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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国学堂 纸上爱情/刘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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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爱情/刘剑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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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楼
发表于 2011-1-25 23:14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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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君雅 于 2011-1-25 23:19 编辑

                                                           

                                                 纸上爱情


                                                 一、     秋天的不速之客


   

    黄昏时候垠照例在楼道和老叶下棋。棋下得一如既往的索然无味,外形酷似唐老鸭的老叶晃着又厚又大的嘴唇没完没了的悔棋,围在四周的看客自然便将所有的热情和关怀倾斜给了垠,七嘴八舌出谋定计,甚至有无数双手横空伸来不断调集兵马共同对付唐老鸭死不改悔的糟糕棋风。垠就成了一只给许多人用绳儿扯着给机械地折腾的木偶,淹没在一片汹涌的吵嚷声中。于是垠在下完第六盘棋后站起来说,累了。便有几个看客迫不及待去争夺垠那个给人操纵的位子。垠离开楼道转身回到房子里,斜躺在靠窗的床上。
   

    秋天的夕阳如一抹暧昧的红晕轻轻地落在窗台的书页上。几片灰不溜秋的叶儿从什么地方流浪过来,在窗纱上碰出一种极其伤感的轻响,转眼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垠心里便又一次漾起一缕悠悠的疼痛的忧伤来。十多个秋天也许就是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悄然地在窗外飘走的,许多叶子绿了,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成熟,然后在秋天金色的伤感中凋落,而自己却依旧躺在床上,看落叶。十多个秋天以前,他有一张黑而平光的娃娃脸,现在呢——叶子在脸上划拉出无数细而密的折痕,胡须如草,刚割去一茬又冒出一茬,妻子晨晨每次和他上床都不友好地说:把草割了。垠突然有了写点什么的冲动。好些日子没摸过笔了。垠在洛州城是个很有名的散文作家。垠的文笔很好,流利清纯,韵味悠长且敏感而机智,很让一些读者喜欢的。晨晨到一所医科大学进修时,他立即将女儿送到她姥姥家,准备在妻子进修的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多写点文章,但是,晨晨走了好几个月了,他除了给学生上课批作业,在煤油炉子上煮方便面以及和唐老鸭杀棋之外,他几乎未着一字。垠侧了有些发麻的身子,门外楼道的吵嚷声厮杀声依旧汹涌澎湃。人们都似乎活得心安理得轻松惬意,因为他们好像从来没有感到时间是如何残酷的将青春和活力一天天地销蚀掉。而垠则相反。他觉得他正在衰老着迟钝着——晨晨在家时他整日做饭买菜洗衣服送女儿上幼儿园上课批作业和写文章,忙累得喘不过气来,倒没觉得或无暇顾及时间的严酷。现在,妻子走了,女儿不在眼前,面前便留出了一片空旷的原野。他是原野上一棵秋天的孤独而伤感的树。
垠觉得灵感来了。该写点什么了。他最喜欢的季节是秋天。秋天有种凄婉而缠绵的情调,夕阳与落叶,衰草与寒意,总是给垠许多美丽而忧伤的构思的。
   

    垠想从床上爬起来。
   

    门悄然开了。
   

    起初,垠以为是风。这是座单面楼,一遇到风,门窗就会给吹得七哩哐啷的一塌糊涂。但没有风,窗台外的那片落叶静静地躺在那缕衰弱的夕阳中。
   

    垠往门边望了一眼——他看见了一双清莹莹的眼睛和一张沉静而清纯的脸。来人套着一只精致的坤包。披散而下的浓黑而秀美的头发,舒畅地淹没了坤包棕色的背带。
   

    垠问:你找谁?
   

    来人静静的站在屋子中央,轻启了红润的唇,微微一笑。
   

    垠突然一激灵,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你是……萍?垠惊惊地张大了嘴巴。
   

    你是垠,对吧。来人说。
   

    垠慢慢的站起身来。身子有些发抖。
   

    四目相对。
   

    夕阳温润的在两人的目光间穿过去。窗外的落叶再一次在窗纱上碰出一缕幽幽的轻响。门外的厮杀声吵嚷声被隔在夕阳和落叶之外。

    垠后来已回忆不起他当时是怎么从床边向她走过去的了。他只记得时间似乎在温馨而沉默的夕阳中凝固。思绪被一种鼓胀着的激情和渴念怂恿着。
   

    故事在那种自然迷乱的状态下进入了自己的情节轨道。
   

    两人似乎是同时张开了手臂,将积满的情愫无遮无挡地交予给对方。
   

    秋天的阳光在这个瞬间以一种最和谐的姿态,永远的留在了垠的记忆当中。
   

    但是,她突然从垠的怀里抬起头来,闪了闪那双清莹莹的眼,抽出一双手往身后指了指。
   

    门。
   

    垠这才看见,门还半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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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发表于 2011-1-26 19:36 |只看该作者
方鸿渐,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忘了,哪呢我想我想我使劲想想
凝香含雪 发表于 2011-1-26 16:36



    《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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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发表于 2011-1-26 16:36 |只看该作者
方鸿渐,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忘了,哪呢我想我想我使劲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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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发表于 2011-1-26 11:07 |只看该作者
曾经最欣赏一部小说,也是另一部小说开始的地方,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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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发表于 2011-1-26 08:45 |只看该作者
这是你写的,还是刘剑锋?我看糊涂了
司马青衫 发表于 2011-1-26 08:35


是俺当小说版主时最关注最欣赏的小说,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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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发表于 2011-1-25 23:3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君雅 于 2011-1-26 19:39 编辑



我的回帖:

    活着就是不断失去的过程,人,自私是爱情的真谛。
    纸上爱情,过去的传说,今日的传奇,是昨日、今日、明日的寂寞。
    很多时候,伤害不是因为不爱,而是爱的太深。生命只是世间过客,爱情岂能代表生命的全部意义,婚姻别谈爱情,讲责任。


    其实我很怕再读《纸上爱情》,秋天的夕阳、灰不溜秋的落叶使人犹伤的难以拒绝的美……萍的突然出现,那惊喜刺的我心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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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发表于 2011-1-25 23:31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草儿对晨晨的界定我很认同,“晨晨”就是我的母亲、我的妻子,是她们付出巨大的牺牲给孩子和男人一个完整的家。再美好的爱情、性爱也不能去伤害一个誓死捍卫家的母亲。垠没见思萍,在回归途中,他一定想把他打的头破血流的妻子~晨晨在等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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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发表于 2011-1-25 23:31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俺没看过《2046》,只是觉得男欢女爱大同小异。为什么我喜欢剑锋小说,因为他笔下的女性大多强势,而我身边接触的大多是这种类型女性,我很欣赏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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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发表于 2011-1-25 23:30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爱情是什么?是那头找不到方向的鸟,现实是浮躁牢不可破的,短暂的拥有即是永恒,没有方向,只有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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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发表于 2011-1-25 23:30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这样的结局意味深长,心痛但可以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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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发表于 2011-1-25 23:30 |只看该作者
                                                       十二、纸上的简笔画

