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5-9-20 17:29 编辑
每一读到“突破”二字,脑子里总会浮出张一米见方的原色硬纸板悬在我的面前。我把头剃得光光的像个和尚,一头撞去,撞出个西瓜大小的窟窿,我的头便到了纸板的另一边。 一个白日焰焰的午后,我与丸子、元霸两个后生家坐在老菩提树下一块名叫“清凉石“的大石头上,切磋我在网上刚找到的一篇题为《对艺术的四个误解》的文章。 那石头又名“曼殊床”,曼殊师利曾经坐在上面为大众讲法。 我拿着文章正要开念,元霸却已先说了句:“不以为之而为。” 我没吭声,又拿起文章。 便听得丸子说:“对了,这里有处小错误——画家黄永玉就说,很多人不是文盲,却是美盲——原话是吴冠中说的。” 我索性不念了,把文章放在一边,道:“其实这篇文章我也只挑了两句看了看,其它的对我全无所谓。一句是:从来都是对表现形式的突破而不是对思想的突破。一句是:多样性还体现在表现手法的无限可能性。” 元霸说:“什么是术?” 我觉得他俩的悟性好得有些过火,教我有点儿跟不上趟。 丸子说:“秦爷这两句我基本认同。只是操作起来太难了!” 他又说:“术就是艺术家。” 我知道这句是回答元霸的,趁势接着他的话茬演绎下去:“术就是务实、管用,非哲理的手段。” 元霸追问丸子:“艺术的术做何解?” 又追问我:“和本能有区别没?” 丸子答:“举个简单例子:儿童涂鸦——毕加索说他画了一辈子才做到像儿童涂鸦,就叫艺术。狭义上,就是技术。” 我被她问住了,赶紧借坡下驴:“丸子解说得很好,你得自己品。” 她说:“不是。我的意思是,艺术这个词,不够用在秦爷表达的范畴。因为术一字是有训练的,有系统的,规划过了的,规训了的。所以,你首先要知道什么是美。但秦爷说的艺术,还要涵盖更宽泛的含义。用语言的边界性来讲,艺术其实还不够准确。或者用艺术的源头语种来表达会更容易理解。当然,我这是吹毛求疵。” 我竭力想把讨论引进预设的框架之内,道:“你说的其实就是刚才提到的表现手法。” 丸子接着元霸的质疑:“对,所以要分开说。” 元霸紧逼道:“术有匠气的可能。一旦能拆解,则艺术就失去了艺术性。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也不对,拆解过后的模仿者失去了艺术性。” 丸子说:“no,是失去了原创的艺术性。但是,就像天下文章一大抄,都讲究个来龙去脉,而绝对的原创,可以说不存在吧。” 元霸说:“所以秦爷说突破。思想变来变去,还都是那么些玩意。只管形式上的突破。” 丸子说:“对,突破形式,思想自然就有了。” 元霸说:“重复中毁灭,毁灭后重生。那得多难。这事就交给秦爷办吧。他都见山不是山了,要走自己的路了。” 丸子说:“是这样,太难了!能想到的别人早想到了,我是不行了。” 我一看火都烧到自己的坐垫上了,赶紧叫停:“我知道很难,难得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我只是想试试而已。形式的突破,绘画上最典型的有印象派,卡夫卡可以算小说上的一种突破吧。我们没有突破的天赋,但可以一直走在尝试突破的路上。” 丸子摇头道:“反正很难,很难。” 元霸道:“上次看到有人说现在的央美还停留在早期的油画类,国外已经开始做材料美学这样的新方向了……” 彷佛弥赛亚显灵,此时远远地来了个卖槟榔的,一路吆喝着“Binno~ Qingou!”渐渐近了。 我顿时如蒙大赦,道:“今天就议到这里吧。我得嚼点儿槟榔提提神了。” 于是都散了。 我坐着,嚼着槟榔,越想越觉得很不对头,就像我自告奋勇地吹牛要担上形式突破的重任。坐了很久方忽有所悟。 我从“曼殊床”上一跃而起,动若脱兔地奔出山门,一心要追上他们俩把话讲清。 他俩却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其实我刚才说的“一直想试试”的突破,不是广义的艺术表现形式的突破,只是想突破自家现有的老干体文学表达方式。这个绝对是做得到的,并且一直在尝试之中。 然则丸子、元霸所听到的,却是我要赶在整个艺术界的精英、大师之前,实现一种比印象派、后现代主义还要重大的、历史性的形式上的突破,就是个笑话了。 无奈他俩已走得远了,听不到我的解释了。以天地之大,笑话就笑话吧,我能活到今天还没被人打死本就是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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