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回想过年,我觉得两个时代最有意思:
第一是我三四岁的时候在平凉过年,最有意思的原因是:所有人的参与。平凉是个小县城,那时候文化娱乐很少,也就在家看个电视。每天晚饭后,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去河边钓鱼,河里只有一种长的像泥鳅一样的鱼,可见娱乐生活之匮乏。一到过年,所有人都会走出家门,挑着鞭炮四处放。那时候人钱少,大家鞭炮要省着放,小孩子只能把鞭炮一个一个的放。不知道哪里来的舞狮子的队伍会在小县城走一圈,大家会争着在狮子附近放鞭炮,那时候鞭炮小,不会伤人。到了县城中心,会有踩高跷的,西北的踩高跷和别处不太一样,具体的记不清了,只记得里面有:包公、陈世美、西门庆、武松......。在平凉过年,最大的乐趣是每个人都快乐,并且也在享受了过年的快乐,确实能让人感觉到每个人都发自内心的快乐是会感染和叠加的。那种快乐是现在以盈利为目的的庙会所不具备的。
第二是我在十岁之前在北京过年。我在北京的伙食是远不如在平凉的,但是过年的时候有不仅有好吃的,还有无数的亲戚朋友会来拜年,祖母的朋友远远多于祖父的朋友,下一辈三叔的朋友最多,也最热闹。对于那时的城市底层家庭,实际上学历越低的人聚在一起越热闹,读书越多的人反而越放不开。作为孩子,我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挨家挨户去看人家杀鸡,这个比放鞭炮过瘾。有的时候,杀鸡做饭也是考察女婿的一个标准。还是那个规律,学历越低的女婿做这些越出色。
后来的过年就越来越没意思了。首先是孩子少了,祖父祖母老了,来拜年的人也少了,每次过年都是我带着堂弟堂妹出去逛庙会。再后来,大家大了,各自有各自的事情,下一代都不常聚在一起了。更主要一点是手机电脑普及了,孩子们的交流欲望也不强烈了,即便是聚在一起,孩子们也在玩手机平板。同时大人的工作也越来越忙了,大家也没精力做饭了,都出去吃,乐趣一下子少了好多。
我上大学的时候,宿舍也有同学是出自底层家庭,他奶奶家的人均学历要高于姥姥家,但是他也喜欢去姥姥家过年。因为那里有年味,过年时,家里人抢着做饭;而到了奶奶家,一家人谁也不想做饭,最后只能吃方便面。
其实有时候我就想:对于城市底层家庭的孩子,何必苛求学习呢?顺其自然不好吗?是那块料的别耽误孩子,不是那块料的没必要强求,强求也强求不来。中层家庭的过年我也经历过,比如在我姥姥家,他们对我都很好,但是似乎欢庆只是他们的,我只是个客人。对于底层家庭的年味,我觉得越多的低学历成员参与,反而越热闹,越无拘无束,越有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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