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晴,四十度,西南风3级,空气良。
端,乃端首、端始之意,五月端五,便是五月的第一个带五之日。
五与午通,端五又成了端午,名号里凭空多了一轮中天的丽阳,艳焰千里,长风如炽。
臭蛋说,五应通“捂”,端捂,就是开始捂在家里的意思,满城都是滚烫的金光兽,不捂住白就会被咬成黑。
臭蛋还说,端,应该是一种乘法运算,五端五,二十五。放假前,臭蛋被学校赏赐了二十五张卷子。
我小时候,学习太好,对卷子有一种冲动,每逢假期,做完语数外,还要搜略一些不考试的副科来做,等全做完了,才去游泳逮鱼玩弹弓,玩累了回来,把做完的卷子用橡皮擦掉,再重新做一遍,完事后,对着夕阳高呼一声:爽。
臭蛋听罢我的往事,皱着眉头说:老爹即地狱!
其实,我没告诉他的是,我们那时候,初中放短假,发的卷子太少,甚至不发卷子,老师就在书后面和练习册上勾选几道题,就当成作业了,所有加起来,题量也不足现在的一张卷子,因为就算那几道题,还是有一半的同学不做,这一半的同学足够老师骂的了。为了自己的面子,老师不想骂全班,毕竟“教不学,师之惰”,所以不敢布置的太多。
而到了臭蛋这一代,已经进化成“子不教,父之过”了,老师骂变革为家长骂,老师免去了口舌之累,才可以高高在上,老领导一般肆无忌惮地布置作业。五端五,二十五;九重九,八十一...身在题海为题客,每逢佳节倍思寝。
平时,我是很少骂臭蛋的,但还是希望他在过节的时候,给我提供个过嘴瘾的机会。我说:臭蛋,做完一张卷子,就交给老爹过目一下,错一道题骂一句,攒够十句罚拖地一刻钟。臭蛋对他妈说:老爹即端午——白日地狱。
时光向晚,臭蛋拄着拖把望着窗外,呆头呆脑地听了一会,对我说:老爹,这么热的天,怎么没有蝉鸣呢。我说,你不是说今天“端捂”吗,估计是被阳光捂住嘴巴捂在地下了。臭蛋说,那我晚上不想吃粽子了,那些米被粽叶捂着,一吃都是阳光捂人的味道,太烫胃了。我说,那你想吃啥。他说,咱去吃寿司吧,寿司的大米就穿一个裤衩,看起来就凉快。
寿司比粽子凉快,这种道理太唯心,需要有人信才有价值。他妈妈恰好信了,我们便驱车去永旺,吃穿着清凉的寿司。
城市的林荫道上,果然没有蝉声,也没有夕阳。夏至刚过,斜阳也霸道得如日中天。过一片绿化带,其上的蜀葵花残叶瘦,臭蛋说:看,蜀葵花都热掉了。再过外环桥,桥边一片蜀葵花繁叶茂,我说:看,蜀葵花都热开了。
看,短短五百米,我们给端午的蜀葵定义了两种决然不同的出路。臭蛋笑不自胜,把我的椅背擂得咚咚响。我猜测,他可能已经由此悟出了一种专家类的绝技:浪漫归因大法。这对他以后写作文大有裨益。
回来,臭蛋总结说,我们吃三文鱼、北极贝、鳗鱼、寿司,其实是在吃酱油和芥末,如果把馒头烧饼猪头肉,也来蘸这酱油芥末,应该味道也不会错。
我深以为然,因为这个道理,多年前我已经总结过。
我买了几个粽子,剥开放在盘子里,便打老爸的微信跟远在青岛的他们视频。我让臭蛋吃着粽子跟他奶奶视频聊天,因为老妈觉得,端午节不吃粽子,就是没过节,尤其小孩子,不吃粽子不过节,就长不大。
我总结说,我们吃饺子、元宵、粽子、月饼,其实是在吃一种亲人的味道。如果能得闲围坐在一起,即使吃面条,也会有这种味道。
臭蛋撇撇嘴,不以爹言为是,我不骂他,毕竟他还是太年轻了,不曾独在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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