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
夜宿峨眉山市。这里到主峰金顶还有几个小时的车程,深夜四点出发上山,看日出和云海。
出门一股寒气袭来,仅有的睡意刹时无踪。满天寒星伴着一轮冷月挂在灰朦朦的夜空里,夜正深呢。车子在崎岖的山路里迂回盘旋,难辫西东。一直把我们送到金顶下,只须走一小段山路,再坐吊车便能上到山顶上;在这才能看到冰雪的踪影,虽然也是薄薄的。当我们穿上草鞋,乘着朦胧月色,踏上结上薄冰的石级,才多少感觉到北国冬的滋味来。
观赏日出,云海和佛光非上金顶不可。一峰独秀,东面是舍身崖,极目远眺,天涯望断,除了脚下无边无际,浩瀚如海的云烟,苍茫的天地中便不见它物,几疑是天之涯,海之角,地之尽头!崖高人远,空旷寂寥,明月照积雪,幻化成一片白雾飞霜,显得虚无缥纱,不似人间。山顶一座气势非凡的古刹(华藏寺,是峨眉山上最早的寺庙之一),红墙绿瓦,古色古香,银装素褒,宛如天上的琼楼玉宇,竟觉可望而不可触,显得迢迢遥远!那云海像飘絮,像积雪,像浓烟,在天地中间展开,壮观、瑰丽简直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云海、日出、佛光、圣灯合称峨眉四绝,千百年来不知迷倒了多少游人,虽然我最想见的飘雪没有,虽然世间罕见的佛光、圣灯无缘见识,但光是云海与日出就叫人叹为观止再无余憾了!
在凌云山,你很小在意凌云山的状貌,因为凌云山缺小高山大川的气派(凌云山不高),而大佛又过于突出,自然令其它失色。但峨眉山连绵十数里,峰峦如聚,争奇斗艳,自古就有"峨眉天下秀"之称!当我们从金顶下来,坐车转到另一个景区,才真正领略到峨眉的秀丽。丛林叠翠,古木参天,远近山峰苍翠碧绿,绿意扑人眉宇,沁人人肺!山径曲折,轻轻的足音,和着一路的鸟语清啼更衬出山野情趣。
峨眉山是四大佛教名山之一,是普贤王的道场。山上庙宇众多,如颗颗明珠散落在林海花间。有时山径婉转,一转弯一座庙宇赫然映入眼帘;有时青山寂寂,林荫深处却露出一角飞檐;有时在高山之巅,见亭台楼阁倚在云霞边!总之是无一相同,处处有惊喜,使这片清静幽雅的景观更增古朴祥和的美感。
万年寺座落在高山之巅,依山而建,顺势而成。在半山腰就远远便望见一堵红墙,一角飞檐在树梢头露出。走近抬头仰望,不由惊叹其不凡的气势!石阶廷绵直上,仿佛高不可攀,上面两堵高墙,一扇山门巍巍然,就将凡尘俗世完全挡在外面,好一个佛门清静地,怎不令人顿觉俗念全消,心旷神怡呢!进门挡眼一座大殿,殿前有一小亭,亭内有一巨钟。传说只要你用左手摩三下钟,再摸三下自己后脑,心里暗念三次"一万年没烦恼",从此便可无忧。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但一试亦无伤大雅,或搏一笑,或增游兴佳趣,不亦乐乎?
