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香姐 于 2010-3-18 16:18 编辑
文/香姐
赤足走在海滩上，梅菱仍有一些恍惚。海潮涌来，由脚底沁上来的凉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是真的可以拥抱大海了。生于北国，长于北疆的梅菱对大海有着特别的向往，她曾幻想过无数次看海的情形，却不曾想到自己如今奔向大海是为了逃避一个男人也是为了奔向一个男人。
梅菱属于那种不是很漂亮，但绝对很耐看的女人。就象那种很素雅的花，不抢眼，但回望之中极富咀嚼的韵味。可能是从小爱看书的缘故，梅菱身上有一种遮掩不住的书卷气，当年在那些花枝招展叽叽喳喳的女生当中，静若幽兰的梅菱简直就是一处独特的风景。而风景早入了有心人的眼，高大帅气的桎桐时常在图书馆、宿舍、食堂与梅菱“巧遇”。各方面都很优秀的桎桐很快赢得了梅菱的芳心。两人携手走在校园紫丁香掩映的小路上，那种天造地设的和谐与美，不知引来多少男生女生艳羡的目光。
顺利地恋爱，顺里成章地结婚，学中文的梅菱毕业后在一所中学做了孩子王，学建筑的桎桐仅上了两年班就辞职办起了公司，生意顺风顺水越做越大，后来瞅准时机进军房地产，迅速暴富，成功男人的光环罩住他，很落俗套地桎桐有了情妇。
开始的几年，梅菱朝九晚五地穿梭在家、单位、菜场之间，经营那个小家她兴致盎然，随着孩子的降临，她接受桎桐的建议回家做了全职太太。桎桐虽然每天回来的很晚，经常出差，但对她是软语体贴的，梅菱能感觉到他的爱意，对他们的感情她是很有信心的。她不象别的阔太太们那样除了打牌就是美容，做完家务她就把自己挂在网上，颇有些文学功底的她喜欢写些文字贴在一个文学网站的论坛上，很多的朋友来点击她的贴子，在看贴回贴的交流中梅菱认识了秋枫。
秋枫一个人在这座海滨城市闯荡漂泊五年了，生意已做的风生水起。忙碌一整天回到寓所，甩掉西装，扯掉箍了一天的领带，把自己扔到床上，疲倦袭来他却很难入睡，感觉着若大的空间被孤寂的气息塞满。秋枫明白这种孤独感并不是因为缺少女人，象他这种身份的钻石王老五，如果他愿意可以每天领回不同的女人来，在生意场、酒场、情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女人，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也不少，可每次短暂的激情过后随之而来的都是更大的落漠，没有一个女人能让秋枫找到感觉，那种他一直追寻的，众里寻她千百度的感觉。
记不清那是哪一天，冲凉后的秋枫坐在电脑前鼠标乱点之间闯进了一个文学网站，入眼的第一篇文字就是梅菱的。那些散漫的、温馨的、娇憨的文字记录着一个小女人的居家日子，生活情趣很浓，透着一种幸福与满足，在读的过程中会让人不自觉地微笑。梅菱写道，她喜欢一切布艺的东西，家里的沙发、床单、窗帘等都是她精心选择的布艺制品。就连一个茶杯垫，餐桌的几个脚套，这些布做的小东西她也要求精致到极点。桎桐曾领她看过真皮的沙发，豪华气派，且告诉她这些皮质的好保养，不象布艺的那么麻烦总得清洗，可是梅菱仍是喜爱那些纯棉的布艺，她说布的东西清淡、雅致、舒适还让人踏实。梅菱还喜欢收集餐具，见到不同质地和形状的碗碟她都会买回来，一般人家的习惯都追求碗碟的整齐划一，可她家的碗碟几乎没有重样的。一次在北京著名的“宜家商城”看中三只水晶碗，她也千里迢迢地背回来，朋友们问她进京买什么好东西了，她自豪地回答“三只碗”。有人纳闷地问她，“你家的碗怎么都不一样啊？”她更纳闷地说，“为什么要一样啊？”梅菱家里还有玻璃筷子和水晶筷子，在她的家里你就是穿着新买的白袜子到处走也不会在脚底留下什么印迹^……梅菱的这些文字里仿佛伸出了一只小手触摸到了秋枫心的最柔软处，使他感觉到一种痒痒的暖意，他常常闭起眼睛想象这个小女人的样子，分享着她的幸福和快乐。可是这一个多月以来秋枫感觉到梅菱文字的风格大变，每一字每一句里都浸着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秋枫心里很不安，他不再满足于看贴回贴中简单的交流，他要加梅菱好友，他想去了解她，帮助她。
梅菱感觉到了秋枫的关怀，几个月来的内心挣扎，伤感与困惑，都向这个男人敞开了。
小时候梅菱的家在乡下，记忆中她一直不能忘记那生长在山路边、田埂上的金灿灿的蒲公英。扎着两只羊角辫的梅菱总是把蒲公英的种子吹的满世界都是，那些小伞悠悠荡荡很快就寻不见了，但她不急也不悲伤，她总是天真地以为明年她所经过的地方又将是满地黄花了。自从发现桎桐有了外遇，梅菱就总是想起过去的情景，感觉着快乐和幸福就象那飘在空中的小伞，模糊了视线，不见了踪影。
