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浪子不独你一人

聆眸

天下浪子不独你一人
聆眸


我叫阿勇，勇敢的勇。他说。
为什么不是永远的永？我说。

他停了一下，又说：是勇敢的勇。
我又说：有勇无谋的勇也是这个勇。

这是在我看到他24小时之后的我们第一次对话。

两个月前的某一天傍晚，下着雨，我打着伞来到路口边的一家馄饨店。要了碗馄饨，靠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无意间感觉到有目光向我这边射来，跟着感觉看过去。和我隔了两张桌子，一个男人。他不是在看我，是在看我头顶上方的电视，一边啃着手里的鸭头。

我的目光收回的同时，突然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再看过去，并且脑子里瞬间以24万匹的马力开动起来，搜索每一个犄角旮旯儿，我究竟在哪里见过他？什么时候？只一眨眼的功夫，脑海闪过了一抹影像，是老虎。原来我不曾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只是他长得很像老虎罢了。无论是眉眼，口鼻，脸型，乃至发型，全都像极了。

他比老虎长得要好看些，似乎也年轻些，吃东西的样子，也比老虎斯文的多，但同样都是给人一种吃得要多香就有多香的感觉。馄饨端上来，我吃得很慢很专心，不再看他。

这时馄饨店里又进来几个男人，穿着打扮都是中规中矩，他们是来找他的。那些人在他的桌子边坐下来，没有招呼，就开始同他讲话，是东北口音。他只是在听，直到啃完了手里的鸭头，拽了点纸擦擦手，抄起桌上的筷子一边吃炒面一边开始说话，也是东北口音。

他是这几个人的头儿，我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但是我知道他们做的一定不是正行。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他的眼神和当年我遇到老虎时的一模一样。我在看向他的同时，他亦感觉到了我在看他。但是他却没有直接地看向我，而是在用一种不经意的眼神掠过我，然后又装作不经意地转向我头顶上方的电视机。

吃完馄饨，给了钱，我拿起雨伞，走到他的桌子边，向他伸出手，张开手掌，说：把你的手机给我。他看着我，目光没再闪烁，我淡淡地盯着他的眼睛，手仍旧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睛躲闪了一下，掏出手机放在我手上。

我摁下了我的号码，放在耳朵上，听到手机里在唱：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我无声黑白。然后挂断，交还给他，走出馄饨店。

第二天的傍晚，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在院子门口。他在等我。

我看着他，向他走过去，路过他的时候，我没有停下来，亦没有说话。他看着我从他面前走过去，迟疑了一下，跟了上来。我们一直顺着河堤走，他跟在我旁边，在我身后和我错半个身体的距离，就像当初老虎和我第一次走在一起时那样。

一直在走，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那一刻的我，甚至是有些迷惑和不自然。我昨天为什么要留他的电话号码？我这是在做什么？只是因为他和老虎长得很像？只是因为他现在做的事情和当年的老虎一样都是不走正行？那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通过我告诉他关于老虎的曾经，就能让他浪子回头？我凭什么？他又凭什么要听我的？

倏地，我的心很乱很乱，冷呵呵的天我还没吃晚饭，却和你在河堤上遛腿儿。我停了下来，他又向前走了两步，也停下来，靠着河堤的石栏，点上一根烟，然后对我说：“我叫阿勇，勇敢的勇。”    我说：“为什么不是永远的永？”  他停了一下，又说：“是勇敢的勇。”    我又说：“有勇无谋的的勇也是这个勇。”

他不再讲话，只是抽着烟看着脏兮兮流动的河水。我想此刻他的心里一定是懊恼万分的，从昨天我要他手机那一刻起的好奇与遐想，已经完全粉碎在眼前被我无端的揶揄中。

他的烟抽完了，继续向前走去，我只是看着。走出几步，他又折回来，走到我跟前，我平视着看着他的肩头，心开始咚咚地乱跳。他侧了下身体，向我身后走去。我转身，说：“你现在这样的生活，你的家人会担心……还有你的女人！”我强抑住心跳，几乎是喊出了最后这几个字。

他站住了，转向我，说：“我的女人跟人跑了……昨天你突然来要我的手机，我给了你，今天我在你家门口等你，我以为这也算是一种缘分……谁知道原来我碰上个神经病！”