寺内面的主建筑,是一座无梁殿。其实这种无梁无柱的建筑很多地方都有,也算不上新奇。不过,外形颇奇特,方方正正像一个大盒子,平坦的房顶当中拱起一个半圆形的顶。造型十分古朴,可以称上拙劣,但上面的油彩和雕花虽然多不可辫,但难掩其华美和贵富气,有一种不可明状的魅力!不知为何我总感得像一座华丽的西式的教堂!此殿也有来历,据说有位皇妃为求帝裔,在庙内诚心叩,日夜颂佛,后来果然产下龙子。皇子登基后,为表母慈,为酬神恩,故建此殿,外表全用金粉所饰,岁月的冲洗,现在只余一些憔悴的面影。内面供着普贤王,座下一头四牙白像,四壁上一层层,一圈圈安放着许多小佛像,据说有三千之多,真可谓满天神佛了。在文革十年中,这里遭到破坏,那些小金佛大部分散失,现在我们见到的是后来用香木雕成的代替品。连普贤王座下的白像也难逃劫数,听说是为了探究有没有宝藏之类,在白像尾巴附近打开一个大洞,现在还留下修补过的痕迹。众星拱月,宝相庄严,身临其景,即使非佛教信徒,也自然感应到佛法的感染。
寺中最系人情思处,是那一小汪清池。池很少,水清见底,池内长着一种独特的青蛙,在月明之夜,青山寂寂时,蛙声悠扬清脆,据说如丝竹,似弦琴,总之妙不可言。可惜我们看不见,也听不到。倒是晴天,对面的山峰便在池里映下一个苍翠的倒影,碧波绿影,随风荡漾,珊珊可爱。
万年庙因地势高,阴雨天或朝夕之际,常会云缠雾绕。我们正在观赏时,忽然有一团轻雾飘来,一时间,个个衣襟带雾,人人在云中穿行,神风道骨,飘然若仙。大诗人李白曾到此一游,大为赞叹,虽然现在再也寻不着诗仙所留的墨迹。却可追慕谪仙人的豪情:危楼高万丈,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俯瞰远望但见众峰罗列,山间云雾,离合变化,景致幻化不定。
夕阳作伴,清风引路,带我们到了报国寺。当汽车停在一块空旷开阔的大草坪上时,我还以为到了一个园林里。四周丛林蓊葱,还有一座精巧的大假山,环境十分雅致清幽。穿过假山,走入古木参天的夹道里,清风徐徐扑面,满天红霞映颊,树林上空,在夕阳里盘旋着暮归的鸟群,长空和秋水同色,落霞与孤齐飞。鸟声清啼声回响,久久不散!
林间有一土坡,上有一小亭,内悬一口巨钟。余辉夕照,返照其上,一片金光飞扬,确实有种说不出的古朴美和神秘感!----谓之“积香夕照”,是名景。土坡腰上嵌着一排整齐的石碑,像围着一条“玉条”。碑上字迹模糊,不少长满青苔,可见历史相当悠久。我没有留心细看,我的心已经被对面那座宏伟壮观的建筑吸引。
"报国寺“三个大金字,笼罩在夕阳的余辉下,远远闪着金光,格外醒目。这三个大字是清朝乾隆手书,虽非名家手笔,也显得有点媚俗,但毕竟是与众不同。寺前是一片大草地,大到让人有种无边无际的错觉;草地当中,一弯流水如白带在寺前绕过,流水脉脉,清澈见底。斜阳西风、落霞归鸟、巨寺古钟,在蓝天下、在草地上、在碧水前,是怎样一幅迷人的图画?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宏观的庙宇。当跨过高大的门槛,迈过大门,竟有一种自惭渺少的怯意。一抬头,便觉眼花眼花缭乱。原来庭中两边植有两株-----我不知该称它为”树“还是“花”,说是“花”,但亭亭如盖,高达二三米;说它是树吧,偏又开满了花,花朵又多又大,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只见鲜花而不见有叶,恐怕不下千朵;左红右白,白的胜雪,红的似火,相映成趣,对比强烈,在这冬季竟然令人有春暖花开的感觉。
寺是四重结构,中间以长廊相连。但大殿实在太大,巍巍然高耸,气势恢宏;殿里点着的香烛,粗如儿臂,比我还高。一个侧门通向长廊,很容易忽略,以为到此为此!随意走进出,才大吃一惊,内面竟是别有洞天:一座更雄伟的大殿郝然挡在眼前!大有“山穷水尽凝无路,柳明花明又一村”的意外和惊喜。四重结构的规模一重比一重大,供奉的佛像也不同。
报国寺是我见过的庙宇中不光最大,也是最考究的。这里小至一草一木,大至一亭一阁,一殿一廊,显然都经过精心的布置。有的迂回盘旋,有的对称结构,处处见匠心,处处觉精巧。漫步其间,赏心悦目,仿佛置身在一个清雅的园林。
流连忘返,不觉日暮,晚钟悠悠响起,深沉而雄亮!想起一句古诗: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1999-05-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