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戈戈 于 2023-12-29 09:16 编辑
1。
小杨越看越觉得老杨不对劲儿！
往常早晨六七点钟，老杨已经梳洗完毕吃完早饭在院子里甩鞭子了。或者已经去了街区公园，在更大的地方甩鞭子了。
老杨的鞭子可是远近闻名。一鞭甩得比一鞭响，到了第三鞭，已然平地惊雷。但凡顺手掐花儿、践踏草坪、大妈上树拍照、小情侣过于忘情而行为逾越之类的事情发生，老杨见到，必然三响鞭警示，之后秩序井然。
老杨是退伍军人，干了一辈子片警和刑警，现如今退休了，腰里的没配枪了，换成了手里的鞭子，倒是更威武霸气了。
可是今天都这时候了，小杨都起来半天了，老杨还在卧室里没动静。小杨小心翼翼地扒门缝向里偷看，但见老杨还躺在床上睡觉呢。
不、确切地说、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趴在床上睡懒觉呢～
2。
老杨不会是病了吧？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已。小杨饥肠辘辘地打了一阵游戏。快中午了，老杨终于起来了，从卧室走了出来。
小杨刚要大放宽心，可抬头一看老杨的打扮，顿时惊呆了。
老杨依然是军人习惯，军容军纪虽然不用继续严格执行，但平时衣着仪表一向严谨。即使在家，也整洁利落。可此时却异常邋遢。裤子松松垮垮地，仿佛随时会掉下来，腰带都没系。衬衫乱七八糟地掖在里面。更怪异的是，不知打哪儿翻出来的N年前的一件米色风衣，居然披在了身上。
这这这是要扮演小马哥么？！可是，怎么看怎么像《黄金大劫案》里小东北的疯老爸、飞镖十六侠啊～
小杨不由自主地小东北上身，磕磕巴巴地问：“爸，你要不要吃碗疙瘩汤？”
3。
老杨没搭理小杨，只是从他手中拿过遥控器，调到了网络电视，也没有一丝要进厨房的意思。
小杨这才认识到光棍的日子不好过，认命地点了外卖。等到外卖送来、小杨出来取的时候，看见老杨居然站在客厅中央，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仿佛津津有味的样子，
小杨想起当初老杨给他买第一步游戏机的时候，自己兴奋地和马力欧一气儿蹦了好几个小时，还不过瘾，半夜起夜看见床头的游戏机，就又抓起来接着玩儿，不知不觉到了天亮，厕所也忘了去……此刻的老杨多像小时候的自己！
小杨又顺便瞄了一眼电视。居然是动漫《小不点儿》！这可是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动漫啊。当年老杨特别忙，没时间陪自己看。纵然偶尔有空，被拽着一起看，也是只看了几眼就不耐烦了：“……看这些有什么用！什么人才三寸高、还长着尾巴？！看多了会脑子都瓦特了！有时间还不如看看柯南、学学动脑筋解决问题……”
真是难以置信，此时老杨就沉浸在《小不点儿》里！小杨无比开心，觉得有机可乘。过年了、差钱啊、必须哄老杨开心、“借”点钱过关才行。于是把一份外卖递到老杨手里，自己也拿着一份坐到了沙发上：“爸，你也喜欢看动漫啊？我陪你一起看吧……”
老杨心思全在电视上，木然接过外卖，后退几步，坐在沙发上。可是刚坐下，就弹簧似地又站了起来，还警觉地瞅了小杨一眼。
小杨只道是老杨不想继续看《小不点儿》了，就又讨好地说：“有一部动漫大片《穿靴子的猫》，特别好看，我帮你搜……”
谁知老杨闻言像是被电门触到了一样，神色巨变，随后更怒不可遏，闷声冲小杨吼道：“你给我滚！”
4。
小杨滚回了自己的房间，气得不行。哼！我招他了么我招他了么？！老张要是在家，他敢么他敢么他敢么？！
老张的女子模特队无心插柳，居然杀进了迎新时尚大赛的前十六强，此时正在省内巡回比赛。送老张上飞机的那一刻，小杨像孙猴子摘掉了紧箍咒，快乐翻天了。王母娘娘不在，那不就过上神仙日子了么！再看老杨，也是一副喜不自禁还得尽力禁的样子。话说世间的夫妻，过了如胶似漆的蜜月期后，当一方出公差，另一方没法子不欣喜若狂的。有钱有闲老伴失踪，复何求～即使是暂时的，也了胜于无。
可是老杨如今这状态，哪里是要过神仙日子，分明是要作妖啊！小杨不敢惊动老张，只好给大杨打电话。
