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天的夜色里,处处弥漫着茫茫的尘埃。
613,这是本城最末的一班公交车。
“嗨,我可以座下吗?”
正在沉思的夕,抬头看到了恭立在身旁的林。她点了点头。
那一天,坐在公交车相邻座位的他们,很自然地交谈了起来。
她告诉他,她是一名自由职业者,她开了一家小店,每晚忙到最后一班公交车的到来。他告诉她,他是一名普通的办公室文员。每天,他都是公司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这是一座简朴的内陆小城,两侧的路灯散发着一股亲切的味道。
林给夕的第一印象是貌似开朗却有无限忧郁,也笑,笑容中缺乏一种清澈到底的快乐。
公交车到站了,夕挎起背包微微一笑。暖暖的灯光溶在林的眼睛里。
他们道别。
二,
“嗨。”
一个月后的某一晚,还是在613这部车上,偶然的四目相对里,他们一眼认出了彼此。
没有虚伪的客套,没有庸俗的粉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第一次遇见他俩就是这样相似的两个人。即使是初识也对对方有着深深的了解。
再次遇见,一种靠近的感觉升腾在空气里。他们确信彼此都是同类。
一路沉默。
有时候沉默是一种更丰富的语言。
林眼睛里的沉郁,寡欢,以及他的书卷气,都深深印在夕的心里。
夕的外表是一湖静水,内心却是一潭暗涌奔流的深井。她一直在拒绝别人解读她的寂寞,读懂了又怎样?
象这样的相遇,大多没有下文。
有意无意中,林和夕的相遇似乎多了起来。
三,
不知何时起,他们默契地感觉到了回家的这段路太短。
婚姻不幸的原因有着惊人的相似:彼此性格不合,另一方曾经背叛过自己。公交车上的每次倾谈,慢慢通润了两颗陌生的心。默契,懂得,这温软的动词充盈着两个人的心房。了解一个人需要时间吗?
“我老婆跟了我十多年,才说出了和你一样的话。”
在林的眼睛里,夕读出了相见恨晚。
林饱含暖意的目光,悄悄笼罩了夕的那颗心。
哐当一下的停车声,会让夕的眉头不禁轻轻皱起来。林不敢挽留,亦不敢下车送她,这车上到车下的几步距离,举若千钧。
他们都是自认为清醒理智的人。
都知道,爱于他们是太奢侈的东西。
单身的有情是爱情,已婚的恋情都称为偷情。社会的舆论与指责自己是可以扛得住,可是孩子呢?
他们都清楚,彼此早已经没有了拥抱爱的权利。既然如此,不如以沉默作为之前的铺垫。
过去的幽暗岁月里,夕曾无数次地祈祷能有那么一个人,足够温柔,足够宽容,可以用力地拥抱她。她可以将这么多年来的委屈统统述说给他听。
如今,这臂膀出现了,夕心里的痛却更深了。
四,
“我们下车走走吧。”夕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是唯一的一次握手同行。
林终于握住了夕的手。
夕的手很凉很凉。
连拥抱也不敢有,怕只怕,这一辈子,再也分不开。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很快就分开了。
有些梦想,就像太阳,温暖地挂在天上。可于某些人,是一辈子也无力触及到的热量。
风从他们曾走过的地方滑过,丝丝缕缕的,裹着破碎的草叶与所有过去,所有未来的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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