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香姐 于 2009-10-13 17:05 编辑
女人懒点,只要不是很过分,便算不得大毛病,倘或再有个勤快的男人疼着,那这懒反倒能衬出女人的娇憨与福气来。马大丫不是天生的勤快女人,可摊上天生的懒男人钱程之后就变成天下最勤快的女人了。撒娇和偷懒即便不会也并不难学,只是马大丫连尝试一下的福气也没有。
用懒来定义钱程又似乎不是很恰当。懒男人可以蹲在河边大半天,将挂上来的野生鱼一个个开膛破肚,大的煮,小的炸,让鲜鲜香香的味道从家门口打着旋飘到村头去。好吃懒做么?人家钱程可是自己亲自动手的。谁也没拦着马大丫不让她吃,只是她不会享受,钱程盘着腿坐在炕桌边品咂美酒珍馐,大丫只知道匆忙地扒拉一碗饭即赶着忙碌去。
懒男人钱程特别爱干净,穿着讲品牌,经常下地干活的村民大都穿农田鞋,钱程却最爱穿皮鞋,当然穿着锃亮皮鞋的脚是不适合下田劳作的,他的懒也是基于此被定义的。在北方山村,男人是要顶门过日子的。一个大老爷们儿,春播时不掂稿,夏锄时不拎锄,秋收时不开四轮子,那你干啥?数钱。马大丫替夫答。
当山外来的大卡车开始一趟趟光顾山村,将各家仓库里的大豆黑豆角瓜籽还有一些山货运至山外时,便到了村民们数钱的时候。这时候每个人的嘴角都是向上的,钱程的嘴更忙些,每数几张钱就往手指上呸一口唾沫,那份忙乱的喜气,啧啧。总有人指点,大丫,把秋收的钱自己揣起来,钱程不干活就不给他花。怎么可能呢,干农活与钱程无关,收入却与钱程息息相关,在人前钱程摆起家庭经济账来,每一项收入能达到多少,钱程说的头头是道比谁的心里都有数。
卖过收成的村民大都会去镇上,或者去更远的市里置办些衣物和年货,然后开始猫冬了。钱程也会出去逛一逛,劲霸男装和皮尔卡丹皮鞋,钱程都很忍心地穿在身上踩在脚下,全不理会马大丫会心疼成啥模样。
看着马大丫长大的上一辈人没有不叹气的。在娘家做姑娘时是公主,嫁出门一样变成使唤丫头受气媳妇儿。老天爷早就拴好的红线,怎么挣也是白搭。
慢声慢语,性格温吞的大丫吃亏在好性情和没主见上。想当年,先有本场团支书,后有派出所民警,再有小镇驻场验收员,都对马大丫示过好,或明或暗的表白过心迹,可马大丫对谁都没态度,也不知是少女怀春太晚,还是羞于表白,或者压根就是没主意。总之这没态度让追求者先后撤了火。倒是相比之下条件最差的钱程穷追不舍,持久战之后没态度的态度成了默认。最终木已成舟,大丫嫁作钱程妇。
最初的几年,自然是打着过来的。自不量力试图改变丈夫的马大丫经过无数次的战争之后,满身满心的伤让她悟出了一条真理:改变不了别人,那就改变自己。丈夫不去做的活,她也不去做,非得做,那就劝自己不生气。比如这农活,就属于非做不可。每个节气,大丫都在田里忙活,干不过来就雇工,不再指望钱程,而钱程也挺自觉地收拾房前屋后,看管木耳园子。
总有人故意问钱程,怎么不下地干活?钱程那句很经典的回答也就在小山村流传了下来:那活不是人干的。彼时,马大丫正背着药桶在田里喷洒农药,远远望去是个半猫腰的轮廓,真的不像人,更不像是一个女人。
日子如同田野里的庄稼,收割了一茬又一茬。女儿长成当年的马大丫了,在镇里上高中,再过两年就考大学了。钱程希望女儿能有出息,有朝一日能去大城市,马大丫反驳,山里山外都一样,只要她不嫁一个懒男人便怎么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