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文化有些人说起来好像温柔敦厚,另一种看法儿则有些迂腐,其实都不准确,因为儒家也一直刚猛。孔子诛少正卯手腕泼辣。孟子辩墨家与杨朱则铁面无私。近思录里,攻伐佛家不遗余力。
佛家有大乘和小乘很多流派,佛经浩繁,攻伐起来有些无处下手。于是儒家攻“轮回”之说。
胡明仲谓释氏不分善恶。信奉之者,虽杀人之贼亦可升入天堂;诋毁佛者即恶人,堕入地狱。仿佛唐朝武三思曰:“我不知世间何者谓之善人,何者谓之恶人。但于我善者则为善人,于我恶者则为恶人。”
司马君实曰:“天堂地狱,若果有之,当于天地俱生。自佛家未入中国之前,人死而生者亦有之矣,何故无一人误入地狱见阎罗十王者耶?”
轮回属无稽之谈,所以佛家立“僞教”。
或曰:“釋氏地獄之類,皆是爲下根之人設此怖,令爲善。”这个也不成立。假若轮回之说为真,则善人来生轮回成善人。善人又能做什么呢?只有两件事情可做,也是儒家严厉批判的:
一是废人伦。出家,不认父母,不认夫妻子女。
二是见性。所谓见性,假空中而已,假为幻影为妄想,空为空寂。佛法主空,儒家主诚实,佛法心与理二,儒家心与理一。既然如此,轮回又有什么意思呢,到头来还是一个空。
所以朱晦庵结论:“释氏所謂識心見性是也,若存心養性一段事則無矣。其所以不可推行者,为其于性与用分为两截也:庄老人伦灭尽而义理未绝也,至于佛则人伦灭尽,禅则义理灭尽。佛法初入中国,只说修行,尚未有许多禅的话头也。”
轮回,废人伦,空幻,这是佛法内容。佛经形式上则繁杂,不像儒家经典切实,简易,著明。佛经虽然有根本上的错误,不可信,但是因为连篇累牍,一旦读进去,非常容易陷溺,玩物丧志,所以不可不戒。
“人只爲自私,將自家軀殼上頭起意,故看得道理小了他底。”这是近思录里儒家对佛法的总评。
窃以为,关于轮回,佛经仅仅是一个譬喻,并不是说人的生命会轮回,而是说人的人格会有反复,就像儒家讲君子有三变。当然,绝大部分人都还没有理解到我这一层意思,所以近思录批轮回批判得非常美。
关于明心见性,近思录也批评得非常刚劲。然而在我看来仍然不够深入,因为近思录,传习录,与佛法,在明心见性这一节,几几乎都在犯同一个错误。这个错误要等到湘学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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