    卢君走到奥迪跟前,敲敲窗玻璃,朝里面喊:怕谁看见怎么的,还不下来。
    一面孔白净头发一丝不乱的男人气宇轩昂地走出驾驶室:疯小姐,干吗?外面太热,车上来吧。

    行了吧,我们这城市贫民可没你们这些白领新贵娇贵,这份爱心和关怀还是献给情人和钞票吧。卢君揶揄地对那人说。
    据说有些小姐总是没人敢爱,其原因是她们太美丽而嘴巴却像刀,割得男人遍体鳞伤。张珊丈夫悠然地点上一支烟:我的旧伤还没好呢。
    那一定是把大刀,你记得一首歌么?歌名叫《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看样子你不大像鬼子,怎么会有伤呢?噢,想起来了。你是给鬼子做事的,汉奸!卢君认真地说。
    张珊丈夫却没恼,平静地说:我斗不过你,休战。你来干嘛?
    哦,忘了介绍,卢君转身将垠拉过来,说:认识一下,这是来自洛州的作家垠。又指着张珊丈夫对垠说:这位是——怎么说呢,头衔太多,是叫你董事长呢,还是……
    行了吧,说你干吗来着。
    找姗姐。
    找她干吗?
    不关你的事。卢君毫不客气。
    垠已经伸出手去准备和张姗丈夫握一下的,但他只是往垠这边瞟了一眼,有种居高临下的不屑的味道,垠的自尊给刺了一下,也便不打算招呼这位显得自信而骄傲并拥有奥迪车的男人。
    这时卢君欢快地叫一声:姗姐。
    垠侧身看见一个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正袅袅如风一般地飘过来。垠用这种赞赏的目光看这个女人,质底很好的长裙将她优美而轻盈的身段和谐地恰到好处地衬出来,举手投足显得庄重而不拒人千里,透着一种高雅而淳厚的美。
    垠没有什么心理上的准备,所以,当他坦然而随便的目光触到那肩头如泼墨一般优美的披发,那双清莹莹的眼睛和那张现着芬芳的微笑的脸时,垠心里咯噔一下像给一把冰冷的东西撞了一下,身子颤着,有些发僵,眼前的一切模糊成一张纸,上面是细而飘渺的美丽的简笔画。
    她看清垠时那极富节奏感的优雅的步子迟疑了一下,拿坤包的手指微微抖了抖,但这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她脸上娇柔而芬芳的微笑依然如故。她冲着卢君说:有事么?
    我没事,他有事。卢君指着垠。
    垠悄然地咬住自己的舌头,好让自己清醒。卢君将垠拉过来,给他介绍:这就是张姗姐。
    垠的目光和那黑莹莹的眸子碰在一起,一种温柔而芬芳的气息与一片浓重又幽暗的伤感,无声地在两双眼睛之间迟滞而艰涩地颤动,垠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跌进了一条深而晦暗的峡谷,他孤单单地蹲着望那苍白如纸的一线天空,对着山巅一抹暧昧的残阳叹息……但他面对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厦和大厦跟前的这个既叫陆思萍又叫张姗的女人。
    他就是《纸上爱情》的作者,卢君说,你不是老爱念叨他么。
    认识你很荣幸。她伸出手,和垠握在一起。那给垠握过无数次的手显得很冷,却很有力,垠感到了疼,那疼里隐隐地含着什么。她松开手:我特喜欢你的散文,尤其是那篇《纸上爱情》。
    垠艰难地笑了笑说:那只不过是以文字作材料的游戏罢了,纸上爱情,太脆弱了,一撕就烂,而且容易发黄。
    这跟你文章的内容可不一样?卢君朝垠叫起来:你可别口是心非……
    她打断卢君,目光柔和而清澈;而一撕就烂的爱情也是爱情呀。
    他跟你打听你的朋友陆思萍,卢君说。
    打听她?她很快往她丈夫那边望了一眼,丈夫正在用手提电话通话,
    她又深深地望着垠。
    他想知道陆思萍在哪儿,卢君说。
    她迟疑一下,又别有深意地望着垠说:那好,你跟我到办公室去取吧,她有好几个地址,我记不住。她回头对丈夫说我到办公室取点东西,你和卢君等会儿吧。
    丈夫有点不耐烦了:那边催呢,快点。
    你快去吧,卢君对她说。
    她抬脚示意垠跟她一块儿走时,丈夫又说:算啦,不会明天吗?那么急?。
    卢君不满地说:你喊什么喊,烦不烦?又问她:姗姐你们干吗去?
    一个约会,他生意上的,她望了垠一眼。
    垠突然笑了笑,用一种及平淡的口吻说:算了,改天吧,反正也是不大要紧的。
    走吧,她丈夫已打着了发动机。
    她的脸陡然发白,望着垠:要不明天你来找我……她脸白得像消失了简笔画的那张纸。
    我明天领他来,卢君说。
    那好,非常抱歉,我先走一步了,她望着垠,垠能感觉那眸子里努力不让滴出来的泪滴。她伸出手和垠紧紧地握一下。她的手有如一条冰冻的小鱼。
    她转身上车,那富有节奏和弹性的步子显得有些凌乱。奥迪嘤地滑出停车场,走了一截,又突然停下,她推开车门急步走过来。
    卢君说:姗姐,怎么啦。她笑了一下说:我跟垠说句关于陆思萍的事儿。就将垠叫到一边。
    今晚九点,你在这儿等我,记着!她附在垠的身边说,然后用黑莹莹的目光望了他一下,转身急步上了车。很快,奥迪便淹没在大街的车流中。
    卢君用肘碰了碰垠:走吧。
    哦,不知该怎么谢你——你是不是该回家了?垠恍惚地望着卢君。
    这就完了,太轻松了吧?我跟你跑了大半天,也不请我吃一顿?卢君笑着说。
    那真是再好不过,垠说。
    你脸色不好,卢君说,不舒服?
    垠勉强一笑:没有,咱们走吧,你找个地方。
    卢君领垠来到一家装饰不错的餐馆,找了个僻静的小间坐下,问垠:谁点菜?垠说女士优先,卢君就点了几个菜,要了饮料和啤酒,然后就跟鸟儿似地说个不停,垠只是机械地应和,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喝了几口啤酒,头有些晕,菜的味道好像也不对口。我觉得你这人特没意思!卢君突然说。垠问怎么啦,她就盯着垠说:我长得不难看吧?垠笑了:挺漂亮的。卢君就严肃起来:你干嘛不看我,也不听我说话?垠一愣,笑着说:我道歉,道歉。卢君格格地笑起来:行啦,你有心事,我看得出来——你跟那个陆思萍一定有点什么。垠说我不认识她,卢君说我才不管你认识不认识呢,你是出差还是专门来找陆思萍的?垠说都不是,私事。卢君灿然一笑:那好,今晚你就住我家吧,省下的钱请我到歌厅唱歌怎么样?垠说让我想想,卢君起身出去一会儿,回来,问:想好没有?垠说没呢,卢君说你这人真是的,天眼见就黑了。垠说让我出去一下,便到服务台去结帐,坐台小姐说那位卢小姐结过了。垠愣了片刻,向坐台小姐要了张纸给卢君留了几句话,让坐台小姐转交,便出了餐馆。
    垠在街头漫无目的走了一阵子,抬手看看表,然后便往那座深蓝色的大厦那边走。垠走到大厦对面的一个报刊零售亭刚好八点五十,他望着那给各种灯光映得绚丽辉煌的大厦和大厦前灯光通明的小广场,心里却空落落的,单调而乏味。这时候一辆摩托车鱼一样灵巧地游到草坪边,骑车人的披肩长发那么生动地飘曳着。是她,垠心里隐隐地疼起来。她抬腕看表,垠也看表:九点过三分。她四下里望,搜寻着每辆出租车或公共车上的人。九点二十,她显得有些焦急,在人行道上不停地跺着脚,不停地看表。垠努力地让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她,脑海里空荡荡的泛着一种痛。然后,他闭着眼睛转过身,睁开眼,走到一个站牌下,等着通往火车站的电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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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发表于 2011-1-25 23:29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垠很疯狂,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的底线,流浪的羔羊不是谁都可以做的。
问好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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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发表于 2011-1-25 23:29 |只看该作者
                                                    十一、五月的卢君

