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妖红之三之四 [复制链接]

禹鼎侯

主楼

发表于 2024-1-24 11:2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三
　　齐老六想了一下，道：“这位公子生得极好看，小人走南闯北，来来往往的人见得多了，但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小人心想，这世间恐怕也只有他，担得起‘芝兰玉树’四个字了。”
　　听到店老板夸奖自己家公子长得好看，那白衣少年似十分高兴，似有得瑟的看了秦商一眼，秦商理也不理，只哼了一声。
　　齐老六全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仍继续说道：“这位少年公子爷不仅容貌长得好看，对人也总是十分和善的，对每个人都笑呵呵的，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烦心事，便是其他人看了他，心里的烦闷也会一扫而空了。这位公子随便要了一间房间，本来小人见这公子人长得标致，特地留了一间上房给他的，小人心里想着，他这样的人，就该拿最好的地方给他住，最好的东西给他吃，可是这位公子却从来不挑剔，什么东西都照吃不误，但是只有一条，他要喝好酒，小人把家里藏了三十多年的老窖都拿出来了……”
　　“好你个齐老六，”却是秦商的声音：“上次我到你这来喝酒，你怎么不舍得拿这等好酒出来？”齐老六嘿嘿笑了两声，摸着脑袋不知怎么答话。倒是那白衣少年笑道：“我家公子神仙一般的人物，你能和我家公子相比么？”
　　秦商正要动怒，秦羽却问道：“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齐老六摇摇头，道：“这个……小人倒是不知了。”秦羽微一沉吟，向那白衣少年道：“这位小哥儿，未知你家公子大名，可否相告？”那少年冷哼一声，道：“他自有名有姓，凭你也配知道？”
　　秦羽碰了一鼻子灰，饶是他温文尔雅的性子，面子上也有些不好看，讪讪退了回去。齐老六怔了一下，道：“秦二爷，三爷，小人还继续说么？”
　　秦羽做了个继续的手势。齐老六清了清嗓子，道：“秦大爷是晚上戌时左右到的，那时候客栈里人已经不是很多了，只有那位公子还和他旁边的那位小哥儿坐在桌边慢慢喝酒说笑。小人也在准备收拾残羹剩饭了，一看见秦大爷到来，真真是受宠若……若那个来着，秦大爷来了也不说话，坐在和那个白衣公子对面的桌子上，点了一些小菜，上了一壶酒，独自一个人慢慢喝着。
　　秦大爷好像和这位公子认识似的，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酒，但不知为什么，却一句话都不说，喝了大约总有两坛子酒的样子，小人心想，我的妈呀，这样子喝，小人店里的酒非得给他们两个人喝光不可，却在这时，那个白衣公子忽然大笑起来，道：‘快哉！快哉！’便回房间睡觉去了。
　　秦大爷却独自一个人来到了客栈的后院，站在一株桃树旁边，望着天上的月亮，不住的叹气。小人心想，秦大爷定是遇到什么心事了，要不然凭秦大爷本事，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
　　“武功盖世权势滔天又如何？名马美人千金宝刀又怎样？这世间上有些东西，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凡人之一世，总有些东西，是求而不得的吧！”秦羽喟然一叹。
　　齐老六喃喃道：“三爷说的那些什么求得求不得的，小人也不懂，那日秦大爷也是说了一些那样奇怪的话，小人一直躲在旁边，也听不大懂，那秦大爷眼后像长了眼睛一般，忽然高声道：‘老板，你在啊。’小人吓得屁滚尿流，不怕各位爷笑话，当日小人真的差点吓尿裤子了，忙道：‘小人不是故意要偷看大爷的，还望大爷恕罪。’那日小人说这句话可没现在这么顺溜，结巴了大半天才说出来。