在桎桐看来，梅菱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她依然按时起床做全家人的早餐，开车送女儿去学校，家里依然整洁到纤尘不染，桎桐的衣物仍然及时烫洗后挂在他的衣柜里……唯一让桎桐觉得不安的是，梅菱不再看他，即使他有意去接她的目光也接不住，她眼神中有一种冰冷，会越过他的头顶飘过去。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他终是心虚的，他开始回想梅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才顿悟，为什么她早就以他每天回来太晚老是被打断睡眠为由搬去了书房。桎桐开始后悔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让梅菱发现了端倪，以前还为她搬去书房避免了夜夜迟归的尴尬而暗自庆幸，如今可怎么样让她再回来？让桎桐受不了的是梅菱一幅居高临下拒人千里的姿态，每次话到嘴边都被她的凛然吓了回去。桎桐希望梅菱来找他兴师问罪，哪怕骂一顿，哭一场，闹一番，总比这可怕的冷寂让他好过的多。
最难过的还是梅菱。记不清有多少日子她没有好好地睡过觉了，听着桎桐轻轻地转动门锁进来，蹑手蹑脚地洗漱，听着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或听着他轻微的鼾声，梅菱望着天花板，黑暗中两眼明亮思维清晰，但却想不明白,那个叫做爱情的东西什么时候弄丢的，那些布艺的制品脏了可以洗涤，被玷污了的爱该怎么处理？她不知道下步该怎么走，她只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从前她喜欢看到自己纤长的十指在键盘上跳舞，如今每敲击一下却好象打在心上。那些忧伤的文字只能让她更伤悲，找不到出口，无论是在生活里，还是在她的文字里。
表面撑起的冷静将一颗心包裹上坚硬的外壳，象正在结痂的伤口，不能触碰。面对秋枫的关切，梅菱的泪终于象决堤的海。秋枫感觉到电脑那边的梅菱在哭，他不出声，默默地等着，等他感觉到梅菱平静一些了，他点开了视频。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要求过，但是今天他想看看她，只想让自己心里踏实些。
蜷缩在转椅里，两臂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如此的姿势只有瘦小的梅菱做得到。她不知道，她的这种落寞无助的样子在这一天轰然洞开了秋枫的心扉，从此定格在了他的脑海里。
梅菱向秋枫讲述了她和桎桐的一切，说着这些的时候她已经很平静了，好象在讲着别人的故事，但是秋枫能感觉到这平静的海面下涌动的波澜。
日子仍旧不咸不淡看似平缓地运行着，桎桐不再每天都回来那么晚了，也能在周末陪孩子出去玩玩了，但他却无法与梅菱靠近，他买给她的高档衣物和首饰，梅菱从来不屑于看一眼，她的冷已经拒人于千里之外了。有时梅菱也能感觉到桎桐的叹息，她又何尝不是呢，她觉得自己要疯掉了。终于有一天，她对秋枫说，我要去你那里，看海。
梅菱来到大海边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她并没有去找秋枫，她关掉了手机，掐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坐在礁石上，走在海滩上，站在海潮里，梅菱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大海，捧起海水，她贪婪地闻着海的腥味，她发现无论怎么极目远望她都看不到海的尽头，用力地专注地看，直到眼睛流出了泪。
她把这些年和桎桐的婚姻生活进行了认真的梳理，又回想起这半年来与秋枫的交往，她明白了，不是爱情丢了，是她把自己丢了。她看到那正贴着海面飞翔的海鸟，海水打湿了羽毛，海浪挫伤了翅膀，可它们仍贪恋着大海的怀抱无怨无悔，不言放弃，桎桐的爱于她何尝不是？一场华丽的演出，如何不幸成了演出散场后被丢弃在沙滩上的道具？匆匆地赶赴下一场，故事要怎样开始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决定。回去。面对。
梅菱打开手机，信息一条条蹦了出来。“你在哪里，我找你两天了。”梅菱抬头看了看，城市这么大，海岸线这么长，人这么多，不知哪个是秋枫，即使面对面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吧。可见了面又能怎样呢？
“你在哪里，我每天开着车在外面到处转，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求求你，回来吧。我们重新开始！”接下来的几个全是桎桐的。
正要合上手机，最后一条信息跳了进来。看罢，梅菱的心被使劲地攥了一下，整个人便僵住。
“夫人，老总出了车祸，望你速归。”
梅菱站在船头甲板上，海风扬起她的长发，黄色的丝巾在颈间飞舞。海的尽头有鱼帆点点，海岸影象变得越来越模糊。没有海上航行，不知道苍海的辽阔，梅菱还是选择了由海路回去。
只是梅菱不知道，她乘坐的轮船刚刚驶离了码头，秋枫就赶到了。他看到了甲板上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子胸前翩舞的黄丝巾，梅菱告诉过他那是她最钟爱的一种颜色。
秋枫伸出了手，但没有喊出声，他心里已然明白，他们之间终是隔着一个海的距离。 |
雷达卡
发表于 2009-12-19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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