    五月一个阳光很好的晌午,垠来到了思萍居住的那个城市。垠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他一下车便买了一张这个城市的地图,随便找了一个餐馆边吃饭边在地图上寻找他给思萍写信的那个地址:东风路
39号。一个厨子过来问:找地方?垠点点头,厨子说别找了,问我吧。垠说了那个地址,厨子伸出油腻腻的指头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一按:这儿,坐6路电车到银光路,再转乘28路公交车就到。垠感激地说谢谢,厨子说不谢,自顾忙去了。
    垠不想耽搁时间,拦了一辆出租。出租车在高楼林立的大街上走了一阵子,又拐进小巷子绕了几条街,在一家经营五金建材的小商店门口停下。垠下了车一眼就看到商店墙上的门牌号:“东风路39号。”商店里坐着一位老太太,她正认真地翻着一张报纸。
    垠进了商店,问:请问大娘,思萍在么?
    谁?老太摘了老花镜,认真地看垠。
    思萍,姓陆,陆思萍。垠说。
    陆思萍?老太太摇摇头:没听说过。
    垠赶紧又说:是个女的。
    我店里只有几个没尾巴的小伙子,老太太说,她是干什么的?
    垠说我不清楚。
    她住哪儿?
    她信上的地址是东风路39号。垠说。
    没有这个人,老太太重新戴上老花镜:你到别处再找找看。
    垠愣在那儿。五月的阳光在商店的蓝宝石玻璃上闪着幽暗的光斑。垠木然转身,从兜里摸出思萍的信、没错,是东风路39号。垠的思绪有点乱。
    喂,小伙子!老太太又在他身后喊。垠回过头去。你是不是经常给思萍写信的那个人?老太太问。
    是呀!垠浑身一爽,跑过来:你想起她了?
    我压根就不认识陆思萍,老太太说:只是经常见到你写给她的信。
    那信给谁了?垠赶忙问。
    老太朝店里喊几声卫军,便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小伙子。
    我也不认识陆思萍。小伙子说。
    那信……
    信是别人让我捎的。
    捎给谁?
    我的一个同学,她叫卢君。
    你有她的地址么?
    北大街外文书店四楼计财科,你说就是我让找的,我叫常乐。小伙子说完又进了商店里屋。
    垠赶紧就走,想伸手拦辆出租,才发现东风路实际是个僻静而狭小的小巷子,没有出租。垠出了东风路才走到车水马龙的大街,拦了辆出租。外文书店并不远,几分钟后就到了。
     我也不认识陆思萍。那位叫卢君的是个漂亮而清纯的姑娘,她望着垠说。
     那信你给谁了?垠问。
     给张珊姐了,由她转给陆思萍的,好像陆思萍是张珊姐的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卢君说。
     那张珊怎么找?
     卢君望着垠扑哧一声笑了:干吗呢,急成这样!喝口水吧。有点急事要转告,垠笑了笑,不喝啦。
     要不这样,我带你去找吧。卢君对旁边的一个人打了声招呼,就和垠一块下楼了。
     太闷太无聊了,坐那儿。走到街上,卢君对垠说。
     是,今年天好像热得比往年早。垠附和一声。
     不是热,是无聊,你没听明白,卢君说着仰头问垠:你叫什么名字。
     垠说了自己的名字。
     卢君突地站住,那双美丽的眼睛将垠瞄了半天,问:你知道《纸上爱情》那篇文章么?
     垠含混地说:好想知道点,印象一般。
     卢君那张清纯的脸堆满了灿烂的笑: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那篇文章的作者。对吧?卢君立即活泼起来,在人行道跳来跳去。
     你弄错了吧。垠说。
     我的感觉从未欺骗过我!现在的人都活得浅薄而且目光短浅,因为他们太至执著于金钱了,你说是吧?他们特瞧不起写文章的,当然,写文章的更瞧不起他们才是,没错吧。我就喜欢作家,金钱是狗屎!你的《纸上爱情》特好,有意思,我还是在张珊姐哪儿读的呢,她收集了你的好多文章哩,她老说起你。
    张珊是干什么的?
    一会儿你就会见到她,她可棒啦,我们姐们都特服她——怎么说呢,你见过电影电视里的那些女强人吧,张珊姐跟她们挺像的。卢君用手指指前边:瞧,那边,那个大厦,她就在那儿。
    垠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一座深蓝色的高层建筑直插灰蒙蒙的天空。
    陆思萍的信都是由她转的?垠问。
    对呀,嗯?你认识那个陆思萍?
    不认识,垠连忙说:是朋友托我找她的。
    这就难了,卢君说:张珊姐说她那个朋友陆思萍整天天南海北地飞哩。
做生意?
    也许吧,这年头。卢君突然又停下来:能把你的地址给我留下么?说不准咱俩还能找到一些除金钱以外的话题的,现在人人都谈钱,没几个能谈到一块儿去的。
    好吧,垠说。
    你这人叫我想起那位总是满脸忧伤的罗伯特.巴乔,特深沉的。卢君盯着垠的脸。
    谁?垠没听清。
    意大利国脚,你不喜欢足球对吧?卢君转而又说:你这满脸的沧桑该不是装出来的吧?
    垠差点给鸟一样一直说个不停的卢君逗笑了。
    你带笔了么?卢君笑着说。
    干吗?
    给我留地址呀。
    垠摸出笔:留哪儿?我可没带纸。
    这儿!卢君将一只雪一样莹白的胳膊横在垠面前。
    这……干吗呢?垠不知所措。
    卢君甩出一串脆朗朗的笑声:你倒是写呀!
    垠给卢君的爽朗弄得不好意思,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让人家姑娘胳膊上写字,有点那个了。卢君笑得欢了:想不到你这人还蛮封闭的,你写呀!没法子,垠只好写,还得扶着那雪白的胳膊写,挺难写的,写好,垠鼻尖都冒出了汗。卢君认真地在胳膊上看了几眼,然后对垠灿然一笑:我记住了。
    走近那座高耸的大厦垠感觉像走到一座巍峨的山崖跟前,威严而庄重。大厦前是一片开阔小广场,人行道和车道给绿茸茸的草坪和五彩斑斓的花带隔开。绚丽多彩的大凉伞点缀道边,许多衣着考究油头粉面的男人和化着浓妆的娇滴滴而又显得华贵的女人在人行道上悠闲地散步或坐在椅子上抽烟喝冷饮。靠近大厦有个停车场,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各式各样的显得豪华的轿车。垠想这是什么地方,不简单的。
垠刚想问卢君,卢君却将他拉到一把椅子上坐下:咱们就不进去了,珊姐马上就下班,在这儿老等,你渴不?卢君没等垠回答,已起身到旁边的冷饮摊上买来两罐饮料,离老远,朝垠扔过来。
    不好意思,垠说。
    没错,卢君调皮地盯着垠::这年头哪有小姐给大老爷们献殷勤的,何况还是这么一个美丽的小姐!说完格格地自顾笑起来。
    这时候一辆锃亮的奥迪轿车缓缓从大街那边驶过来,穿过草坪和花带进了停车场。
    卢君指着那辆奥迪对垠说:那是珊姐丈夫的车,他的车一到,珊姐立马就出来,走,咱们堵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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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发表于 2011-1-25 23:28 |只看该作者
                                                  十、期待重逢

    垠接到思萍一封很短的信:垠,好想你。我也许会再来看你,也许不会再来,但是亲爱的,我将永远爱你。垠在回信中告诉她,他已向妻子提出了离婚。思萍很快写信给道:你真傻,亲爱的,我告诉过你,我们只需要爱情,还不明白吗?垠在忧伤和郁悒中感到茫然。他和她之间仅靠这爱情维系着就够了么?她真的就没想到过他俩的将来?是确立婚姻关系,建立家庭——虽然他依然对她的背景一无所知,还是继续维持目前这种状态——显然这绝不是长久之计,或者干脆在时间中让爱情冷却,发黄,最后结束——这是垠最不愿设想的结果。也许该是和思萍好好谈谈的时候了。他期待着与她重逢。
    有个无聊的黄昏,垠去找华生。华生摸出一瓶酒招待他,却不见他那位沈阳的妻子。嫂子呢?垠问。打一个月前你就不该这么叫她了。华生说。

