有声带，哑巴也是有痛觉，哑巴也是会哭、会流泪的！
　　
　　接生婆给我准备的第三巴掌终于没有落下来，祖母不忍心再打，一边喃喃道：“不会是哑巴的！不会的！别打了！”一边断然拦截住了正在空中高高举起的那只专打婴儿屁股的职业巴掌。那一刻接生婆的神圣营生，遭遇了我的祖母毅然决然地挑战！但那并非是和巴甫诺夫的条件反射理论挑战。这非但让我免却了一次接二连三的皮肉之痛，也让我后来从母亲道出的这段家常中，深切地感受到了儿孙之情，血浓于水的真谛所在。也感觉到了血脉之重要，在祖母心中就是无可替代之天经地义般的道理！随着我的悄无声息地落地，我的人生之旅便在我的第一次沉默中开始了。
　　
　　按前苏联的生育标准，在我出生的年代，中国的育龄妇女，几乎个个都是可以当上“英雄母亲”的，故而那年代的中国，虽然效法了前苏联的许多治国方略，惟关于“英雄母亲”的概念注定了是一个空白！但是，从我母亲的身上，从和我母亲同时代的许多其她母亲的身上，我看到的“英雄母亲”其实都很平凡而简单，那便是：有吃苦耐劳的持家精神，有关爱儿女的舔犊之情。我从母亲嘴里听到的总是“只愁生，不愁长”，这其实是母亲达观人生的真实写照。设身处地的为当年的母亲想来，看着一溜张着嘴要吃饭的孩子，看着桌子上常年摆着的那点难得见到油星儿的炒白菜和烧萝卜，看着那些餐餐不免的咸腌菜和臭豆腐，还有，看着没几天就要见底的米缸，家里哪有不发愁的呢？
　　
　　我开口说话的日子真实地迟缓，那或是我的天性使然；而由于营养不良，我的身体也长得真实地迟缓，那则是那段日子的写照？我常常在祖母的膝前无端地发怔而不会发声，不会说话。我也常常在夜深人静的那一刻，舔着自己因缺乏维生素而干裂的嘴唇，然后便是祖母把我安静地拥入她的怀中，又轻轻拍打着我单薄的身体，陪我慢慢入睡。待我到能拿起筷子的日子，祖母说我还不能说清楚“月亮”那两个字，“月儿走、我也走”的儿歌也不知教了我多少次也学不会。为了让我早点学会说话，也为了让我吃饱点，祖母毅然决然地把我们兄弟俩送进了县城里唯一的一家幼儿园。这件事，在大饥荒的岁月里，无异于让我走进了天堂，然而也为家里带来了新的负担。至今想来我，那一刻的我，当然是同年孩子中的幸运者，家庭的艰辛和家庭的关爱，于一个非常的年月就有了一种非常的意义！
　　
　　忽一日，“人多议论多，热气高，干劲大”的说法不见了，继而“计划生育”的国策走进了村村落落和家家户户。于是，一个孩子之金贵便可想而知，你再想听见隔着里弄叫喊着二秀、三毛的声音，那是名副其实的奢望。君不见，如今为孩子摆出的“出生宴”、“生日宴”，还有“入学宴”等名目繁多的酒宴，已经成为了一种专为孩子打造的“划时代”的“概念”。为酬八方四邻的恭贺，其声势之浩大，动不动就是十桌二十桌的宴席，常把一整个酒店大厅布满得水泄不通，楞是让酒店笑得合不拢嘴，连脸儿也乐歪了！
　　
　　只是这一刻我又在想另一个问题，在“只生一胎”的环境下，中国人的生育理念也被时代所影响、所左右，而这种影响的主要推手，则是养育孩子的高额费用。在目前的社会条件下，中国的普通百姓家庭能够具有多子女的抚养能力吗？
　　
　　回到那日子，若不是大户人家，家里添丁进口，确实属日常生活中极平常的一件事，哪怕是头胎，多也惊动不了邻里四乡，更莫说满世界的人来称喜道贺，不过，通常孩子出生后，总是会给娘屋里报个信的，那也是人之常情，娘屋里当然也会有人来赶情送礼。常见的礼物，一般是竹蓝里装上几尺漂漂亮亮的棉质花布，上面再整整齐齐地摆放上二三十只般般大小的鸡蛋或再加上一包锥状包装的红糖，另外，两只红布条捆扎的老母鸡当然也是少不了的。如今，那种黏糊糊的古巴红糖，不光坐月子的女人大抵不再去青睐，街面上的杂货铺里也很少见得到那玩艺了。不过，吃两只肥实的老母鸡，于月子里的女人，应该还是属于不错的传统选择。
　　
