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薄荷味 于 2024-7-24 15:11 编辑
夏天好似开始了很久,转念,又好似在昨天刚来。白昼在燥燥中,又很静,空旷无边,道路,树木,行人,车辆,都发出骄阳的音响。慵懒如病,又无良药可医。躲在阴凉一角,想雨来了,做啥做啥,不知道雨在哪块云彩里,不很期望,也无怨恨。
昨夜,一些大排档里肉味杂合着酒气还在空气中裹缠着,涌来涌去,一阵风,一下无踪无影,真忘记了时,忽而又来。街上的夜气暑气都像有千万言语而恹恹无声。早开门营业的一笺茶叶店里有丝竹音缕缕团团,繁华如海市蜃楼,细听,又如生在乡村的树叶枝桠,栅栏蔷薇上,淫淫艳艳。
走进小巷深处,浓绿厚重,压了又压,树木葳蕤,拿了手机,左拍右拍打包又删去,放进朋友圈又如何,快乐和不快乐都是自己。不能把自己置进去定格那一刻懵懂欢愉之心,免不了遗憾。小镇的早晨宁静透彻,繁星已褪,阳光未生,亦先有一种高朗。这既是岁月安稳吧?
二姐问,给买的裙子艳不艳?艳自然是艳,鲜鲜酒红,我说长裙热了,半裙搭配着穿还可以,她说穿上就别下身,可劲儿穿。每次洗前先放小半匙细盐揉一揉,再手洗,留驻那点儿鲜艳,兀自想人与裙皆好,情节烂漫到难收难管,也依然还有自己内心的简静,如同青葱岁月。没有什么会污眼睛。母亲刚走的几年里,自己都是单色衣服,没啥讲究,样式删繁就简,衣服不可或缺,也只是遮体避寒暑,再无其他。或者,独独活过,才更多认知。自己,这两个字满满的意义,在衣服里。
偶尔急急躁躁后,异常安静。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暑天,并不午睡,一个人,坐在廊门里百无聊赖。母亲坐了马扎,脚下藤编针线簸里,乱乱的世界,随意都可以幻想出一些新意来。看着母亲困顿,自己都能笑出声来,也低下头翻找碎花布,两只手握住剪刀裁剪钝绞,不方也不圆的碎布,竟也能缝起豆包来,母亲闲了也给缝,三下五除二,缝出六个八个面好看的豆包,一下就把自己的气势比下去。也自己跑出去,去很远的小伙伴家玩,也许并没啥好玩,来来回回在路上走一走罢,回来时晒红了脸,滋滋啦啦疼,母亲笑着说,下次不想了。也不知道母亲不想啥,却是怕疼不再傻窜出去玩儿。郁闷至极,也会找了小小蒲席放在母亲脚边,守着母亲一大堆正在缝口订扣的衣服睡去,醒来有大蒲扇在边上。那时还不知道王鼎钧的《一方阳光》,后来读着吃惊,世间这么多巧合的认知。
小时候,也有猫。祖母喜欢猫,而姊妹们不喜欢,好吃的零食猫都吃了去,因而嫉妒猫。儿子小时也拐了小同学家里的小猫仔,儿子拿吃的火腿喂,我也喂,一股脑,猫猫成了圆球,儿子和它对坐着玩耍,也学会了骂它:你个熊样子。拿眼慎儿子,儿子笑。这几年,再不敢说闷,儿子总是要买个狗。那只猫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横陈在二楼的楼道里,看见它时,自己在,惊得差一点跌倒。仿佛晓得了生死离别哀痛的迷端。
日昼悠长。乡村里大路上,人家门庭里都是静静的。而今,置身闹市操劳之余,也还听见燕子叽叽喳喳,来来回回衔草垒窝。燕子就在门口一楼二楼横檐下新驻,呢喃声时近时远,似曾相识,又它是它,我是我,不曾交割过,它们去年没在,下年还在,就会养成旧相识,但愿吧。窗外树影有气无力摇动,细碎的阳光斜照着。邻店的小伙拿着水管子门前水泥地上洒水,滋滋的,水珠子落地不见,殷殷湿了一片,转眼又干了一片,一片一片相交,分离,又相交又分离,支离破碎一地,听得他唏嘘一声。日子好长。
每天忙乱一阵,随又昼长人静,骄阳如雪,外边树荫遍野,午间也有人打牌,聊天,自己抱了闲书困顿,电空调不好用,羡慕有水流淌出来的水空调,一边乘凉,一边玩水,拖地,洗洗涮涮,越发的昼长人静。大姐微叮嘱,转告哥哥弟弟一定保养身体,别等着去医院里拿钱买命去。都知道这个道理,嗯哼应允下来,她就安心了。十里桑地秧田,血一定是浓于水的。日影斗移,就像脚下的地都是翠玉的,暑天不觉得热,寒冬也不觉的冷。
往年暑天,会在仓库一隅种几棵豆角,或者南瓜。今年没动,一盆君子兰慢慢长着,有四片叶到六片半叶,几棵野点规子疯长,一嘟噜,一嘟噜的点规子,有青绿到紫黑,捡几个尝尝,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有点儿苦,有点儿涩,然后,有点儿酸,有点儿甜。家人疑惑不拔掉,自己也糊涂,留着钩来记忆。小时候,父母摘棉花,割豆子,自己就捡了点规子吃到嘴唇发紫,野葡萄好吃。不知道野葡萄叫点规子。自己种下三个菠萝头,叶子不茂盛也不萎焉,长了几个月,好久好久不看它,还是刚栽下的样子。
听一曲萨克斯风,到处都是悠扬的声音,荡来荡去,把一切都打开来,空旷而寂静,是饥荒围城,是回家,是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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