    干吗?垠不解。
    不干吗,我们离婚了。华生斟酒。
    为什么?垠端起酒杯。
    你他妈怎么这么无聊,问这话,像个傻子。华生先喝一盅,喝,愣什么!
    垠一连喝下两盅。
    我他妈看透了,爱情是什么?华生盯着垠:爱情是一只牧人永远找不到它而它也永远找不到牧人的羊羔,你想它能做什么?
    哭泣或流浪。垠说。他想起思萍的那句话。没错,它没有归宿,我的爱情就是那只没有归宿的羊羔。华生说。
    也许它还真不想要那个归宿,垠说,你想,一个人流浪的久了,回家也坐不住,只好继续流浪,他需要流浪的那份忧伤,美丽的忧伤。
    你嘲笑我?华生瞪垠一眼:晨晨没回来过?
    垠摇摇头,突然沮丧起来。“离婚”像两只灰色的蝴蝶在垠的脑袋里扑啦啦飞来飞去。
    从华生那儿回来,垠躺在床上开始想思萍。他设想她所在的那个城市的摸样,并不断地设想她在那座城市行走的模样,她从人群中出来穿过斑马线进商店,然后回家,回到自己那个小而洁净的小屋子。她将优美的头发拢到脑后,仰起脸,那双晶晶的眼光若有所思。夜幕降临,她那娇嫩而芬芳的身子如雪片一样柔静地飘落在自己的小床上。天亮时,起床,洗脸刷牙,背一只漂亮的小坤包,娉娉的身子又如雪一样盈盈地飘出屋子去……垠一次次让自己的思绪飘到那个城市去。跟着她去流浪——“流浪”是个恰切的字眼。垠有些承受不了这流浪之苦。他再一次热切地盼望与她重逢。他想有必要先给思萍写一封信,告诉她他准备去找她。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纸上的情绪现在显得有些虚幻,不可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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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发表于 2011-1-25 23:28 |只看该作者
                                                        九、离婚

    垠后来再一次明白男人的迟钝和女人未卜先知的感觉是多么的可怕。假如那天思萍要是听从他的让他再呆一个晚上的愚蠢请求,抑或除夕之夜思萍要不把迟钝的他推出大嫂的房间,可以想象,将会有多么尴尬而可怕的场景留给他咀嚼。上苍赐给女人的聪慧和灵性使女人之间拉开了这样生动而令人回味不尽的没有硝烟的战场。思萍和晨晨彼此似乎都看透了对方的虚实,只是晨晨因缺乏足够的作战资料而在交锋中每每处于下风。
    这场战争的祸根在一个叫做垠的男人身上。

    垠感到无奈而悲哀。‘
    那天,匆匆赶到的晨晨看着失魂落魄的垠,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她呢?晨晨盯着垠。垠无精打采地说:她是谁?晨晨一把拽过垠的手:垠,你他妈别跟我装神弄鬼,你送的那个小妖精呢?垠心里一慌,觉得他现在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和晨晨冲突,调整了一下情绪,说:人家可是大嫂的侄女,别乱说,小心伤了大嫂。再说,你手里有证据么?晨晨就缓了口气;当然有,以为我不知道!垠知道这纯属虚张声势,说:好,回老家吧,我拿车子带你。晨晨气哼哼地说我骑着车,不用你带,自顾走了。
正月初八,垠一家三口离开老家回到洛州城。
    几天后垠和晨晨闹了一场,很凶。起因是垠从炉子里换出的煤渣将屋角的葱根烧出了一股味儿,晨晨就喊一声:你不会扔出去吗?垠给这喊声吓一大跳,有些恼火:显你嗓门高怎么的?晨晨又喊:我嗓门就是大,怎么的?垠说:不怎么,只是我觉得你这声音比狼凶些,而比起老虎来还欠点火候,你再练练才是。晨晨火了:垠,你放屁!谁是老虎?你妈才是老虎哩!垠直起腰:你骂人!晨晨跳起来:你没骂人?我是老虎你去找羊羔啊!你没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谈恋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是老虎,那时眼睛瞎啦?狼心狗肺的东西,糟蹋了我的青春,还说是老虎!如果在以往,垠也许还能忍一下,但是今天他知道他是忍不住了,晨晨的凶悍愤怒与思萍的娴静温柔所形成的强烈反差使垠心里的火直往外窜。他抬手在晨晨喋喋不休的嘴上抽了一巴掌。抽了,立即便后悔,他知道后果是什么。果然,在女儿惊恐的哭声中,晨晨尖叫一声:操你妈,你打我!叫你打!顺手操起酱油瓶朝垠砸过来,却砸到墙上的那面大镜子上,镜子哗的碎了。晨晨又抓起一只水瓶和一只茶碗砸过来,桌子上的一摞碗碟唏哩哗啦掉到地上碎了,她一抬脚将煤炉上熬着的米粥踢翻。在晨晨的哭喊和摔砸声里,垠却格外的平静了下来。而在以往,这种时刻正是他整个身心给撕咬给摧残而无处躲藏的时候。但现在他没有那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待晨晨终于显得疲倦的时候,他用极其平淡而冷静的声音说:晨晨,你别闹了,我想咱们再也不要这么互相折磨下去了,两败俱伤,身心俱残。离婚吧,咱们离婚。晨晨一愣:什么,离婚?垠点点头: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晨晨突然惊天动地的哼一声哭了: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毁了我的青春,让我给你做牛做马十几年,要离婚,没门!垠没看清晨晨顺手操起什么东西,只觉得黑乎乎地横过来,头上嗡地一声闷响,便有腥腥的东西淌下来,红红地洒在地上。在晕过去的那一瞬间,垠想:也许我真该离婚了。奇怪的是他过去从未有过离婚的念头的。

    垠开学的前一天,是晨晨进修的学校开学的日子。自从闹了那一场后,两人一直没说一句话。这期间晨晨很殷勤,家务活她一手揽了过去,垠头上缝了几针,每天打针吃药换绷带什么的,都是晨晨前后张罗,她是护士,干这事得心应手。
    晨晨走的前一天,她将女儿送回娘家。晚上,早早躺下,熄了灯,睡了一会儿,象条鱼似的滑进垠的被窝,在垠身上柔柔地抚着 ,垠冲动起来,就迎过去。两人进行得舒畅而满足,只是自始自终也没说话。然后,各自睡去。
    天大亮垠才醒来,晨晨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屋里拾掇得一尘不染,洗好的衣服分门别类地摆放在衣柜里,垠爱吃的菜也买好放在门后的篮子里。
    垠心里隐隐地掠过一丝温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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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11-1-25 23:27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我终于知道文字的节奏是多么的重要,文字谁都会写,但娴熟的把握节奏需要天赋啊。剑锋的文字好读,再长都不会让人产生疲惫感,我想节奏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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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11-1-25 23:27 |只看该作者
                                              八、哀伤的离别

