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卖当的故事

杨逍逍

　　在几十年前的吾乡农村，村民一般把卖广告、卖药的、吹牛逼哄人的等等统一叫做“卖当”。卖当啥意思？就是说的天花乱坠，哄你上当受骗呢；表面向你卖东西，其实你掏钱后只能买一个“上当”，所以，称之为“卖当”。好玩吧？

　　小时候看电视，凡到广告时间，就有观众说：“又是卖当的，换台。”看到集会上有人拿着各种产品，装模作样展示、示范；还有卖狗皮膏药的，先展示一定功夫，然后拿出治跌打或腰酸背痛的膏药；包括电线杆上贴的各种治疗牛皮癣、男性病之类等等；统统被我们乡民称之为“卖当”。

　　其它不说，就问你们可知道为何卖狗皮膏药的要先展示展示气功？你们没混过江湖，我打小就在江湖里滚爬摔打，这玩意见多了。今天就跟你们讲讲这里面的些许门道。

　　这类卖狗皮膏药的，大部分都属于江湖骗子，四处游荡。为啥呢？因为一个地儿只能骗一次。这类人为了粉饰自己的行当，拜八仙之一的“铁拐李”为祖师爷。传说有个药店老板，看到一个乞丐腿上长了大脓疮，就给他敷药治疗，结果越治疗伤口越大。乞丐对他破口大骂，老板急了把乞丐邀请到家里，准备好好治疗。结果，家里的大黑狗哧溜上来就要咬乞丐，被乞丐举起打狗棒一招“天下无狗”给敲死了。老板也没法，只去筹备草药。等老板出来之后，发现乞丐正在吃狗肉呢，一张大黑狗皮扔在一边。老板用草药敷完乞丐伤口，乞丐摇头晃脑，割下一块狗皮贴在伤口上面。没多久，把狗皮掀开，卧槽，伤口竟然愈合。乞丐哈哈大笑，拄着拐杖瘸着腿就走了。老板看着狗皮，忽然明白，原来这乞丐就是铁拐李啊，专门来传授他绝世医术呢。

　　这就是狗皮膏药的由来。也因此，铁拐李被称为狗皮膏药的祖师爷。

　　话拐回来。咱们说说过去很多卖狗皮膏药的为什么要先展示展示“功夫”？我们说，这类人四处游走，属于行商、游骗，专去农村的集市庙会上。那里人多但都不熟悉，同时存在各种地痞流氓无赖，存在一定江湖风险。卖狗皮膏药的，扎下马步，脱去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肩，先单手断卵石，单指戳青砖等等。这功夫显示出来，能镇住一堆人，尤其是当地小流氓痞子。好歹，他们是正儿八经行走江湖的人，自保的功夫和江湖的手段总是有的。小试身手，告诉那些潜在的捣蛋着——爷有神功在身，尔等退让。

　　其次，这本身也是招徕众人围观、自我宣传的手段之一。劈石戳砖的横练功夫，这玩意普通人谁能见到？三传两不传，吸引乌央乌央的闲人们来观看，越围成一圈，越吸引人。不仅如此，有时还会展示其它“绝技”来吸引观众。我曾亲见一名卖膏药的，展示气功之外，手握白沙，在指间簌簌落下，握拳挥动竟然在地上写出了“龙飞凤舞”四个大字，而且写的还相当漂亮，如毛笔一般。诸如此类，等等。但这些，都是“卖当”的基本技能，吸引人的手段。

　　第三，既然他是练功之人，在普通人眼里看来，懂一些跌打医术、健身康体之手段就顺理成章了。这不正好跟他的行当——卖狗皮膏药相得益彰？你想，他双拳一抱，大嘴一张：“我是门里人（功夫世家），家传几代硬气功、通背拳，我祖上在京城做保镖生意，现在这行当不行了。但我家祖传有治疗风湿腿疼、跌打外伤的膏药，我现在没法子，为了混口饭吃，只好行走江湖，把我家的秘诀拿出来，做了一些膏药。各位父老乡亲行行好，哪位有个肩疼腰疼的，也算是给兄弟换一口饭吃。”这话说的光净水溜，你听了能不信？能不可怜？

　　就这么着，文武兼备，连说带演，看上去又专业又悲情，围观的老头老太太们，哪几个身体没毛病的？于是，都有试一试、买一几贴的心。但是，到这里，节奏和铺垫还不足。卖膏药的还有手段呢。

　　情绪都到位了，还有啥手段呢？毕竟是卖药的，疗效这东西不好骗人。总得让人更信一层吧？于是，卖膏药的说：“谁肩膀不舒服，我现场给你贴一副，让你试试我的疗效。”现场就有老头老太太报名。卖膏药的拿出膏药片，吧唧给你贴上。没几分钟，问你：“是不是感觉不疼了？”这些人一般都会说：“是的，是的，不疼了，凉凉的。”废话，那膏药里含有一些类似薄荷、冰片的药物，涂在皮肤上感觉凉凉麻麻的——跟牙膏或风油精差不多——那种麻痹感一时让人感觉不到疼痛。

　　再者，你若私下问那些老头老太：“到底管不管用？你就说管用？”即使他们觉得不管用，一般也会私下说：“人家都免费让你用了，又说得那么可怜，我还能说不管用吗？”你瞧瞧，这就是江湖骗子的攻心之术，用人情世故和慈善之心封住你的嘴巴。当然，他挑选试贴的时候，肯定也是看人下菜，挑那些看上去厚道心善的人去试的。

　　大概就这么着。有包装有专业有煽情有试验，这一番折腾下来，周围一堆有毛病的人都去买他的膏药了。呼啦呼啦，嘿，卖特么完了。完了？明天再来，第二天人可能会更多一些呢。

　　好了，这就是江湖卖狗皮膏药的把戏；也是一种“卖当”的把戏。古时常有，现在几乎绝迹了。不过，现在各种卖菜刀的、卖章丘铁锅的、卖拖把、卖铁锹砍划不动的皮鞋的，越来越多了；但凡你买了，基本上都是买了一个“当”。而且，随着互联网的兴起，他们的渠道也与时俱进，从集会上转而到线上，在“直播卖货”和“拼多多”里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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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原

还有卖课的

泌水

还有一种“诱子”。是卖当的人花钱请来的，接受治疗后，满口称赞神效。

杨逍逍

还有卖砖的。

野妞

写的很好啊
又有典又有故还切中直播间时弊。
我老人家混抖音，直播间捡便宜，真是使足了劲买当，买当，一当接一当，当当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