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清晨,我有点散漫,拖拖沓沓的。先生忽而跟我说,你还不出门?不上班去的么?
出门?上班?还有催行程的……哪根筋不对了?我周五的课略靠后,不需要着急忙慌赶的啊。
你不出门,我咋打药?家里有蚊子,还有果蝇了,要彻底灭杀才行,指望你么?蚊子又不咬你。先生似笑非笑瞄我一眼,大有“你就不关心老公,不是个合格家庭主妇”的控诉感。
行吧,走就走,谁还想赖着干活不成?
洗漱很快,收拾也快,到我换鞋子准备下楼时,先生已举着灭蚊剂喷得呼哧呼哧的了。但他却又探头叮嘱我,说,下午晚点啊,最好擦黑再回家!
我,……就很无语。
作为半寄读学校,有外地孩子要返家,周五都提前放学的。这,不让我回家,我要去哪里?
你不天天想出去浪么?给你提供方便你还有意见?先生揶揄似的,如是说。
可是你说的哈,我这就奉旨去浪……嘴里不服软,我打趣回去,一边噔噔下楼,一边说,信不信我泡锅子去……
先生呵呵了两声。
上班无话,直到下班。
家,是回不了的。先生有言在先。大概药效发作,是得有个过程吧?但,我却又真没想起来,要怎么消耗时光。
看来,没了浪的心,奉谁的旨都没用。
认真想了一下,年轻时,同类场景会怎么过呢?找几个女友看电影、逛歌城?约个锅子喝茶、聊天?甚或啥都不做,一个人搭乘公交车,穿城而过再穿回来……
那时候是真渣啊!
又任性,又孤独,还骄傲。说走就走,从不顾盼。甚至没想过要看看先生有没有在风中凌乱。
从这个层面来说,我对先生真不够友好。
或许我潜意识觉得,对谁太友好了,就容易被掣肘,被绊倒,失去自由了吧?
先生总是沉默,看我来去如风。偶尔小抗议,发现没用,就偃旗息鼓了。那些情绪,他是怎么消解的?我没有问过。
但他又说了,你的心太大了,家关不住你,你需要放风时间,就放放吧,记得回来就好。
自然是要回家的。浪够了,一身疲惫,就会想起:家,才是可以停驻的。家里的那个爷们儿,胸怀够宽,够暖,是能够给我治愈的。
日子依旧过着,看似没有变化,其实早以不复最初。出去浪的冲动越来越小,躺平宅家的慵懒越来越多。譬如,温水煮青蛙。我被一锅叫家的温水,煮成一堆没了筋骨的软肉。
多年以后的今天,捧着圣旨站在路口,冷不丁发现:好像已浪无可浪,无处可浪。
我的那些勾肩搭背、眉来眼去的勾当呢?我的那些一个人看书写字到处走走停停的狂欢呢?我的那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牵着灵魂去漂泊的恣意呢?
倒回去,想起早上出门,先生呵呵的两声。当时就觉得挺诡异的,不知是不置可否,还是肆无忌惮。而今再琢磨琢磨,竟似恍然大悟:知妻莫若夫,还真是的。
他大抵是吃准了,昔日浪出天际的渣女,已经老了老了,到了无心再浪的心境。
我其实挺不服气的,想着我要不要叛逆一下,再浪一次给他看看?却又发现,光想想都觉得大喘气……
算了,去趟理疗馆吧。摊开筋骨,放空心绪,……眯瞪三、两小时。就,还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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