    早晨刺骨的寒风及其冷酷地在脸上肆虐。但这些连同刚才在厨房里产生的不快的心绪都给垠省略了。他用那种单纯而迷乱的幸福感和忧伤而温暖的情绪去体味坐在车子后座上的思萍。思萍身上芬芳的体温如早晨正在吐露的阳光正一点一滴地渗透到他的呼吸中。他想立即将她拥在怀里,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烈而动情地爱着并渴望着这个叫做思萍的女人,她的美丽娴静、纯净、成熟、聪颖,是那样牢牢地攫住了他的情感
……在公路的一个转弯处,垠有些不能自己,他跳下车,转身猛地将思萍搂在怀里。思萍戴着大口罩,这使得那双湿透的眼睛显得越发的妩媚和晶莹。他去吻那双眼睛,拼命体味那种美丽得近乎伤痛的感觉,在这种感觉中垠甚至想哭…...有人过来了!思萍突然在垠的耳边说。的确过来一群走亲戚的人。垠想这是思萍的过人之处,她总是能够在忘乎所以的激情中保留一份清醒和冷静。垠想他在这方面不行。
    他知道他是个清醒而糊涂的人。他的感觉和情感老是在敏感和盲目,投入和散乱,有序和纷乱中打转转。这是他的弱点。但他知道他有一个很好的优点:在盲从和纷乱中专注而执着地去爱一个他认为值得爱的人……
    两人一路上几乎没有再说话。到了洛州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到了垠那间小屋子。
    垠很快生着了蜂窝煤炉子,思萍打开床上的电热毯。屋子很快暖和起来。
    思萍脱掉了大衣,银灰色的毛衣那么温柔地将她胸脯优美而柔和的曲线显出来,她的目光那么晶亮那么温顺又那么深情,那是一泓可以摧毁任何情感闸门的水啊。
    垠。我搭下午三点的车走。思萍望着垠说。思萍搂住了垠的脖子:今天晚上我得到回到家里。
    垠觉得脑门上掠过一丝冰凉的东西,心里陡然间又变得空空荡荡无着无落,哀伤像一片孤独的叶子在偌大的心房里飘来飘去。垠神情黯然地说:不能明天走吗?
    不能!思萍笑了,那笑里掠过一丝不安的阴影:我必须回去。
    萍,我……垠想说什么思萍手却按在垠的嘴唇上:垠,别说,什么都不要说……她的温存使垠发僵的身子暖和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倒在床上。幸福和忧伤欢乐与无奈都被这眼前的热烈挤走了。两个人燃烧起来。思萍的迷醉和呻吟使垠兴奋异常。她柔嫩的身子像一片温馨而柔润的草地,垠让自己的身体尽情地去承受草地上的阳光和如云如雨的芬芳。他觉得他的身体连同整个灵魂都如雾般虚幻地漂浮起来,他尽情让自己去漂浮去放肆,去激荡她的热情和焦渴去迎受她的温柔和亢奋。他想将自己溶化在思萍的心灵和呼吸中。他觉得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美丽和谐过。他要将他对思萍的爱怜,感激乃至愧疚都变成这种放肆和无忌,和她一同去感受生命和爱情中那恒久而伟大的愉悦与欢乐……垠和思萍突然都不约而同地泪流满面,不约而同地用眼泪告诉对方:我想你……爱你……那晶亮的泪珠那么舒畅地淌着……
    垠从一种慵懒而昏厥的状态中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思萍已穿戴整齐,画了淡妆,正静静地坐在床边望着垠。
    你睡着的摸样像只大笨狗!思萍盈盈地笑着,她长发披覆下来,在垠的脸上划拉。
    垠坐起身来。
    现在是两点十分,思萍柔声说,再过十分钟我就走。
    垠张开嘴巴却感觉空荡荡的不知说什么。
    我们再见吧,亲爱的。思萍把衣服递给垠。
    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呆呆地望着思萍:萍,我们……我们往后怎么办,你想过么?
    往后?思萍望着垠,既而轻轻一笑:你怎么想到这个?
    我爱你,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爱你。垠说。
    这不就足够了么?思萍平静地笑着:亲爱的,我们不需要以后,我们只需要爱情——明白么?有了爱情,就足够了。
         ……垠下了床,说:你知道我……
    什么也别说了,我该走了。思萍的声音如幽远的风:你不要送,不要出这个屋子,要不,我会不高兴的。思萍说着,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然后问垠:我身后有什么?
    垠抬头:什么也没有。
    思萍将垠的头揽在胸前:你真傻,怎么会没有什么呢?有爱情啊,你的爱情!它会跟小狗一样永远跟在我身后,和我一起走,一起流浪的……我走了。思萍吻了垠的额,然后出了屋子,在外边带上了门。
    垠像给囚在一只黑洞洞的匣子里,闷着,憋着。但突然间像有谁掐了他一把似的,他呼地奔向屋门,叫一声:萍!用力拉开门。
    思萍平静而哀伤地站在门口。她浅浅地笑着,眼里有一丝晶晶的泪:垠,你不守信用。我不要你送,要不我会生气的。她又在垠的嘴边吻一下,像上次离别的那样,轻声说:我想你,爱你。说完,如风一样在楼道消失了。
    垠呆呆地站着。
    思萍孤单单的身影飘过楼下闪着阳光碎片的残雪,穿过那棵晃着秃枝的核桃树,然后是那早已冻坏的水池。再从那一排水泥做的乒乓球桌旁走过,懒洋洋的阳光在水上闪着呆滞而荒凉的弱光。她走上那一组台阶。暗绿色的冬青开始淹没她。然后,那一团芬芳和柔软便消失了。
    垠颓然坐倒在空荡荡的楼道。一股巨大的哀伤如一块硕大的黑石,死死地堵在他的胸膛,使他差不多呼不出气来。
    直到晨晨站在他面前,他的呼吸还给黑石一样的哀伤堵着。
    远处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鞭炮声。鞭炮声和晨晨都不在垠的感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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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发表于 2011-1-25 23:26 |只看该作者
                                                   七、过年

    除夕夜,全家聚在老屋吃菜喝酒看电视。大哥本想要在他新屋过除夕的,但母亲坚决反对,她说老屋住惯了那楼房说话嗡嗡的像站在洞里头,不舒服。
    大家围着桌子坐定,春节联欢晚会刚好开始。思萍将大哥的两个孩子拉到身边,每人塞了
100元钱,说,就算压岁钱吧,你们拿去玩。大嫂惊呼:这怎么行!清苦一辈子的母亲也惊惊地说:女子,使不得,咋能给这么多的钱?过去,日子苦,匣子里摸几个核桃就算压岁钱哩!大家乐了,亲热地笑成一团。
    母亲和思萍坐在一块,垠和大哥挨着,大嫂和晨晨围着桌边的炭火。垠的位置恰好和母亲思萍相对,电视机在母亲的侧旁,这使得垠在看电视的时候不被觉察地去望一眼思萍。但思萍的目光很少往这儿投,她更多的是看电视或者和大嫂晨晨说几句话。思萍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给电视上不断变幻着的浓烈而欢乐的色彩漾出些许亲切而温馨的亮儿,让垠的心里很感动,又有几丝的愧疚和不安。
    母亲接受了大伙儿美好的祝福,以茶代酒喝了几口,那么慈祥而满足地挨个儿望着屋里的儿孙们。垠和大哥不断地碰杯喝酒,不时还低声猜几拳。大嫂一会儿照管三个孩子,一会儿招呼大家吃菜,还硬逼着晨晨和思萍喝下两盅白酒,喝得两人脸红扑扑的。晨晨不时地盯着思萍看几眼,然后再看看垠,目光里有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联欢会看到半截,大哥说他去厕所,却一去不回,气得大嫂跺脚直骂:没良心的,又去打麻将了!一冬里把多少钱塞别人口袋了!
    晚会结束时,三个孩子已沉沉地在母亲的土炕头上睡着了。垠和晨晨到院子里将零点没有放完的鞭炮点着,除夕的宴聚就算结束了。思萍给大嫂安排在她的新屋的一楼的房间,大哥不在,思萍便要抱了大哥的孩子与大嫂一块到新屋去睡,大嫂赶忙拦住他:别别,你抱不动的,让垠给我抱过去。思萍便向母亲和晨晨到了别,先走了一步。垠抱了大嫂的孩子出院门的时候看见晨晨的眼睛闪了闪。垠将孩子放到大嫂床上,大嫂指着垠的脑门低声说:你个没心没肺的!她在拐角的那个房间,人家不沾亲不带故的,你呀……
    拐角的那个房间没开灯,垠轻轻地推开门,像约好了似的,思萍的身子便扑向了垠。垠抱紧思萍时突然觉得他真是对不起她,大过年的将她孤单单地留在这儿,垠心里酸酸的。吻思萍芳香的唇时觉得有热热的东西从她脸上淌下来,是眼泪。垠更紧地拥着她:萍……但思萍却坚决地松开了手臂,在垠的嘴角吻一下,说:你得赶紧走!垠牵住她的手还想说什么,思萍已将他推到门外:马上走!语气不容置疑。垠只好离开。下了一楼的台阶,出了院门,迎面碰上急匆匆走过来的晨晨。
    干嘛去?垠下意识地问。
    晨晨眼睛闪了闪,跟大嫂说句话。
    垠心里咯噔一下:女人。
    女人的感觉。

    初一一大早吃了饺子,大嫂便提议用扑克牌来玩捉王八的游戏,立即得到晨晨的热烈响应,于是思萍垠也参加进来,四个人围着炭火边的圆桌开始玩起来。
    思萍玩牌时脸上一如既往的固定着单纯明净而又谨慎得体的微笑,显得娴静超脱,不像大嫂那样不断地嚷嚷把牌摔得山响,也不像晨晨那样好强好争胜每分必抠不时耍点小孩脾气。思萍的目光很平静。但垠知道在这平静里一定藏了许多许多东西的,哀伤?孤独?无奈抑或焦虑,抑或这种捉迷藏似的情感所给她带来的不安和恐慌?垠说不准。
    垠陡然觉得他是个无聊而且很坏的男人。在这样一个日子又以这样一种诚惶诚恐小心翼翼殚精竭虑地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简直无聊透顶。也许他和思萍从纸上开始的这段情感历程原本就是荒唐和不可思议的,这段历程的结局将面临深不可测的混乱和危险。但垠知道他不会后悔。他和思萍之间的情感已给了他心灵和程式化的生活带来了足够的抚慰和温馨,他有什么理由后悔?……但是,有一天思萍会后悔么?在她单纯的微笑和平静的目光背后到底藏着一些什么?……
    晨晨和大嫂的牌技显然差些,他俩已给当王八捉住好几次了,而垠和思萍每次的得分总是遥遥领先。大嫂嘻嘻哈哈地无所谓,而晨晨却显得不大高兴,在她不屈不挠的努力下,最后一牌终于捉住了思萍,她才幸灾乐祸地笑了,思萍却依旧的平静,微微地对晨晨笑了笑说我打得不好。

