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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六月三伏时。每一阵微风掠过,都能溅起此起彼伏的蝉声。
提到蝉声,就常常想起小时候捕蝉的经历,甚至,有时候在梦中也会梦到的那些情景。
记忆中,那时候整个的村庄都是被绿树包裹的。村前的小河边遍植着高大的柳树。而村里村外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刺槐,泡桐,杨树和开着绒花的合欢树。也有不少的荆条棉条腊木等等灌木丛,它们跟混合在一起的野蒿紫苏等草本植物充塞着村庄所有的井台,河堤和房前屋后,赤着脚出没其中的我们小孩子,有时候心里也是怕怕的,因为草丛中常常有蛇出没,尽管都是无毒蛇,可是没有人愿意不小心踩到它们。
可以说,整个夏天,除了偶尔跟大孩子们去海边钓鱼(他们嫌我们碍事,一般的不愿意带我们去),大多的时候就是钻树丛、园头捉知了。
我们这儿的知了有四种。最小的一种长的很土气,一身的土褐色让它们适合大多的树皮的保护色,不过,这种蝉不够机灵,有些傻,常常被捉到以后才摇动起翅膀,以示抗议。我们不用工具,用手就能捉到一大把这种知了,它们的叫声也很单调,只是发出“吱——”的一种长声,没有起伏,没有旋律,没有变化。它们出土的最早,数量最多,是蝉中的草根阶层。
第二种就是名副其实的“知了”。叫声悠扬激越,一声接一声的“知了,知了”,能喊上小半天。它们后背是银灰色,腹部亮片巨大的“音箱”是玉白色,透明的翅膀上翅脉却是绿色,它最喜欢栖身的地方是枣树、樗树和柳树,这些树背着阳光的一面往往颜色很浅,“知了”正是喜欢保护色跟它们身体的色彩融为一体,不近前去看,一般的人很难看出它们的存在。
第三种是最稀少的一种,长的比“知了”粗壮,颜色青灰色。它的叫声最具特色。俗称“富有哇”就是它们的叫声的发音,这其中有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做傅有的牧羊人,跟当地一个财主家的丫鬟相爱,这个美丽的丫鬟名叫黄娥,他们常常在她出来洗衣服的时候在河边相会。可是,有一次下大雨过后,傅有为了跟心上人见面,趟过河来,却被上游突发的河水把他卷走了。听到噩耗的黄娥一下子就疯了,她成天的跑到河边望着对面喊:“傅有哇——”“傅有傅有哇——”直到死后被人埋到树底下,第二年,从这里翼变的一种知了就到处飞着叫喊:“傅有傅有哇——”一声长腔拖过,它就早已转换了阵地,从来不会在同一棵树上叫第二声。
最后一种俗称“马知了”,出生的最晚,个头最大,一身黑炭的颜色,叫起来犹如裘盛戎大师的铜锤花脸,声音洪亮高亢,如果好多的“马知了”一起叫起来,那就好比一场大的交响乐的合奏,真有黄钟大吕的气势。
说起捕蝉,就不能不说说当时捕蝉的工具。
折一根柔软的树枝,弯曲成羽毛球拍一样的形状,把它绑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并在那树枝上翻转缠上蜘蛛网——一般是早起,蜘蛛网还很粘稠的时候,大约四五个蛛网就可以用一个上午,有一根受用的捕知了网,那种被人羡慕的感觉,还有衣兜里装着吱吱乱叫的知了,仰着脸,在高高擎着的蛛网慢慢地靠近“猎物”的那一霎,那种心跳的感觉真是笔墨所能形容。
但是需要说明的是,这种蛛蛛网只能粘到个头小,力气小的小知了。“傅有哇”却极少能捕到,一是,这种蝉数量很少,这些年已经近乎绝迹。第二,它们非常机警聪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只是很偶然的才能捉到。而大块头的“马知了”,身高马大,蛛网对它根本没有作用。于是,一种更有趣的捕捉方法就浮出水面了。
这种方法叫做“钓”。不是用鱼钩,而是用一根马尾,后来有了细细的尼龙丝,把它们做成一个可以伸缩的扣扣,绑在竹竿顶上,当“马知了”正在引吭高歌的时候,慢慢地从后面靠近,手眼配合,将扣扣慢慢地、准确的套在歌者的头颈上,顺劲儿往下一拉,哎,就大功告成了。
其实,那时候为了捕知了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的。树林里蚊子、牛虻很多,常常被咬得身上起疙瘩,很痒痒的。最讨厌的就是刺毛虫,不小心粘上就像针扎的一样疼,好几天刺疼痒痒,还有被树上的针刺扎伤,回家晚了遭大人责骂……可是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能阻止那些带有几分冒险和挑战意味的活动。只可惜,如今的孩子已经很少这种无羁的野趣了,我们身边的树木少了,绿地少了,我们内心里的荒芜却一天天蔓延开来……我不知道,所谓社会的进步与繁荣,是否真的能替代我们与大自然亲近的愉悦和快乐。
六月,难忘的蝉声,从记忆中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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