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2002年混论坛的,几乎见证了国内论坛的完整生命周期,见过它初期的稚嫩、中期的辉煌和晚期的落寞收场。混过的版面很多,认识的网友也很多,但真正见面的极少。现实中我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除了家人之外,我的社交几乎都是跟工作相关的。跟亲戚的沟通,也只是维持在手机视频,见面最多一年一次。这个频率是疫情前,疫情后就说不准了,两三年一次也有过。有些事上我的确比较凉薄,比如娘去世后,她那边的亲戚我就几乎不联系了。这其中有自顾不暇的成分,那时候我一个人在上海,啥都没有,当然,也不全是。同样的情况,别人未必这么选择,就像同一个家庭出来的孩子,未必发展都一样。
印象中第一次见网友是在上海黄河路,一个并不是很熟的北京网友来非要见我一面。我就去了,还很是傻乎乎地带着初恋一起过去,然后,让人家买单。记不清是2004还是2005年了,当时的我刚入社会,称得上又穷又蠢,这事儿做得就很不体面。再后来见网友就是在北京了,应该是2005年吧,一大桌子人在那边,我是唯一外地去的。当时我在那家香港杂志社工作,去北京出差,刚好赶上这次聚会。参加聚会的人多数都忘了,只记得是很丰盛的一桌,吃得很开心。那时候穷,没吃过啥好东西。不知道二十年过去,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那个埋头苦吃的小老土胖子。嗯,比起现在来,还是瘦一点的。
说起来,我在搜狐论坛还是有些许名气的,只是总归见面不如闻名吧。还有一次是参加上海这边的搜狐网友聚会,吃饭的地方离我当时上班的地方不远,应该也是2004或者2005年。小小的穷编辑去跟着吃吃喝喝,见到了几位闻名已久,但素未谋面的大咖。有几个网名我是还记得的,但作为资深脸盲症和健忘症患者,长什么样是早就忘了。唯一能隐约记得脸的,是当年搜狐的一位大腕,他来上海的时候在浦东那边请我吃饭。就我俩,但见了面,除了听他吹牛,我发现也没多少共同语言。他见过很多网友,对他们如数家珍,而我只看过他们帖子。当年的我,刚到上海没两年,靠盖浇饭和肉包子续命,也谈不上啥见识。
回想起来,所有这些聚会,我都是去蹭吃蹭喝的,好像我也就请客过一次。那应该是几年后了,但仍然是2010年前。当时是一位网友来上海出差,约着见一面,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网友。好像是在南京东路的一茶一坐吧,喝喝茶,吃了顿简餐。当时我日子好过些了,已经在那家瑞士公司做市场,主要是也没了谈恋爱的花销。同样主要是他说,我听。他跟我谈各网友见面的趣事,谈网络上的爱恨情仇,谈他网恋的那位网友,而我,就是听着。我想他们见了我,也会觉得我无趣吧。毕竟我想说的、能说的,都在网上说过了,而且我写得比我说得好。最大的问题是,见面了我才发现,我对他们线下的、现实中的那些事,其实没有兴趣。
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网友了。再后来我结婚生子,论坛日薄西山,搬来迁去的热情几乎耗尽,更不可能想到去见网友。之所以这次又提起这事儿,是因为有一位网友突然提出想来济南看看我。我跟他以前也不算很熟,后来真正熟悉起来,是在去年年中。当时我失业在找工作,而他也计划从工作多年的外地回老家那边找工作。期间微信联系不少,俩落魄中年人互相鼓劲。我到了这家公司,他中间波折了一下,但如今而找到了心仪的职位。在去新公司入职前,他刚好有空,家离济南又不算远,就想着来看看我,顺便在济南玩两天。刚好我也要来济南出差,就一口答应下来了,当时也没多想,见个面聊聊也没什么。
再之后,就是把我那汉庭订好的大床房换成标间,俩人住是够的,能给他省点就省点。再说了,我白天要上班走不开,不能陪他出去玩,也就是晚上能够吃个饭聊聊天了。网上虽然聊过不少,但现实中第一次见面,搞得我这四十多的老男人还是有点忐忑,心想那家伙应该不会是坏人吧?嗯,不会的,坏人也瞧不上我不是?公司附近倒是有几家不错的餐厅,如今也早不是当年吃顿饭还要精打细算的日子了,一起吃吃喝喝是没问题。我酒量虽然不行,陪着喝点啤的还是可以。最关键的是,就像他有些话存着不方面跟家里人说一样,我其实一个人在这里也很无聊。人生起起落落,总有一些话,适合跟陌生而又熟悉的朋友讲。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网友了,不准备告诉叶子。不过,我了解自己,也就是当下不准备跟她说。某一天,应该也并不遥远的某一天吧,我肯定还是会告诉她。在她面前,我心里存不住事儿的。就我这谨小慎微的性子,但凡心里有点事儿,我跟她都不敢睡觉,因为怕说梦话。虽然,她说我不说梦话,但,谁知道呢。四十多的一中年胖大叔,竟然还会有见另一中年大叔网友的兴致,也不知道叶子知道后,会否笑我。
河蚌赌徒 2025年6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