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天,偶然逮到一只虎皮鹦鹉。干干净净,关键不怕人,想必谁家飞走的,刚好落我跟前,所谓缘分,注定发生,总会遇见吧。
当时傍晚,正在遛弯儿,眨眼的工夫,它便由天而降。仔细一看,十分漂亮。被称作治愈系的浅蓝色,头顶白冠,背上的云纹墨晕般,渐至颈部,和修长的尾巴,浑然一体。歪着脑袋,停那儿打量我。随即兴起,脱下汗衫,将其盖住,轻松地带回家了。
曾经养过一对,很小的时候,都大人伺候。白天挂外头,晚上收进屋。有回忘记,在个寒夜,活活冻死。祖父安慰我,可以做成标本,栩栩如生。结果失败,又嚎啕大哭一通。末了葬于花盆,拿冰糕棍儿立碑,仍抽噎不止。可才几日,已然置之脑后。终究孩子,朝三暮四,难以长情的缘故。
所以说,具体怎么养,真没多少经验。笼子倒现成,以前同学老爹的手艺,留作纪念,往常陈设,临时派用场。接着弄上水食,立马又吃又喝,一点儿不怯生。这么凑合了两天,赶紧买来一新的,实在不忍,拉得满处是。从此,日益亲近,认起我这个主人。
期间,经人告知,自己也到处学习,获得不少知识。比如一早的单喂小米不行,得混合饲料。搭配蔬菜、水果,还有专门的保健砂,帮助消化,补充矿物质。以及玩具的提供,多多益善,更好互动,而乐在其中。
新笼子竖铁丝的,后来才知道,鹦鹉属于攀禽,爬上爬下,容易打滑,乃至受伤。于是换得一横向的生态笼,又陆续装配了各种用具,更科学,更卫生;完全区别于传统类型。就说鸟食罐儿,过去讲究几件套,以瓷器为主,琳琅满目的样子,好看归好看,用起来麻烦,尤其不便清洁,会造成污染,存在隐患。而今的自动下料盒与啃咬式的撞针饮水壶,犹如文言文上的四方无虞,让人省心省力。
另外,昔日俗语,武将养画眉,文士养绣眼,太太小姐养鹦鹉,公子养百灵。究竟如何不清楚,仅就鹦鹉而言,往往代表着闺怨。柳永的一首《甘草子》:“秋暮。乱洒衰荷,颗颗真珠雨。雨过月华生,冷彻鸳鸯浦。池上凭阑愁无侣。奈此个、单栖情绪。却傍金笼共鹦鹉。念粉郎言语。”足以说明。
侍弄金鱼那会儿开玩笑,大家闺秀只能调教鹦鹉,因为换水是个体力活儿。而池鱼笼鸟,加上盆花,君子观之不乐,以囚锁之象寓目也。且玩物丧志,君子不为也。对了,君子还远庖厨,假手于人而已。我们今天养宠物,好比伴侣,相互慰籍,一如一句歌词——我的眼里只有你,无关道学先生的事情。
不过,祢衡《鹦鹉赋》的才高累身,郁郁不得志,恐怕还要多出几分怨气。赋中的鹦鹉绀趾丹觜,绿衣翠衿。肯定不是虎皮。按现行法规,祢衡那种犯罪。目前我国仅允许三种,可以个人饲养,无需执照。虎皮鹦鹉乃其中之一,为数最多,最便宜。头些日子新闻报道,某地一小伙儿搞繁殖,交易了四只“小太阳”,学名绿颊锥尾鹦鹉,获刑五年,罚款两万。至于野生的,想都别想。可都喜欢猎奇,人工的定向培育,自然应运而生。就像金鱼,始于冀睹灵异,逐渐变得千姿百态。虎皮鹦鹉的“卷毛”与“大头”即此情况。平心而论,乍一见,确实挺可爱,一副卡通形象。主要眼睛,皆为羽毛所覆,绒球似的,愈发萌化。特别是欧洲血统的,最被人追捧。但日本金鱼界的一代宗师宇野仁松一直强调:眼睛的可爱如果失去就别谈什么表现力。适用于任何生物。
我家鹦鹉有双乌溜溜的黑眼珠。每天早上看见我,兴奋地了不得。平常入夜,不吃不喝,乖乖待在它的秋千架上,猫咪一样,抱头大睡。随着日出,催我起床。之前一女性朋友已经养了几年,表达地更富诗意:早晨一声叫,天都化开了。她家的是手养鸟。从嗷嗷待哺喂起来,跟她形影不离。我的堪称天落鸟,取名小意外,谐音小爷,其实人家还姑娘呢。得知后,决定不再熊它。仿佛村上春树笔下的“小确幸”,对乏味的生活进行一点弥补,并未奢望许多。所以,将顺其美,但愿是彼此成全的关系。
前阵子,小爷整天啄羽,不停挠痒。有的说换毛,有的说寄生虫作怪。无论如何,必须用药,即使前者,也能防患于未然。经过一番折腾,果然复原。中间一次,赶上降温,喷完药水,小爷浑身发抖,站都站不稳,顿时让我紧张坏了!没办法,只好裹怀里,半天才缓过来。回首当初的两只,差点掉泪。随后,我俩感情明显加深。距离理想的状态,又进一步。此刻,阳台响起嘎嘎的叫声,在我听来,那就是咬咬好音。
虎皮鹦鹉在其原产地,澳洲土著的口中,意思是种好吃的东西。跟电影《食神》乾坤烧鹅腹内的禾花雀有一拼。当然,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的清白守节比不了,做个合格的“铲屎官”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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