　　秦大爷却笑道：‘放心，我不会为难你，我且问你，你这店里，可是住了一位红衣女子？’小人不敢隐瞒，便如实相告了。”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都是一紧，均想：“终于说到正点上了。”
　　“秦大爷从袖间摸出一张字条和一锭银子，说：‘你把这张字条拿给那个姑娘看，这事办好了，这锭银子就是你的。’小人心想，送个纸条能有多麻烦？秦大爷出手也真是阔绰，不是小人贪财，碰到这样的好事，自然欢喜极了，忙去姑娘屋里，没想到小人敲门的时候，屋里却没有人应，小人连叫了好几声，那姑娘都没有出来，小人正觉得奇怪，忽然，听见秦大爷在后院里一声惨叫，小人吓了一跳，忙奔下去看，只见一个红色的人影一闪而过，小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紧接着，就看到秦大爷捂着胸口，倒在院子里了。”
　　陡然听得“砰”的一声，秦商一声断喝，道：“妖女，还说不是你！我大哥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竟要害他性命？”
　　那女子第一次抬起头来，明澈的眼睛，幽深的瞳孔，让人一眼看不到底，这种眼神，没来由让秦羽心里冷冷一怕。
　　白衣少年冷笑一声，道：“真是好笑！红色的人影便是这位姐姐了？世界上穿红色衣服的人那么多，干么一定会是她？我要是杀人，断然不会穿一身红衣，难道你有这么傻，杀了人还到处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秦商道：“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或许是大哥在天有灵，要告诉我凶手是谁，哼，不管怎么说，大哥的死，与她有着莫大的关系，今日你允也罢，不许也罢，这个女人，老子杀定了！”
　　白衣少年急得要死，看了还在熟睡的公子一眼，道：“除非我死了。”秦商道：“好啊，老子今天就成全你！”说罢，不顾夫人的劝阻，挥手一掌，向这少年劈来，少年倒也有点本事，灵巧的腾挪，闪转避过。秦商盛怒之下，不容分说，第二掌接踵而至，少年身子灵巧，轻功不弱，围着桌子打转，秦商空有一身武功，倒一时伤那少年不得。
　　如此斗了十来招，秦商心里大急，暗想自己在江湖上怎么说也算一号人物，今日竟拿不下一个后生，以后宣扬出去自己还有什么脸面？眼睛一瞥，正好看见趴在桌上熟睡的公子，心中一狠，一掌就向那公子头上印去，少年吃了一惊，急忙来救，秦商见那少年上当，反手一格，右掌一引，正好打在少年心口，少年斜飞出去，落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秦商不得已使出这等招数取胜，心里暗叫了一声“惭愧”，却听那少年笑道：“好不要脸！秦家武功……哼，我呸！”
　　秦商脸上一红，怔怔说不出话来，二夫人看着少年，轻声叹道：“唉，你又何必要逞强？”少年倔强的扭过头去，又吐了一口血。
　　秦羽道：“二哥，不要多杀无辜，结果了这女子，为大哥报仇！”秦商却愣了一下，却没有动手，对那少年道：“你奶奶的，老子只轻轻推了一下，你……你没事吧？”
　　少年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轻咳了两声，道：“我还没死，你……你不能动她！”秦商竖起大拇指，道：“好！你也算条汉子，来来来，老子敬你一碗。”说着，拿出两个大碗，倒了两碗酒，先干了一碗，又拿了一杯递到少年面前，少年接过酒碗，慢慢的喝了下去，本来英俊的脸庞一下子变得酡红，如染丹蔻。
　　“好酒。”少年叫了一声。秦商道：“我不跟你打架了，老三，这小兄弟够义气，老子下不了手！他奶奶的，大哥的仇，你来报吧！”
　　秦羽看了秦商一眼，你下不了手，我就下得了手了？却仍是走了前来，道：“小兄弟，事情也已经十分清楚了，这女子杀我大哥，证据确凿，无从抵赖，你若再回护于她，可就是助纣为虐，你还年轻，可千万不要受人蛊惑，善恶不分，黑白不明啊。”
　　少年伸袖抹了脸上的血迹，道：“公子……咳咳……要救的人，定不是坏人……”秦羽摇摇头，道：“你若坚持如此，我也没有法子保你，杀兄之仇不得不报，我劝你还是让开吧！”
　　
　　四
