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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头
黄昏日暮，老张头拎着棋袋从村口大槐树回家，老棋友越来越少，老王病了，老蒋忙着带孙子，偶尔来新人杀得又不对味。
回家路上，有人喊他，家里吃年饭啊。他忙摆手，不了，家里有。人家一大家子热气腾腾的天伦之乐，自己瞎凑什么热闹，年纪大了更要知趣！
回家，走到自家门前，墙头上喵得一声猫叫，院子里大黄狗汪汪得跑来了。还是它们好，还知道侯着，迎接我，感觉还像是个家。老张头把中午的剩饭剩菜热了热当晚饭，又拌了些给猫啊狗儿吃。
整一通忙完了，天就黑了，老张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老婆子早十几年生病就走了，老张头怕委屈了孩子们，就没续弦，一个人吃辛吃苦把儿女拉扯大。孩子们也争气，都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都有着不错的工作。可惜丫头找了她的同学，一下子飞到了二千里外做人媳妇去了。儿子更好，去美国念书，念念干脆就找了个洋妞在那定居下来，在那边开枝散叶了。
街坊邻居见了面都夸赞老头好福气，教子有方。老张头听了面上喜滋滋的，可内里却浑不得劲。儿子落在海那边，女儿嫁的又那么远，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个影。电话倒是偶尔会来，老爸，您注意身体，保护好自己。然后照例滴一声，钞票打进了他的账户。
老张头不缺钱，退休金够用，再说都这大把年纪了，能花到哪去？
空虚寂寞冷啊！同病相怜的缘故，老张头收留了路上的流浪猫和狗，身边有个动物闹腾，家里才添了丝生气，闷的时候和它们说说话，仿佛儿女还在身边，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今早的喜鹊没响，老张头盯着屋外的梧桐瞅了半天，老喜鹊不见了。往常这时候应该出来打招呼了啊！
他绕到树下，在地上发现了几根花喜鹊的毛，该不是被人打了吧？是了，半夜里像是听到有打枪声，这帮该死的偷猎者，为了点吃食啥都不顾，老张头恨恨的把拳头捏得死死的，骨节粗大。
少了鹊儿的陪伴生活像是凭空缺了一块，阳光都少不少。没人下棋，没人唠嗑，没人陪伴，老张头越发消停了，有时干脆一整天都不出去，门一关，把冰箱里的陈货吃了又吃，有时把鱼啊肉的留给猫儿狗儿，自己就着凉水啃干馍馍。
孩子们照例会打电话，关怀一如既往。爸，注意身体，该吃吃别省着。
唉，老张头这边厢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你们不要操心我，我好着呢！挂下电话，一颗老泪浑浊得滚落脸颊。
老了老了惹人嫌啊！老张头低着头又躺在床上，人活着，到底图个啥？
日子不快还得继续。这天有个男孩敲开了老张头的门，大爷，我是来这边旅游的，能不能在你家吃个饭？小伙子阳光帅气，像极了自己的儿子。
可以，当然可以，老张头眼睛一亮，忙不迭的把人招呼进家。这是个酷爱旅游的驴友，还很健谈，老张头今天特别开心，买来好酒好菜很是露了一手。好吃，大爷您做的菜太好吃了，像我爸爸做的。
老张头听了更开心了，吃，孩子，吃，别客气。老张头一筷子一筷子可劲往他碗里夹，很快小伙子的碗里堆起了山尖尖。
这一夜老张头吃得很开心，酒气氤氲中仿佛对面坐着的是他儿子，又回到了当初在一起的样子。
小伙也挺来事，眼睛活，嘴又甜，要喝水了还没等老头起身，他就给续好了，烟一夹立马就给点上，老张头眯缝着眼，有些畅意，这才是生活啊！甜蜜的日子，收音机里播放着一只老曲。
就这样，谁也没开口，小伙就在老张头家住下了，就像一家人一样。外人见了都以为老张头家的儿子回来了。
日子过得惬意，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这天老头见小伙整理衣服，还不时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这是有什么事吗？
小伙说，大爷，你看我给你当儿子，为你养老送终咋样？突然蹦出的这句把老头给震住了。这，这感情好啊！
没让老张头失望，小伙紧挨着坐在一旁推心置腹，大爷，你看你身边也没个人，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人知道，没人身边伺候着。如果有我在，还能委屈你了不成。
一番话说得老张头心里暖暖的，脸上的皱纹都摊平了不少。好啊，我老张的福气来了，白捡这么个好儿子。
好，好，连着几个好，二位就算把这事给定下了，一个喊爸一个唤儿，关系更加融洽起来。
这天老张头外头闲逛了圈回来，却发现小伙在自己屋里翻着什么，屋里厢翻得乱七八糟，老张头有点懵，儿啊，你找什么？是不是缺钱了?
我有，他从柜子底下翻出一个黑色皮包，拉开拉链，里头一沓崭新的钞票，这是儿子前阵给汇过来的，他取了点家里以备开销。
爸，咱家的房产证呢！小伙今天的神情有些不对，冷冷的。老头也没多想。房产证啊，在啊！说完又到柜子里扒拉起来，不多时拎了个塑料袋出来了。在这呢！
冷不防袋子被小伙一把夺了过去，什么？房主不是你!小伙忽然把房本顶到老头面前。
是啊，老伴走之前就让我把房产过户到儿子名下，老实说我现在住的是儿子的房子。老头有些搞不清，这有那么重要吗？这和你有啥关系？
呸，你这个骗子，小伙忽然恼羞成怒，一把把房本扔在地上，转身进了他的屋。这，这都是为了啥啊！老张头还是木木的没搞清啥子状况？
咣当一下，小伙背着他的行李摔门出来了，眼睛看也不看老头，拔脚而去。老张头忙追出去，儿子，你干嘛去？
呸，谁是你儿子，你个死老头子，骗子。小伙留下这么一句人已走远。
望着一片狼藉的屋子，老张头一下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小伙走了，院子里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除了猫狗的叫声，连脚步声都渐不可闻。老头已经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头上发着烧，身上滚烫滚烫，半夜想喝口水还把碗给摔了。
又病又饿，实在撑不住了，老头哆嗦着给孩子们摁电话，儿子的没接，女儿的倒是接了，爸，你咋了?生病了?生病去医院看啊!你看我离这么远，也帮不上啥忙！去医院吧，请个人照护。
老张摇摇头，手一松电话挂在床板上。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当天夜里，老头就不声不响的走了。
噩耗传到大洋彼岸，传到远在二千里外的长春，儿子女儿都没露面，不过钱倒是汇过来了，委托了一个远方阿叔操办，叔，钱不要省，大办特办，让老爷子走得风风光光。
唉！这场白事确实整得够气派，洋车洋房金银首饰，美女都有一打，送葬队捧着的老头画像安然又贵气。可谁知道这整个班子都是花钱雇来的，闲人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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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3-12-22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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