　　今日之无论城市、乡村，一大群老老少少的大人“恭候”独一无二的一个孩子的诞生，那是司空见惯事，其向世人展示的隆重程度，恐怕不会逊于格格或阿哥们的横空出世！看来这世道似又应该说“不愁生，只愁长”了。谓何？按现在这般势头，从出生到结婚，一个孩子拉扯下来，你有几多花不完的银两刷不完的卡呢？倘真有二毛、三秀来了，我是真的未必敢要了。然而母亲不这样认为，她说“一个孩子是养，两个孩子也是养！”你们不都是长大了吗？其实母亲的观点，是基于对苦难的日子习惯了，觉得从苦日子里面也是可以走出来的。但母亲忽略了今天这个社会于孩子们的崭新起点，西风东渐，洋餐盛行，看着“娃哈哈”长大的孩子，他能认识什么是“酸梅汤”吗？
　　
　　当下，倘是为孩子办婚宴，那就更不得了。为迎接赶情送礼的四路亲朋、恭喜道贺的八方宾客，不仅酒店的门脸内外犹十五的灯会一般，被装点得张灯结彩、灯红酒绿，婚庆公司也不甘人右，车前马后，悉心提供一条龙的高档服务，一溜有头有脸有派头的皇冠、奔驰，更是为新人驾到，漫天吆喝，鸣锣开道。君不见，倘遇上三个八、四个六的当代“黄道吉日”，招摇于闹市里娶亲迎嫁的豪华彩车，真可谓风光透了，那蛇阵儿一般的规模，几乎能够压断一条街。你就摸指望路口一次开绿灯的时间够用。
　　
　　回想当年，京城里带着龙脉的皇儿和公主的婚礼该是何等喜庆的大事？又称何等重要的庆典？但那也就是吃点烤牛羊，喝点乳酒、黄酒或成年烧酒，就算是宫中大张筵宴之满汉全席，拿到如今也称不上如何稀奇。临到吉日良辰一刻，也就是几只飘着红彩的喇叭，满街晃动的红灯笼，再加上一乘八抬花轿的排场。除此之外，你还能列数、想象出来一些何呢？当然，普天同庆的皇帝大婚就另当别论了，美人充栋的坤宁宫洞房，那是天子的洞天福地，你就莫要去比了！百两金漆写出的双喜大字，万贯银两凿出的龙凤喜床，金丝银线织出的“百子帐”和“百子被”，这些，是世上的凡人俗身能想的吗？不过，睡在如今五星级的总统套房里的那种飘飘然的感觉，昔日的天子又如何能够享有！你说是不是真的世事如风？
　　
　　最后赘言几句，早闻媒体报道，国家计生部门正在进行适度放宽独生子女准生“门槛”的调研，生二胎的条件有望放宽。近日，新的风声又起，3月6日，值正在召开的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副主任王玉庆向媒体透露，目前计生部门正在考虑放开二胎政策，可能在“十二五”末期放开。该委员会的另外一位副主任张黎则透露，国家将试点新的计划生育政策。
　　
　　资料显示，1980年，在中共中央1号文件中提出了“鼓励只生一胎”的党内指示。同年年9月25日，《中共中央关于控制我国人口增长问题致全体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的公开信》一文正式和全国的老百姓见面。其实，直到2001年12月29日，在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五次会议上，《计划生育法》才正式颁布，从此，计划生育才称严格地成为了我国的一项立法意义上的“基本国策”。无论是先斩后奏，还是行政执法，其执行30年来，扎扎实实使中国减少了4亿人口。但同时也把中国老年化问题推向了窘境。
　　
　　庆幸，日子给了我一个能够仰望世界、阅读世界的生命，我也因此没有成为那些不能来到人世间的4亿人口之一，我很珍惜！但是，自然规律给人类身心上的伤害，同样给予了人世间的那些鲜活的生命以严厉的警示：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自然规律斗，并非总是其乐无穷！

里程碑, 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