　　秦羽仍是一步一步走上前来，道：“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为这一个陌生女子舍了性命，值还是不值。”
　　秦商注意到秦羽右手掌心一股内力正缓缓凝聚，心头一惊，暗道：“无回掌力！好个秦老三，比老子狠！这分明是要置这少年于死地！”
　　那少年显然没有注意到秦羽的这个动作，只是笑道：“可笑可笑！原来江南秦家，都是一些愚蠢狂妄的浪得虚名之辈！”秦羽微微一怒，正要动手，忽听一个声音道：“慢着。”
　　这声音忽然而来，响在众人耳畔，众人却不知道说话之人是何时到的。秦商和秦羽等人闻声脸色一变，道：“大伯。”
　　一个黑色人影一闪，倏忽之间，大堂之中多了一个长髯白须的黑衣老者。这人是如何进来的，竟没一人瞧得真切，少年心里打了个突，这样的身法，直如鬼魅，公子怎是敌手？
　　这人正是秦仲。秦仲道：“你们在这里说的，老夫都已经听到了，这位小兄弟，你为了不打扰你家公子睡觉，竟肯舍命相护，倒是教人相敬。”少年冷笑一声，道：“免了，不敢。”秦商道：“大胆，你怎可对我大伯无理？你可知他是谁？”
　　秦仲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道：“商儿，算了。”又道：“你刚才说，我秦家尽是些愚蠢狂妄浪得虚名之辈，老夫倒想听听，你小小年纪，有何高见？”
　　少年下意识的往后一退，道：“我笑你们连真假都不分，就在这里理直气壮，不是很可笑么？”说着，看了齐老六一眼，道：“齐老板，你敢发誓，你刚才所说，没有一句虚言么？”齐老六吃了一惊，眼睛看向秦羽，神色一定，道：“当……当然敢了，小人所言，绝无半句虚假。”
　　少年道：“那为何我看到的事情，和你看到的会不一样？”齐老六神色一变，道：“你？你昨晚不是睡觉去了么？你又看到什么了？”
　　少年冷哼一声，道：“不错！我昨晚的确是回房了，但并没有睡觉。我服侍公子睡下之后，却听到了一段琴声。齐老六，这个你怎么没跟大家说？昨晚你鬼鬼祟祟的躲在这位姐姐房间外面，又是在干什么？”
　　齐老六抹了一身汗，少年道：“看来你不敢说，还是我来说吧！昨晚公子和秦爷喝完酒之后，便回房睡觉去了，这却不假，我怕公子有失，便守在公子旁边，没敢立即睡觉，过了好一会，忽然听到了一段琴声。我心里奇怪，心想这个时候，还有谁会弹琴呢？便掩门而出，发现声音竟是从楼上天字号房间传出来的，便有意去看一看，没想到才一上楼，就看见这位齐老板躲在窗子底下，偷看着什么，齐老板，你倒是说说，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齐老六浑身筛糠也似，看着那个红衣女子，叫道：“不关我的事，是她！是她！”众人面面相觑，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少年冷笑道：“你害怕什么？”
　　齐老六连滚带爬到秦羽身旁，道：“那个女子……她不是人，是妖……是妖怪！”
　　秦羽道：“她如何便是妖怪了？”齐老六定了定神，道：“小人看见……看见秦大爷昨晚进了这位姑娘的房间，先是拿了一张字条给这个姑娘看，姑娘什么话也没说，就请秦大爷坐下，接着，那位姑娘就弹琴给秦大爷听，本来秦大爷听得好好的，过了一会，忽然无端的吐了一口血，紧接着往地上一倒，便没有气息了……”
　　秦商喝道：“你不是说我大哥是在后院遇害的么？怎么会进这女人的房中？”齐老六轻声道：“小人说了谎……其实是秦大爷给了小人一锭银两，叫小人不要将他和这姑娘见面的事说出去，替他永远保守秘密……小人这……这也是……”
　　“你倒是挺高风亮节啊。”秦商冷笑道：“说到底还不是贪财！”说着看了那女子一眼，心里没来由也生出一股寒意：江湖上有一种以内力入琴声的邪功，能够以声音扰乱他人的气机脉搏，导致走火入魔，难道大哥竟是这样被这个女人害死的么？
　　二夫人喃喃道：“大哥无端端的，怎么会去听这女子弹琴？他说有一件未了的心事，是和这事有关么？”这是二夫人今天第三次提起秦宫未了的心事，众人也不由好奇，秦宫贵为秦府大老爷，什么样的东西得不到，他又有什么什么心事不能了结？
　　秦羽道：“二哥，大哥平日里最与你交好，他有什么事，定然不会瞒你，大哥未了的那件心事，到底是什么？”