    洛州人走亲戚是从正月初二开始的。所以初二这天刚吃过早饭,垠的几个表哥表弟还有一些他不甚熟悉的亲戚便相继来了。晨晨带着女儿和大哥家的两个孩子到村外的雪野玩儿,思萍吃过早饭便一直待在大嫂那边没过来。垠则陪客人们喝酒,嫂子边招呼客人边准备午饭。
    垠抽空儿悄悄跑到大嫂那边去。这天太阳终于露出了脸,思萍拿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的阳光下漫不经心地翻着一张旧报纸。看见垠时她目光变得明亮而温柔,她盯着垠泛红的脸,轻轻地说:酒少喝,听见么?垠心头一热,使劲点头,说:坐那边吧,人多,热闹些。思萍将肩头的长发拢到脑后,仰起脖子,嫣然笑了一下,水莹莹的眸子闪了闪:我跟他们不熟,你去吧,别管我就是。
    垠到老屋这边和客人们说了一会儿话,划了一通拳,又到那边看思萍时,院里只有那只孤零零的小马扎,垠推了推思萍的屋门,也没人。垠想她干啥去了。
    晚上晨晨对垠神秘兮兮地说她看见思萍在村东边的乡邮电所里打电话。垠愣了愣,又赶紧用极平淡的口吻说:人家打电话干你什么事。晨晨说:她给谁打?垠就说:你当时怎么不拦住她问?晨晨有些生气:瞧你个熊样,跟你说话是瞧得起你!垠不再言语。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嫂就嚷嚷着从那边过来弄饭,晨晨穿上衣服起来说还早呢,这就做饭?大嫂提高嗓门说:思萍今日要回去哩。
    垠心里一震。大嫂的高声显然是说给他听的。垠一夜没有睡好,脑子嗡嗡的像塞满了烂树叶子,现在像有一瓢水泼在这树叶上,一下子安宁起来。垠躺在半天没动。末了才蓦地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起身穿衣。
    垠走出屋子时思萍刚跨进老屋的院门。她的清莹莹的目光幽幽地落在垠发怔的脸上。
    我说过了初五再走,可这死女子倔得很,硬是不听。大嫂边点火边对站在一边的晨晨说。
    我有事。思萍笑吟吟地说。
    不是路堵着么?垠忍不住说。
    你怎么知道堵着?晨晨斜垠一眼。
    我昨天打过电话问车站了,他们说已经通了。思萍说。可咱们这儿的班车到初五才发哩。垠说,他想思萍怎么会突然间决定就走呢?要走也该事先跟他说说的。
    让你大哥骑车送吧,反正拦也是拦不住的,大嫂说:垠,你到村里给我把那死鬼找回来!
    垠恍恍惚惚的在村里走了一圈。雪地里的风如刀子一般刺在脸上。
    找不到。垠进门对大嫂说。
    这死鬼,上了麻将桌啥都忘了!大嫂说,找不到你大哥就你去,反正你在家也闲得慌。大嫂意味深长瞥垠一眼。
    不是说好今日去大舅家么?晨晨连忙说。
    你大舅家改日去!母亲突然披着衣服推开土炕上的窗子说,人家闺女有事还能拖着?垠你去!
    大嫂赶忙慌慌地对母亲喊:行行,老祖宗,就让垠去,你赶紧躺下,这大冷的早晨,着了凉,我可担待不起!
    晨晨瞥了垠一眼一声不吭地回到屋里,垠跟进来,做出一种极不情愿的样子:这大冷的天,路又不好走,怎么骑车带人?你说我去还是不去?晨晨坐进被窝:你去不去干我屁事!
    垠!
    大嫂在外边喊垠,垠到了厨房,没看见思萍。大嫂一边利索的切菜一边压低嗓门说:垠,我觉得我对不住晨晨。垠红了脸:嫂子……别跟我套近乎!大嫂装出很生气的样子:我姊妹俩处的不错,晨晨人也不错,你做事得掂量着。垠木然笑了一下:我记着。狗屁!大嫂停下手里的活儿:思萍是个好女子,你别害了人家,我这次帮你瞒晨晨是看着人家思萍可怜哩,往后,嫂子啥事都帮你,这事,可没门儿!
垠骤然间觉得身子好冷好僵好沉。我这是怎么啦。垠木然地想,我都做了些什么?晨晨。思萍。爱情如纸,是这样么?一切都变得飘忽而模糊起来。也许,无论是对于爱情还是对于晨晨及大嫂思萍,你都不会是个完全意义上的男人。垠怅然地想。但他知道他现在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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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011-1-25 23:26 |只看该作者
晕了,看那么多回复,我还以为你又跟谁版聊呢,原来是自言自语啊,等我明天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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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11-1-25 23:26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男人不应该怕伤害,男人应该是野生的,男人一旦被圈养成功,男人也只是生殖工具而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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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11-1-25 23:25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生命是和死亡的一场约会,大部分存在是进退维谷,那条跑道是圆形全封闭的。问好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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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11-1-25 23:25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剑峰关于婚姻、爱情的文字,我个人感觉颇似钱钟书先生,看是波澜不惊,实则道尽其间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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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11-1-25 23:24 |只看该作者
                                              六、腊月最后几天的浪漫

