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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老实和尚 于 2010-3-23 10:23 编辑
过年的时候,不管在哪里吃饭,都会有藜蒿炒腊肉,却不管在哪里,也吃不出藜蒿那种味来。藜蒿是种野菜,一月藜二月蒿三月四月当柴烧,过年正是吃藜蒿的时候。
不仅是藜蒿吃不出藜蒿的味来,地菜也是这样,折儿根也是这样,浓浓的野味全消失在大棚中了。这时候,就想起了苜须菜,现在正是三月阳春四月清明,苜须菜应该随野草一起长出来了。
苜须菜应该也属野草,或者应该属于野花,细细梗上的叶就像花一样,三瓣漂亮的心形叶,硬币一样大小。不知道苜须菜真正应该叫什么,我从小跟妈妈就叫着苜须菜。
三月阳春四月清明过后,苜须菜就慢慢长大了,从淡绿到翠绿,色泽一天天深了起来。到了初夏,在初起的薰风中起伏的是一片深绿,一片油晃晃的深绿。这时候,苜须菜茁壮了,可以摘了。
那时候,武汉的长江防汛堤还是用钢筋、水泥、花岗石、黄土垒成的斜坡,斜坡上长满着野草,堤面是一米多宽的堤道。
武汉的夏天来得很早,温度一下蹿起来了,防汛堤上是不能种树的,长长的江堤暴露在烈日下,只有野草与苜须菜绿油油地欢快地随风起伏着一片绿浪。
江堤花岗石斜坡那边铺满着雪白的床单,那是东方红客轮刚洗过的床单,一大包一大包湿淋淋的床单背上来,铺开晒干后,再打包背回去,妈妈背完晒完后,就在堤上看守着这些床单。
野草中有蚱蜢蝗虫不时飞起又落下,烈日把泥土味也蒸了出来,青草的气息更浓了。青草中有一种香,那是苜须菜香,苜须菜香得很奇特,既有泥土的香又有青草的香,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带有涩味的香,好像这香想散发出来却又散发不出来一样。
妈妈把手巾四个角结在一起,在堤上一根根摘着苜须菜,摘好的苜须菜就放在里面。苜须菜是一梗一叶,要连梗一起掐下来,苜须菜是一兜一兜一片一片的,但梗太细叶太小,摘满一手巾,也是不容易的。如果放学得早,我也会跑到堤上,跟妈妈一起摘苜须菜,不时又丢下苜须菜去追蚱蜢蝗虫。有种苜须菜,妈妈告诉我不能摘,那种苜须菜,绿得有些苍白,而且叶瓣上有一圈白色线斑,好像是什么虫爬过后留下的痕迹。
要收晒干的床单的时候,苜须菜也摘得满满一莦箕了。床单在太阳下很快晒干了,但离根的苜须菜曝晒在太阳下也没有枯萎,妈妈小心地让它荫凉着。
把苜须菜拿回家用水洗净,小心地把夹在里面的细草择出来,切几个干红辣椒,用油炸一下,再把苜须菜倒进锅里,苜须菜的异香才真正全部散发了出来。再困难的时候,我家哪怕什么菜也没有,只要是初夏,我家就有苜须菜。
到了盛夏,苜须菜也就老了,开出了小小的米粒样的白花,再想吃苜须菜,得等明后初夏了。
一直到参加工作后,我还陪着妈妈在堤上摘苜须菜,那时候,也不缺吃了,很多东西也不要计划了,不需要苜须菜帮我们熬着日子了,却感觉到苜须菜更香,更好吃。
后来,长长的江堤拆了,换上了一堵更坚固的钢筋水泥高墙,再也没有那面黄士垒成的斜坡了,也再没有坡上的野草与苜须菜了。
很多野菜,比如说地菜,比如说藜蒿,比如说折儿根,慢慢全变成人工养殖大批量生产了,独有的野味,也渐渐失去。只有苜须菜,我相信人工养殖不出来。
只是,这样的苜须菜,在那里去摘呢?
2010-3-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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