“昨天我注意到你，是因为你和一个人很像。无论是样子还是你现在做的事情，和他那时都很像。”
“你的男人？”
“以前的男人。”
“现在在里边？”
“不是，是被别的女人拐跑了。”
“呵！”他笑出声来。

我们一起去吃饭，他喜欢吃辣呼呼的东西，喝烈呼呼的酒。我没再劝过他什么，只是隔几天我会问他何时回去。他不回答，只是笑笑。一个月，很快的就这样过去了。我们没通过电话和短信，他每天傍晚的时候，都会在院子门口等我，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还是辣呼呼的东西，烈呼呼的酒。

吃过饭他会再送我回来，先去河堤上走走，走到中段，那里有个石板凳，我们会坐一会儿。他每次都先故意装得毕恭毕敬的样子给我点上一根烟，然后用带着傻傻的坏坏的笑，看着我把第一口烟吐出去，才也给自己点上一根烟。一个月来，我们没说过太多的话。我能感觉到，他跟我在一起时显得有些拘束，但是我也知道，他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天他看起来很高兴，吃了很多辣呼呼的东西，喝了很多烈呼呼的酒。坐在河堤的石凳上我又问他何时回去，他看着我，说：不走了。我说：不走你在这里干嘛？他说：在你家附近租个门面，开个小吃店，就卖馄饨，然后等着你来。我笑，没有任何意义的笑，出于礼貌。

过了会儿，他又说：我想家了。我说：那就回去吧。他说：我想媳妇儿了。我不说话。

这些天让我感觉像是在过日子，但是我知道，你是不会跟我回去的，是么？他望着对面的河堤说。

那天晚上我们在河堤的石凳上坐了好久，我不想回家，我也不想让他回家，是他东北的老家。

第二天，他没在院子门口等我。我知道他走了。

几天前的一个傍晚，我的手机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我叫阿永，永远的永。我回：为什么不是勇敢的勇？短信又回：是永远的永。

盯着手机一直在看，直到手机屏幕暗淡无光，再摁亮了，再看，却没再回短信过去。

永远，我已经厌倦了。勇敢，我已经害怕了。浪子，我已经遇到过了。

小不点儿

写的真好。标题挺好。

风飘飘

淡淡的情，淡淡的爱，淡淡的思念，淡淡的忧伤。我叫阿永，永远的永。。。。。。

聆眸

编的挺好的，真的，我很快读进去了，并且有点感动
扑尔敏 发表于 2010-6-17 21:18

谢谢敏敏的感动：）

聆眸

浪子经历过了沧桑，就不是浪子了吧。
信以为真 发表于 2010-6-17 01:26

呵呵，浪子未必都沧桑的，沧桑的也未必都曾经浪子。

聆眸

楼主是真能编呀
春江潮水 发表于 2010-6-17 00:18

这个镇不是编的

聆眸

这事少见。那几句话和结尾相扣，挺有韵味。
杨逍逍 发表于 2010-6-17 00:06

嘿嘿，一不留神，遭到逍逍的表扬了。

聆眸

公正地说，首页几篇小说里，这个算是最像样的了。
王小虎的老虎 发表于 2010-6-16 21:54

谢谢小虎。

聆眸

这样的缘分，也很美好。
知音 发表于 2010-6-16 01:07

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些这样那样擦肩而过的路人甲乙丙丁，来填充我们过往记忆里的某一处空白。
只是有人忽略有人善忘而已。

扑尔敏

楼主是真能编呀
春江潮水 发表于 2010-6-17 00:18

编的挺好的，真的，我很快读进去了，并且有点感动

知音

浪子经历过了沧桑，就不是浪子了吧。
信以为真 发表于 2010-6-17 01:26

浪子的魅力就在于沧桑的经历。

信以为真

浪子经历过了沧桑，就不是浪子了吧。

春江潮水

楼主是真能编呀

杨逍逍

这事少见。那几句话和结尾相扣，挺有韵味。

王小虎的老虎

公正地说，首页几篇小说里，这个算是最像样的了。

知音

这样的缘分，也很美好。

知音

浪子回头，真的是很难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