    垠在一阵忘乎所以的欢愉之后才感觉床铺的潮气和冰冷。他赶紧将电热毯的开关推到高温。思萍慵懒而惬意的闭着眼睛偎在他的胸前。她的身子如一泓温柔而芬芳的水,那么柔顺而温馨如猫地贴着他的身体。垠不明白他和思萍何以一见面就别无选择地上床狂欢,连一点前奏和铺垫都没有,这般全身心地投入火一样的爱欲中的情形近乎是一种贪婪。但垠觉得这似乎很好。爱本身就是一种全身心投入的贪婪,只有贪婪才会有激情有忘乎所以的疯张。垠觉得他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从他与晨晨程式化的做爱和无休止地争吵到与思萍万念俱抛的狂欢,使垠对爱情似乎有了更深的体味。垠想生命是与死亡预约的一种过程,充满悲剧的黯淡和伤感,而爱情是写在这黯淡之上的花,一朵善良的花——为了让不断走向死亡的生命体能够咀嚼生命在时间中的美丽和欢乐。没有爱情的生命便只剩下了死亡。他觉得他很幸运,他有思萍。在他与晨晨的生活变得干涩和灰黄之后,他有了思萍。
……是的,思萍。
    我只有两天时间。思萍终于睁开了那双清亮而妩媚的眼睛,吻着垠的脸:我出差,太想你了,就绕了个弯,来找你。垠说:是你给医院打的电话?思萍说:恩,你妻子没……垠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萍,我要先回去一趟,我得给她编个故事,再过来……
不行!思萍认真地摇头:今晚你不能在这儿。
    这怎么行?垠说: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这楼上可是一人没有。
    你走吧,不要紧的。思萍温柔地笑着:垠,我要的是你的感情,而不是一个夜晚……
    垠觉得鼻子有点酸,一缕温馨而哀伤的感动荡漾在心头。他再一次紧紧地将她温柔如水的身子拥在怀里,忘情的吻她……
    谁也没料到这场大雪会造成多年不遇的交通堵塞,几条公路主干线被大雪封死,而洛州通往思萍那个城市的公路在秦岭山巅出现了严重塌方,据洛州电台报道,疏通这条路至少得一个星期。与此同时大学还没有停的意思。
    这就意味着思萍这个春节将无法回到那个城市与家人一同过年了。
    垠在思萍脸上看到和这飘雪的灰色天空一样沉闷而烦躁的阴影。
    怎么会这样?!思萍焦灼不安的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并不断地问垠电台的报道是否可靠,还有哪条路能够通往她居住的那个城市。得到垠的确切回答后,思萍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我怎么办?我总不能在你的小屋过大年吧?
    垠望着思萍说:我们过年从不在洛州城,回老家。咱们来想想办法吧。
    办法很快便想好了。
    腊月二十九,也就是垠一家三口回老家过年的前一天,垠对晨晨推说到街上再买些东西,然后推出车子,一步跨上去,五分钟后到了桥头,思萍站在飞扬的雪花里等他。我刚才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回不去了,思萍说。垠说那咱们赶快走吧。思萍坐到车子的后座上,车子飞快地超垠的老家方向驰去。
    垠的老家在洛州城东三十里地的一个小村里,交通很方便,但垠怕遇上熟人而没和思萍坐班车,而骑自行车。思萍的情绪一直不好,但垠在弥漫的大学里骑车跌了几个跟头,弄得极其狼狈,逗得思萍笑疼了肚子,她脸上的阴影才少了许多。
    到了村口,垠让思萍先等着,自己悄悄回家喊出了嫂子,说,我有个同学,下雪回不了家,得在咱家过年。嫂子嗔眼而笑:女的?垠便红了脸,结巴着说:嫂子,你千万别说我今日回来过,以防她漏了风,让晨晨知道。嫂子笑道:晓得,以为嫂子和你一样缺心眼!垠说:谢嫂子。呸!没皮没脸的还有嘴说谢,嫂子装着生气的样子:她人呢?垠说在村子外面,嫂子就瞪垠一眼:你这没心没肺的,大冷的天,要冻死人家呀,还不快去接!
    嫂子见到思萍,亲热地将她拉到怀里:有嫂子我在,你就放心过个好年吧,还没吃饭吧?
    垠打心眼里感激嫂子。
    垠连院子都没进,就又推起车子要走。思萍温柔地望着他,轻声说:路上小心点。垠也轻声说:恩,明天见。
    黄昏时垠提了一堆鞭炮什么的进了屋子。晨晨和女儿刚刚吃过饭。垠没饿的感觉,也便没弄吃的。

    第二天一早,垠和妻子女儿带上置办好的年货礼品,搭上回老家的班车。一个多小时后,垠一家已踏进了老屋的院落。
    老屋是由上房和四间小厦屋组成的一个小院落,母亲和哥嫂的大女儿住在这儿,哥嫂和他们的儿子则住在去年新修的两层小楼里,但平时做饭吃饭都在老屋,过年自然不会例外。垠一家回来总是跟母亲一块住老屋的。
    母亲早给垠一家子收拾好了屋子,并已在屋子中央生了一盆大火,将屋子烤的暖烘烘的。
    垠和晨晨与母亲正说着话,就听见嫂子在外面高声地喊:我猜就是这一家子回来了,也不跟嫂子打声招呼!垠和晨晨正要起身,嫂子已进了屋子,怀里还抱着垠的女儿。晨晨叫声嫂子,嫂子应了一声说:你们有半年没回来了吧?妈,你咋不抠他们的脸皮!垠笑着说:嫂子,我没得罪你吧,我一回来你就跟我较劲。
    这时候,院门吱呀响了一声,嫂子推开小屋的门,之间思萍端着一篮绿莹莹的芹菜走了进来。垠的心慌慌地颠了一下。
    思萍用一副惊讶而显得亲切柔和的目光望望晨晨和垠,又望望嫂子怀里垠的女儿,然后浅浅地一笑,仿佛在问:你们是谁?
    嫂子放下垠的女儿,起身对垠和晨晨说:这是我表哥家的二闺女,咋的,忘了?就是在外地当上门女婿的那个。
    思萍对垠和晨晨又微微一笑,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垠很想捕捉住她一闪而过的目光,但她的目光过于快捷和轻盈,如一缕风,这似乎在提醒垠要沉住气,别让人瞧出什么。
    思萍的老练和平静使垠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这个计划的开头还算顺利。思萍的老练沉稳让垠觉得她有点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演员。但这个念头一闪即便逝。他拿眼睛的余光看着她袅袅婷婷的身子如幻觉中的雪一般飘进了厨房,心里便涌出一种浓烈的怜爱之情。他想此刻要是没人的话,他定会奔过去将她揽在怀里狂吻一阵的。思萍是那样灵秀聪慧而又美丽的女人啊。
    晚上熄灯时,晨晨压低嗓门说:嫂子这是从哪儿弄出来的侄女?垠心里咚的一声,但脸上很平静:让我喊嫂子过来你问问?晨晨又说:嫂子表哥有这么大的女儿吗?垠揶揄地说:不知道,反正那位表哥已是七十多岁的老头了。贫嘴!晨晨瞪垠一眼:过大年在别人家算怎么回事!垠打出一个极虚伪的呵欠:你管那么多事干吗?吃饱撑的,睡,垠说着滑进了被窝。晨晨推他一把:他长得蛮漂亮,是吧?垠装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待我明日仔细瞧瞧再回答你。晨晨又问:她叫什么?垠脱口而出:思萍。说出之后心里才惊得发慌。晨晨一把掀开垠的被子:你怎么知道?垠平静地说:大嫂下午告诉我的,不信咱立马把大嫂叫过来问。晨晨盯着垠看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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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11-1-25 23:24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我喜欢剑峰笔下的女人,独立、骨头里都渗透着自信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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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11-1-25 23:24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这节,我感到彻骨的哀伤,想抽去脊梁骨的方鸿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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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11-1-25 23:23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男人因性而爱,看来和是不是诗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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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11-1-25 23:23 |只看该作者
                                                   五、突然降临的冬天

    垠的哀伤一直持续到妻子晨晨放寒假回来。
    晨晨看到垠形销骨立蓬头垢面的样子大吃一惊:妈呀,你病了?垠摇摇头,别骗我,晨晨追问。垠就说,你不在,寝食无规律,营养不良,睡眠不足,而且工作忙。晨晨就自豪地说:看看,男人离开女人就完,没错吧。

