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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秋江 于 2010-3-23 08:34 编辑
情诗
文/秋江
这是我一生唯一收到的一首情诗。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被送到山区一渔场接受“再教育”,同行的是一百多个和我差不多情况的大学生。
我的祖辈给我唯一的财产是户口本上“家庭出身”那一栏里“资产阶级”四个大字。它让我十多年里“受用”无穷。
到渔场不久我就被公社书记的女儿,长得象“正方体”一样外号叫“团头鲂”的渔场团支部书记定为“可以教育好子女”的重点帮助对象。这让不少人眼红,因为这意味着我靠近了组织,很快就可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如果混得再好点还有可能提干。
也难怪女团支书要选中我,在人们的眼里,我基本要算个完人:1.8米的身高,80公斤的体重,懂丝竹,会丹青,搞个演出,出个专栏舍我其谁?打球更是独领风骚,不然专区代表队为啥不计较我的“出身”每每招我入伙。当然,缺点也是有的,一是成份太高,二是饭量太大,那点定量根本塞不满肚子。
团支书经常象支援亚非拉人民一样把饭票三斤五斤的支援到我手里,虽然我是百般的推辞,奈何她是那么的坚定不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万莫奈何之下,我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只好笑纳了。
春节场里搞演出,让我主持,团支书说这是一重大政治任务,要我一定认真对待。我编了个舞蹈《远飞的大雁》,歌中唱道:“远飞的大雁,请你快快飞,捎封信儿到北京,翻身的人儿想念恩人毛主席……”,领舞我早就瞄上了学舞蹈的苏柳。本行不说,人家可是要身材有身材,要人才有人才。可“正方体”团支书死个人不同意。说苏柳有海外关系,复杂得很!
我说:海外关系怎么了?未必她还能把你台上这群大雁带到旧金山去不成?不就是在渔场内部跳个舞吗?至于吗?我的成份也不好,又有什么资格编导这台节目?你另外找人吧。
见我如此,她拉长着脸万般无奈地答应让苏柳领舞。
演出获得了空前的成功。苏柳得知我为她力争的情况后,心中十分感动。悄悄请我下星期天去她宿舍品品她亲手烧的小菜。说实话,想到要和她单独相处,我心中荡起一片柔情。她可是众望所归的美女啊!让人想不到的是在那缺盐少油的年月,苏柳居然整出了花花绿绿的一桌菜,还有一瓶据说是她自己用山葡萄泡制的酒。
苏柳首先举杯向我表示感谢,还夸我有点象个男子汉,居然不怕得罪女朋友。
我一听急了:我哪有女朋友,哪个说的她是我女朋友?你说,我非找她说个清楚不可!
没有就算了嘛,何必着急呢。苏柳笑嘻嘻地望着我又说:大家看她对你那么好,还以为你要去当公社书记的上门女婿呢。
我吃错了药!
好,好,算我没说好吧?先吃好。待会你用二胡伴奏,我为你跳段《春江花月夜》吧,再不跳,腰都硬了。
你不是一早一晚都在练功吗?
是呀,我相信美是永远抹杀不了的,这种情况决不可能永远继续下去,会好起来的……
在我二胡的伴奏下,苏柳真象春风中婆娑起舞的杨柳……
刚回宿舍,团支书脚跟脚地走了进来:你到哪去喝的酒?
……
你不说我也知道,哼哼,人还在,心不死,美女蛇终于出洞了,利用吃吃喝喝拉青少年下水。这是她们一贯的作法,金猴奋起千钧棒。要扫除一切害人虫。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上到底谁怕谁?你也好自为之吧!……
后来的日子,我总看到团支书那张长长的苦瓜脸和感受到苏柳火热的目光。
后来好几天没见到苏柳的身影。一打听才知被调到山里的农业队去了。我一听就知道是谁在作怪。怒冲冲地闯进团支部办公室:你太过份了!
“正方体”坐在办公桌前一本正经的对我说:怎么?心疼了?对这号资产阶级小姐,就应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改造。你们如果还敢偷偷摸摸,那等待她的将是更可耻的下场……
怕给她带来更大的不幸,我打消了立即去看望她和向她吐明心曲的念头。避其锋芒,等过段时间再说。
可没等我上山,她一女友来告诉我,苏柳在美国的姑妈知道她的情况后,以孤单一人为由将苏柳接到美国去了。并交给我一封苏柳的信。我打开一看,是一首诗:
落日把余辉
洒在你的船蓬上
我挥着手绢
送你出湖去撒网
船儿啊 掀起金色的波浪
浪花啊 涌入我充满忧愁的心房
湖岸上的少女
眼里含着泪光
把胸中的柔情
深深珍藏……
几十年过去,诗稿已经发黄。
苏柳,你如今在哪里?过得还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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