　　秦商叹道：“罢了。如今大哥已经去了，这件事跟大家说也无妨。说起大哥的这件心事，得从三年前大哥受伤说起。”
　　众人不知秦宫怎么会一下子提到三年前，但也不好打断，便凝神静听，秦商说道：“三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个采花巨盗花万红，这些想必你们都是知道的了。说起来这件事也算是我们老秦家的一个耻辱，这个花万红武功高强，行事诡秘，在江南连犯下几桩大案，却没有一个人能抓得住他，咱们六世家便在大哥的提议下组成同盟，一起抓捕这个花万红。”
　　秦羽道：“花万红当年不是死了么？”秦商叹道：“是死了。当年大哥和六世家的许多顶尖高手在金陵布下天罗地网，只为了能够抓住花万红，但是中途出了一个变故。花万红行踪难觅，他真要藏，便是把整个江南翻过来，也不一定找得到他，这时候，大哥便想出了一个法子，从秦淮河边买了一个妓女，打扮成良家女子模样，等待花万红上钩，我们在金陵等了四天，花万红都没有来，本以为花万红察觉到了什么，害怕了，却在这个时候，大哥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花万红写的，花万红在信中十分狂妄，说他早已知道大哥在这里布了天罗地网在等他，但是他仍会如实赴约，并说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拜会天下英雄。这花万红口气当真霸道，明知这里是龙潭虎穴，却连准确时间都说出来了。大家都说这是花万红的诡计，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故意扰乱我们。果然，紧接着，又收到了第二封信，信上笔迹是同一个人的，但是内容却完全不一样！
　　那花万红说，他要去平城拜会大嫂，让大哥早作准备。花万红是有名的采花大盗，他说这话，这分明是故意羞辱大哥，让大哥难堪，但大嫂又的确不能有失，那时候我和大哥都在金陵，三弟你又不在家，大伯早已闭关不问世事，如果花万红真要去平城，那真的没有一个能挡得住他的人。大哥便让我连夜赶回平城，接大嫂去避一避。
　　我虽然不想错过这场大战，却也没有法子，就离开了金陵，没想到刚刚到了吴江，就碰到了花万红，我一见到这个大恶人，就什么都抛到脑后了，只想抓住他，但那厮武功十分高明，我连追了他十几天，都被他逃了。
　　本来这事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后来我返到家里，他奶奶的，才发现老子犯下了一个大错！”
　　二夫人听到这里，陡然想起三天前那个晚上，大哥约他们二人喝完酒后，秦商曾说他可能做错了一件事，难道说，竟和那件事有关么？秦商这些年对她只字不提，可见隐瞒得多紧，想到这里，看着丈夫，眼睛不由得一红。
　　秦商接着说道：“等我回到平城，哪里还有大嫂的踪迹？我找遍了整个秦府，下人一个一个的问，他们居然谁都不知道大嫂去哪儿了，好像大嫂无端消失了一样。后来听人说，那几天在秦府附近，一直有一个红衣红伞的女子出没，十分神秘，不知道是什么人。老子心想，肯定是这个人抓走了大嫂，说不定就是花万红派的人。这件事我没敢跟大哥说，便自己出去寻找大嫂的下落。
　　没过多久，金陵大战的消息传来，说花万红孤身一人独闯战阵，杀死六大世家高手不计其数，连大哥也受了重伤，虽然花万红也伤得不轻，却仍然被他逃了。这花万红武功竟然如此高强，老子立即想到，那日在吴江遇见的，肯定是个冒牌货，故意引我离开的。要不然老子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他杀的。
　　后来大哥伤重，回到家中，我不敢跟他说大嫂的事，便骗大哥说大嫂已被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大哥对我这个兄弟自是信任有加，也没有怀疑。可是没过多久，三弟你就回来了，咳咳，后来的事，三弟你比我清楚，还是你来说吧！”

本主题由陶陶然然于 2024-1-25 20:35 解除置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