大杨是市医院的骨科医生，老杨老张的宝贝女儿，邻居眼中别人家的孩子，小杨的血脉压制，电话铃响了好久才接起，那边传来大杨坚定的声音：“没钱！有也不借！要命不给！”……
大杨分析，老杨有可能是海默茨综合征初期，毕竟以他的年纪，已经属于这个疾病的高危人群了。比如老杨的老战友老马，平时乐观开朗，忽然就自闭了，深入简出，即便偶尔出门，见人也不说话，别人说话也不理睬，一副愁眉苦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估计已经进入了面朝大海，默默无语的境界了。
海默茨综合征虽然无法治愈，但是早期及时发现，可以控制病情发展，所以还算是有救的。大杨认为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对老杨紧密观察，一旦确认病情，马上治疗。
“怎么确认病情？”“嗯……你出一套智力问卷让老杨做一下呗……”
“我出一套智力问卷让老杨做一下呗？！”小杨一边在心里重复着大杨的馊主意，一边自问，“你猜老杨会不会不但不做题，还给我两巴掌呢”，小杨光想想就觉得脸疼。
“请问数独题集在哪儿能找到？”“第41号书架上，您向前走然后右拐……”
小杨硬着头皮迈进了书店。心里有点发怯，上次来书店，还是小学时候，老杨领着的吧。现在的书店和记忆里太不一样了，也忒高大上了。小杨像是进了面迷宫，生怕走丢了，出洋相。本以为网络时代了，没什么人逛书店了，没曾想书店里人还真不少。小杨自顾惊诧着，并没有想到，这惊诧马上就会变成惊吓。
小杨在书店里看到了老杨，而且还站在外国文学名著的书架前！刚刚不是还在看《小不点儿》么？品味提升得咋这么快呢？！
5。
小杨想不到，去趟书店买本书临时抱佛脚，竟然演变成了跟踪老杨的行动。
老杨出了书店，进了服装商场，挨家逛，成衣裁剪店都没漏过，那叫个过瘾。平时老张逛街，老杨必然有一万个不能陪着去的理由，这会儿自己却逛得悠哉悠哉的。看来男人并非不爱扫窗逛店，只是不爱陪着老婆逛而已。
之后老杨又走进了家具商场，也是兴趣老大，这家拍拍椅子面，那家敲敲床板，好像还下单买了一些。
接着又到了建材装修市场。
然后，小杨把老杨跟丢了。……
小杨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这一天到晚的，狗腿快给遛断了！
手里还提着一兜儿豆腐脑儿。因为大杨还嘱咐要给老杨加强营养，小杨能想到的就是老杨一贯秉信的食经吃律：吃啥补啥。于是绕道去鱼市想买条胖头鱼。
老杨经常烧鱼给姐弟俩吃，还说吃鱼头补脑，多吃聪明。大杨信了，养成了爱吃鱼头的习惯，从小到大还真的学习成绩一直优异。
老杨得意洋洋，老张却直撇嘴，说他做人太噶咕，明里向着女儿，骨子里却偏爱儿子，忽悠女儿吃鱼头，鱼肚子都夹给了儿子吃。老杨当然不认，辩解说大杨就是脑子好使，而小杨整天哪里缺根筋的样子。老张无法反驳，却也不买账。哼，大杨聪明那是像我，小杨憨麻麻的还不是顺了你！
可怜天下父母心。特别是中国式父亲，对女儿怎么看怎么稀罕，百般娇惯，万般疼爱，一点委屈都不舍得给受，要天上的月亮都给。对儿子却横竖不顺眼，懒得搭理，也就给本房产证啥的。
小杨去晚了，市场里没有新鲜鱼卖了。只好买了些豆腐脑，好歹占个“脑”字儿，这节骨眼，谐音梗也香啊。
小杨打算冲个澡舒服一下，发现老杨已经在浴室里面了，就趁机溜进了老杨的房间。书桌上摆放着一摞儿刚买回来的书籍，有《木工原理》《人体骨骼》《百年孤独》《十万个为什么》……哪哪都不挨着啊，老杨这是要全面发展啊。
老杨这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出来时浑身香喷喷的，熏得小毫不谦虚地打了好几个大喷嚏。等小杨进去洗时，发现昨个儿还满满的洗发水已经空瓶了，就是说老杨同志洗个澡用光了一瓶洗发水！平时老杨的洗发水用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次是怎么了？人家过年来顿荤的吹瓶猛的，他是旋瓶洗发水！
哼，一个大男人弄得香喷喷的干啥，给谁闻？……对呀，给谁闻！小杨本是气哼哼地胡思乱想，却忽然灯泡来电了一样，脑子灵光一现，茅塞顿开……
洗完澡，小杨想静一会，把老杨身边的阿姨都过一遍，仔细琢磨清楚到底是刘姨、金姨、花姨、若姨、叶姨，还是叶姨。可是家里的门铃跟开了挂似地，响个不停。
