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画过”--聊聊林风眠

指尖弹出盛夏

《笑傲江湖》中有一段，江南四友中老二秃笔翁酷爱书法，在与令狐冲比试中总被克制招数，就像一个书家有意奋笔疾书，却总被一个顽童攀住臂膀，一顿拉扯，以致写出的字东倒西歪，大违本意。其实人生中也是如此，宏伟的人生规划正等待自己挥斥方遒，怎奈一个顽童总是让你不得其愿，这个顽童就是命运。

林风眠生于1900年，母亲很早就去世，在他二十岁左右时很幸运地到法国留学，学习西洋绘画。那时候西洋绘画流派很多，对于这些学子来说简直就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林风眠崇拜柯罗，研究过巴比松画派，模仿过毕沙罗，但印象深刻的还是马蒂斯。这个野兽派画家对林风眠的绘画风格影响很大。

林风眠其实是个腼腆内向的人，但奇怪官运亨通，回来受到蔡元培赏识，做了国立艺术专科学校的校长，这就是后来中央美术学院的前身。年轻的校长结合实际，写了《中国画新论》，畅言传统中国绘画要告一段落了。本来近代以来国画界就很不平静，西洋文明东来，西洋的绘画自然进入中国画家的视野，郎世宁的绘画让人耳目一新，他笔下的花鸟犬马逼真的像标本一样，自然要引起东西方艺术高下的讨论，虽然有人不服，谓之“笔墨全无，虽工亦匠，不入画品”，但相关的讨论应该不曾停歇，后来康有为居然也说中国绘画应该奉郎世宁为祖，否则没有出路，更是不得了，如沸腾的油锅里倒了几滴水，立马炸开了锅。现在林风眠提出传统国画要告一段落，无疑也是推波助澜。后来他的学生吴冠中提出“笔墨等于零”，无疑又是引来一阵东西方绘画比对的大讨论。

林风眠确立自己的艺术道路是中西方艺术结合，他反对宋代以后的绘画，认为元明清三代艺术因袭守旧，没有新意，早已是僵死的绘画。不过说实话，从林风眠的绘画作品中倒看不出他在明清山水画中下过细密的功夫。他的中西调和论到时体现在他的婚姻之中，他先后娶的两位妻子都是洋人。至于他的画我谈不上喜欢，画一些眯着小眼睛的古装仕女就是对唐宋遗韵的继承这个也太肤浅了。

林风眠在北京艺专做校长的时间不长，他的中西结合的艺术理论有怎样的影响力这真不好说，反正口水战肯定是应有之义，他与持反对意见的徐悲鸿、潘天寿的恩怨也是一言难尽。他还邀请籍籍无名的齐白石来学校讲课，不知道画传统国画的齐白石对他的画风是否欣赏。后来他辞去校长，追随蔡元培南下到杭州成立杭州艺专做了校长，期间因艺术见解和执教理念的分歧，教职任免方面也是一地鸡毛。后来日寇侵华，学校被迫撤离，一路辗转南下，再后来，49年解放，后来北京艺专要与杭州艺专合并，杭州艺专成了中央美术学院的华东分校，徐悲鸿任校长一统江湖，模仿塞尚马蒂斯画烂苹果丑女人的林风眠只能退出江湖了。

新中国后，美术方面要以马列主义为指导思想，政治要挂帅，绘画要表现的对象是工农兵，是无产阶级。此时的林风眠也开始被迫深入生活，给贫下中农画素描。此时我们的画家若回首想象年轻时提出中西画结合的主张，那时何等豪情满怀，现在看来不免也莞尔一笑了吧。到了六十年代情况越来越严重，远没那么简单，好友傅雷被抄家，不少朋友被批斗，林风眠狠下心开始将自己的画作烧毁，避免成为批斗的把柄。根据学生回忆，当时学生回忆满屋灰烬，学生非常痛惜，林风眠口中喃喃道：“至少我曾经画过……”木心说当时烧毁的是林风眠五六十岁时画的作品，那正是一个艺术家创作的黄金时期，作品无疑都是上上之选。林风眠烧毁了几百幅画作，这个数字说法不一，最多可能达一千多幅。

画作烧了，事情还没完，还要写检查，1971年林风眠此时写了一篇自传，其中表示完全服从领导教育，灵魂深处闹革命。“在认识到，解放后没有真正好好学习毛主席的伟大著作，自己过去出身贫苦工农，但受了资本主义反动的封建主义的教育，在思想中根深蒂固，因此忘了本，干了许多对人民对社会主义的建设的坏事，犯了许多罪，深深感到自己的一生没有做过有益于国家人民的一件好事。今年我72岁了，希望能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在我活着一天，希望能干一天，改造一天，为国家人民做一些事，这是我的希望。今后一定认真学习毛主席伟大著作，用毛主席思想，猛促灵魂来改造自己，成为一个新人。”木心说艺术家应该像伊卡洛斯，那个用蜡粘了羽毛飞向太空的少年。但我们的画家已经老了，已经飞不动了。

再后来呢，林风眠侨居香港，但妻子和孩子都在巴西，他虽然得享高寿，但妻子、女婿都相继去世，女儿和外孙在巴西生活，经济拮据，老画家努力创作，争取卖点画给外孙子在巴西买套房子，但他的画卖不出高价，自己省吃俭用，给外孙寄去五万美元，也是杯水车薪。








说句题外话，林风眠的画与日本画家东山魁夷有点像。

徐公孰

像高更
也像日本浮世绘

有期啊

是外人像我们。
烧毁的确实可惜

指尖弹出盛夏

回味无穷的黑白调子，他学生吴冠中也是，画不完的江南徽派建筑，都是黑瓦白墙。

薄荷味

觉得挺好的认，艺术天分也很高。只是没有得到相互对应艺术肯定。但是这现在也很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