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豆豆 于 2023-10-25 11:13 编辑
“请看下一个蓝色标题,我们最后来介绍一下节育和避孕……”按固有的思路讲课,是生殖系统收尾部分了。学生们忽而露出惊诧莫名的小表情,我就知道:教材又有了删改。
我手里的,是上届的教材。因为做了太多勾画、旁批和笔记,就没舍得换成新教材,好在之前跟孩子们沟通过,叮嘱他们发现老师讲的和教材内容不同记得提醒一下。
几乎是灵光乍现,我忽而想起来,“节育”这个词,牵扯到“计划生育”,确乎算过时了的,不该再在生物课堂上出现。
于是半开玩笑,跟孩子们说,“咋,又发现老师犯错了?”顺势走下讲台,拿过学生课本瞄了一眼,果然只剩了下“避孕”环节了。
课,没有的内容,自然是跳过去就行了。然,“计划生育”国策,曾经强行楔入时代,影响了几代人的,大概很长时间里都不会被遗忘吧?
我就想起来,莫言的小说《蛙》,关乎“计划生育”,我曾经写过书评的。对于读者而言,每读一次都是一种凌迟,说不出的疼痛,却又无力、无能,而终究保持缄默。
“传宗接代”观念与“计划生育”国策冲突。
于是,一些人疯了,疯狂躲,疯狂生,疯到借腹生子。
而姑姑呢,从迎接新生儿的诞生,神圣的“送子观音”,到扼杀来不及降生的小生命,成为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她的双手沾满鲜血,是国家赋予的使命,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却不可避免地在深处撕裂、崩溃,进而至于需要在一声声忏悔中度过余生。
和莫言一样,我无意评判什么,我也没有资格妄加评说。起码在我的认知里,是应该推行计划生育,遏止人口无序暴增的。
以我的父辈为例,我奶奶生了11个孩子,存活了8个。我外婆生了8个孩子,活下来5个。而我的母亲,曾绘声绘色讲起昔日山村,谁谁谁家又把生病的孩子丢下山崖……真的,太痛了,如此现实又残忍的,难以置信的,却又真实存在。
乡村针对孩子们,说的最多的,是“一笼鸡仔,总有一个会打鸣”。这句话的言外音,是无数个可以放弃、抛丢,甚至扼杀,来成就一个“打鸣”的,也就无怪乎对待生死的空洞、麻木和扭曲态度了。
一个女人一生可以生多少个孩子?繁衍成机器,伤末癒,又开始传宗接代的宿命,越穷越生,越生越穷,似乎成了规律和惯性。而他们像盼来生福祉似的盼着一大堆孩子中,有一个“出息”了能提供“养儿防老”的庇佑,却从来不曾想过,一个“孩子”要出息到何等程度,才能拖动庞大的“索取”?无非是一代代累赘下去!
从这个角度出发,“计划生育”国策的推行,确乎是拯救了一批人,也拯救了当时积贫积弱的国家。可,要如何推行呢?约束和被约束之间,从来都不平和,甚至可能充满血腥和杀戮。不信,看莫言的《蛙》去,现实到揪心,到疼痛,到崩溃……
《蛙》里有什么?是极致的矛盾冲突。
一边是东躲西藏捍卫孩子出生的孕妇们:有的在地窖里一藏就是十天半月,有的趁无人看守从船上跳到河里,以怀胎八月之躯在水里一游就是数百米,令人扼腕痛心的是终有孕妇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一边是想尽办法阻止孩子出生的姑姑们:动用推土机以强行推倒邻居的房子来威胁超生户,在村子里布下眼线围追堵截怀着黑孩儿的孕妇……
老实说,我不知道谁对谁错,我只听到声声蛙鸣,似呜咽的痛,隐隐的清醒,在日里、夜里,甚至梦里哀鸣……
我国的法律没有赋予胎儿人.权。然,从人道主义出发,从个人良知出发,有几个人能漠视胎儿的生命存在?当成群结队的蛙幻化成当年被姑姑扼杀在腹中的小婴儿追着姑姑时……谁的心理防线不崩溃?谁还能真正坚守所谓“国策”的正确性?
一个时代的印记,自此成为死结,无解。
至此。好在总算翻页了,“计划生育”政策,打上了句号,从书页中删除,也将渐渐从这代人的记忆里删除,而人们的生育观念也不复最初,尤其是女人们,几乎不会再为了繁衍而繁衍。
这是幸事,《蛙》的曾经,不必再回望。我也可以再次重申我的观点:
一个家庭,最合理的孩子数,是2-3个。这样的家庭组合,孩子们少了独生的优越感,更容易形成团体意识,且父母们少了“失独”的风险。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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