    思萍离开洛州城后,垠除了伤感和思念之外,就是将这些伤感和思念写成文字没完没了的寄给思萍。垠后来回忆他写给思萍的那些文字简直就是字字珠玉,是他从事写作以来写出的嘴伤感最缠绵悱恻的文字。如果有一天他出文集时,这些信件将以其独特的个性和浓郁的情感色彩而成为他整个创作中的一个别开生面的风景。
    思萍的回信和她以前写的信件一样,极有节奏,不多不少,不像他写的一封接一封。思萍在信中也述说她的思念和深情以及那短暂的几天带给她的美好的记忆和令她心碎的忧伤。但思萍的信写得一如既往的清醒和理智,不像垠那般汹涌澎湃一泻千里。这让垠多少感到自己的幼稚。
    冬天仿佛突然降临到洛州城的。街头的梧桐叶似乎是一夜之间掉光的,风挟着灰黑的尘埃满城肆虐,还有令人难以忍受的干燥和寒冷。这让怕冷的垠沮丧透顶。垠在信中对思萍诉说他的沮丧,他说我真想去那个城市找你,我受不了洛州的寒冷和干燥以及对爱情的苦不堪言的思念。思萍很快回信,语气坚决地说:亲爱的,我进来频繁出差,行踪无定,你要来得让我来选日子,比如夏天,这个城市的夏天是很美的,但你现在不能来。
    晨晨的寒假比垠早放了一个星期。她到家的时候是垠单位正忙的时候,期终考试。监考、阅卷、统分,给任务繁重的班主任帮忙。整日的奔忙让垠的思绪平静了许多,心里不再空荡,因为有了那场遭遇,面对晨晨他心里有种不安抑或愧疚,所以整理屋子洗衣做饭之类的便比以往做的殷勤了许多。晨晨却认真地对他说: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垠说:当然,以前还是毛孩子哩,现在呢?晨晨十分轻蔑地一笑:垠,别当我是傻子!垠知道她,纯粹的敲山震虎虚张声势,说:你绝顶聪明行了吧。晨晨然后给他布置了购买年货的任务,因为距过年剩不了几天了。
    有天晚上,华生哭丧着脸来了,一进屋便问垠:有酒么?垠说少啥也不能少了这个。两人便喝酒。
几杯下肚,华生的话就多了,颠三倒四的,但意思很明确:他和沈阳的那位女子的爱情出了点问题,他认为沈阳女子似乎并不看爱情本身那种典雅的情调和诗意,看中的则是床笫间的快乐。她有些欲壑难填的意思。垠想这也未免为难华生了,毕竟一把子年纪了。而且,她离过婚,不是处女,华愤愤地说。晨晨坐在一边不断地吐唾沫,一脸的恶心。垠给晨晨使眼色不要对客人无礼,但晨晨不仅没有有所收敛反而更无所顾忌,竟然将一口唾沫恶恶地吐在华生的脚边。华生有些醉,但文人的敏感和自尊任何时候都是清醒的。华生站起,一脸的羞愧对晨晨连声说:失礼了,失礼了。这张不负责任的臭嘴!说完不管垠怎么栏硬是走了。
    垠说:看你,人家毕竟是客人,你怎么能那样?伸手都不打笑脸客哩。晨晨一脸的气,都怪你多事!当初告诉你不要把华生的征婚地址和联系人落在你那儿,你就是不听,你看事儿来了吧!垠很是不解,什么事儿?晨晨瞪垠一眼:征婚地址在你这儿,你就是媒人,现在华生对他老婆不满意,这不是媒人的错是什么?华生来给你发牢骚的,你听不出来?垠哭笑不得:简直是瞎扯。谁瞎扯?!晨晨竖起眉毛、你瞎扯,垠补了一句。你放屁!晨晨就哗地站起来:我还不是替你想,狼心狗肺!垠将桌上的一只已破了一条缝儿的酒盅远远地扔到门后的簸箕里,不料却碰在紧靠簸箕的煤气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这下好啦,晨晨跳起来,不依不饶:你他妈摔谁?!然后顺手掀翻了那个圆桌,抓起洗脸盆连盆带水摔在地上,再踹上一脚,然后拉开架势凶凶地望着垠:你摔谁?垠望着那张原本还算漂亮,却因为这般好愤怒好争斗而变得越来越粗糙和平板的脸,努力将心中的火压下去。他不能和她说理,论理可能会引起打架,而打架终归要付出沉重代价的总是他,而且眼看要过年了,根据以往的经验,现在打架,就意味着这个春节就别想过,晨晨有这本事。垠开始打扫屋子。这就是他和晨晨用曾经有过的热烈而信誓旦旦的爱情缔造的家和美妙的家庭生活么?垠不解。
    几天后,没有风,也不很冷,因为天阴着。垠在菜市场买了肉和青菜调料什么的,回到家晨晨已给女儿买好过年的新衣新帽。傍晚时,垠做好饭,晨晨依旧气鼓鼓,但并不拒绝晚饭。吃过饭,垠洗了碗筷锅盆,想出去走走。出了大楼,发现天上飘起了雪花。这时候门诊大楼的传达室的老陈扯了嗓子冲着门诊大楼喊晨晨的名字。垠赶紧跑过去,老陈说跟刚才垠单位来电话,让他立即赶过去,有急事。垠想又是学校让他写材料的,年初上几个部门的表彰评比什么的很多,垠已经写了好几份了。
    垠没骑车子,在飞飞扬扬的雪花里慢悠悠地往学校走。
    学校出了家属区外,别的地方都黑灯瞎火的。垠决定先上楼,将电热毯打开,一会儿就趴在床上写材料得了。
    这座单面楼上的职工都早早地回家准备过年了,整座楼黑乎乎一片。
    垠摸黑爬上三楼,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吓一大跳,他的门口竟然靠着一个人。
    谁?!垠壮着胆子喊了一句,以为是贼。
    我想你该来了。那人说。
    垠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竟然有些发怔,接着一种热辣辣的酸痛似的幸福和温情漫了他的全身。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跟一只任性而魔幻的鸟儿似的突然地飞落在这个飘雪的夜晚。
    垠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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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5 23:23 |只看该作者
                                                 四、忧伤的欢乐

    思萍呆了三天。这三天因为和老叶调了课,垠基本上无所事事。他到自由市场买了足够的食品蔬菜后,就和思萍在房间里说说话,做一些可口的饭食,还带着思萍去游了洛州城东边的洛河。在洛河岸边的山林里走了走。夜里他们就翻来覆去地去做爱。垠想不到思萍的欲望居然始终处于高涨状态,一次次地满足又一次次地需要。这几天他们说的话不是很多,大多是用他们都心领神会的目光,或用深情而丰富的体态语言和微笑,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交流。他俩没有彼此涉及他们爱情的过程,只是拼命地吮吸着爱情结果的欢娱快乐和永不衰竭的激情。垠曾经将爱情看成是由芬芳和色彩组合而成的一朵花,那花香是具体而真切的,使人欢乐和迷醉的肉欲,而那色彩则是一种模糊悠远却优美深邃,让你能感动一生而咀嚼不尽的意境,诗一样的境界。肉欲和超越肉欲的诗一样美丽的情感品质境界,构成了爱情的全部内涵。在这神魂颠倒的几天里,垠却似乎忘记了他是否拥有爱情的全部。第三天凌晨四点,思萍推醒垠,爬起来要走。垠的心里陡然间空荡起来,连呼吸也衰弱了许多。他知道这是哀伤。明天走吧,垠望着思萍说。思萍微笑着拒绝了。那就再待半天吧,下午走,垠继续哀求。不行,思萍娇娇地笑着,但语气很坚决。垠再一次想思萍的确是个理智的女人,如果是他,早给这哀伤的请求改变了主意。五点半,垠和思萍到了洛州汽车站。思萍将乘五点四十的车走,就是说,再过七八个小时思萍就该回到她居住的那个城市了。垠心里更加空荡起来,空荡成一种疼痛,不由得要不断地用悲伤的心叹气的。这是哀伤。垠想。他在文章中无数次写过哀伤,但直到现在才真正体味到哀伤的滋味。那是一种疼,一种沉,没有眼泪的忧伤。思萍温柔地望着他,那莹莹的目光专注而深情,那优美地披在肩上的长发搅动着他的思绪。思萍的目光往候车室外瞟了一下,垠立刻心领神会。两人走到候车室外的一个给梧桐树罩着的黑黑的角落。思萍便如鸟儿一样奔进了垠的怀里,那温润柔软的唇便贴过来:垠,我会永远想你的
……
   
    垠心里越发空荡疼痛的厉害,胸憋闷得要张大嘴巴喘息才行。五点四十,那豪华卧铺车缓缓启动。思萍娇柔的脸贴在玻璃上,把清莹莹的目光送过来,然后,一只纤巧的苍白的手轻轻向他挥起来。垠痴然地站着,他的五脏六腑似乎都给这辆车和车上的思萍掏走了。垠呆呆地站着,直到太阳出来,升起。后来,他抬手看看表,又是晃了晃沉沉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清醒。但不行。满脑壳都是那模糊而清晰的微笑和温柔芬芳的气息纠结在一起的情景,使他竟一时想不起刚刚离他而去的思萍长什么模样。他突然觉得他所经历的这短暂的几天简直就是一个春梦,一个女人自天而降,与他云雨一场,又悄然消失。这才想到,他居然对思萍以及思萍所有的背景资料一无所知。一切都给突如其来的肉欲淹没了。在他和思萍的爱情之花中,他也许过分沉溺其具体而美好的芬芳,而忽略了它本该有的诗意。但是,他知道,他已经爱上了她,这个叫做思萍的而且有些神秘的女人,因为他太哀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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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5 23:22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剑锋的《纸上爱情》,让我们回到了相对朴素的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和如今浮躁的网络快餐形式有天壤之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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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11-1-25 23:22 |只看该作者
我的回帖:

这是我所读过关于性爱最真实、美好的描写,特别是被平淡生活格式化的垠心理、生理变化,我承认,是男人在那瞬间都会溃不成军,有爱,她会说,过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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