6。
第一遍门铃是快递。老杨定的年货送到了，有桂林香猪，金华火腿，五常大米，贵州的花江狗肉，新疆蜜饯，武夷山茶叶……都是老杨平时爱吃的，过年定了大份精装的。
第二遍门铃是家具店和建材市场来送货的。卸在院子里一堆椅子、床头、木板和木工工具。小杨心里不是滋味，看来老杨是打算净身出户了。他俩离了，我该跟谁过啊？
第三遍门铃是大杨。一进门就横冲直撞，一如既往地风风火火。邻居们都夸老杨老张有福，一双儿女，虽然儿子娘们儿叽叽的，可是架不住人家闺女够爷们儿啊。
小杨打小儿就知道见了大杨赶紧躲避，而且清水泼街、鲜花撒路，不然一准儿给撞得人仰马翻不说，还会给揪着耳朵逮住了收拾。可是看见大杨一脸凝重焦虑，毕竟于心不忍，就冒着生命危险把她拦住，拉到一旁，悄声说：“老杨没得海默茨……”。大杨有点惊讶，心想这傻子那根筋终于搭上了？回答说：“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啊？！那你知道是不是叶姨？”
“嗯？什么叶姨？”
“老杨的小三是不是叶姨？”
“你给我滚！”
第四遍门铃是老马。老杨的老战友，最好的哥们儿，退休后俩人尽搁一起淘气来着。他不是自闭了么，怎么来家了？只见老马和老杨同款打扮，也是一件长风衣，还戴了一顶帽子，看上去连飞镖大侠都不像，倒神似宋小宝。
老杨迎出来的第一句话也没头没尾的：“你怎么戴着帽子？”说着还不自觉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耳朵。
老马的回答一样无厘头，对得非常工整：“没有没有！放心放心！”说着一把摘下帽子。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据大杨说，最近市里出现了一种怪病。光来市医院骨科问诊的就有十多人了，也包括老杨和老马。
7。
这些人都在一夜之间长出了一条尾巴，而且不能切除，因为尾骨和脊骨相接，还连着神经。如果手术，很可能导致全身瘫痪。
额，小杨听懂了，还问了两个问题：“遗传么？”“传染么”
老杨和大杨都气得说不出话。倒是老马回答说，他得病后进行了一些了解和调查，这病不遗传也不传染，而且只发作在具有某种饮食偏好的特定人群。
额，好吧。小杨又听懂了，接茬说：“就是吃啥补啥呗”
老杨刚要动气，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博大精深的中医，这次特么的也体现得忒具体了。
小杨看大家情绪低落，就开解说：“那也不严重啊，发啥愁啊。再说事已至此，发愁也没用啊。长尾巴就长了呗，这都不算是病……”这话顺耳！老杨本就是粗犷豪爽的性格，一听立时就释怀了，还开始劝解老马：“就是，孩子说得对。没啥大事儿，它就不是个事儿！你也不用躲着藏着的，该出门出门，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老马也点头说：“没错儿。其实一知道你也这样了，我心里马上就好受多了……”
小杨看大家轻松了不少，更敢说了：“长尾巴说不定还是好事儿呢！赶个苍蝇、扑个蚊子，高处取东西，多方便啊。人家小不点儿们生来就有尾巴，人家快快乐乐的，还用尾巴跳绳、荡秋千呢……”
大杨恨不得拿只臭袜子堵住小杨的嘴，好让小杨住嘴。可是小杨怎么能够呢，他的嘴巴像爆米花机似地噼啪往外蹦词儿：
“对呀，爸，你不是甩鞭子么。现在鞭子也不需要了，你就直接甩尾巴好了。您好好练练，过年的时候，PIA、PIA，甩它一百响，咱家都不用买炮仗了！”
老马听得哭笑不得。老杨气得脸都青了，冲小杨吼：“甩什么甩！能甩么？我们长的是狗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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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3-12-27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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