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那年,我被调档志愿录入生物系。理由大概是:该科成绩排列靠前。经过一个学期的心理调适,也融入了与“生物”相关的角色。
譬如,关注校园生物。
新一期的返校季,正是春暖花开时节。与女友闲逛园区,两株落叶乔木,赫然入眼:树干高达10米左右,叶未生花已满枝。一株纯白,一株紫红。
这就是玉兰花了。一株白玉兰,一株紫玉兰。前者芳香淡雅,后者明丽怡人。性情简单使然,我偏爱白玉兰一些。紫玉兰当然也不赖,少了清寂,多了明丽感。
是我在成都平原木芙蓉花之后,所见到木本植物中大花卉之一。而木本植物里,花型偏大的并不多,何况还是满树花朵,不见一片绿叶掩映。
舒婷笔下的木棉,大概可堪相提并论?但我并未亲见木棉,奇美壮美也只限于想象,少了直观的视觉效果,哪有眼前之惊艳质感。
跟芙蓉花的娇艳明媚不同,玉兰花朵单生,清丽而硕大,花蕾呈长卵圆形,盛开似初生的新荷,品相和气质都很好,偏偏不张扬、不炫耀,内敛而清雅,安静而纯美,让人想起恬淡的时光。
孤植已然如此绝美,不知丛植效果会是怎样惊艳?这是我当时的瞬间感受。
花开十多天,之后,大片的花瓣在风里飘落,泊在青葱的灌木、草丛之上,若小舟安然入港,情态犹在,香息犹在,另有一种静美。
看呆了树下的我。
才知道,并非所有的花落都与雨、与泪相连,都会引人黯然神伤。还可以这样,安安静静的,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从容而淡然,芬芳而洁净。
许是第一印象太好了,很大程度上累及了我对“玉兰”系列的欣赏心境。某一日,听闻附近有大面积种“玉兰”的,我赶紧约了人马不停蹄地前往,却被打击得瞬间蔫了:
普遍不高,3、4米吧,算大灌木吧。树枝上满生叶子,叶厚革质,椭圆形,钝钝的感觉。大片的叶子间,花仄身而出,特别显小家子气。花型虽变化不大,但受锈色叶背干扰,花显得不够纯粹、高洁。这,也配叫“玉兰花”?
他们说,这是广玉兰,也叫荷花玉兰。“荷花”,多好的词,想不到沦落至此。看来我太自以为是了,或者说我要求过高了,涉嫌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能得“荷花玉兰”这个美名,想来喜欢的应该大有人在。
设若没有白玉兰、紫玉兰的对比在先,我会不会喜欢荷花玉兰呢?还真不好说。毕竟广玉兰属于常绿植物,一年四季都可以保持绿色,未尝不是一种特色。也正是这个特色,使它成为庭院栽种的优选,这片大面积种植的广玉兰,就是要售卖到各地去的。
但,人是主观的生物,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勉强不了自己,也就不了了之。而生活中常见的,也确实荷花玉兰居多。这样也好,各有各的欢喜吧。
我以为玉兰系列品种的喜欢,停留在了首先白玉兰,其次紫玉兰,并截止了。不久之后,却又被另一个品种吸引,生出了新的欢喜。
是大二快结束的时候。周末的夜晚,我从图书馆出来,暂时不想返回寝室,就转入了侧旁亭子里,想一个人安静坐坐。
夜,很静谧。风,也很柔。心,不自觉沉静。
不经意间,一缕沁香飘来,入心,入肺,入脾。是我不熟悉的花香,不浓厚,不寡淡,清醇、芳菲,与这个夜晚、这一刻的心境,恰到好处融合了:出尘、化外、脱俗。
几个深呼吸,身心都轻飘飘的。不由得好奇,四下里寻找,发现香气来源是亭子前的一棵大乔木,上面盛开的几朵白色花。因为有大片叶子荫蔽,此前倒没发现是有花卉绽放的,毕竟花朵并不多,又静安于枝叶间。
这便是“山玉兰”了。远不若白玉兰抢镜头。若非花香流泻出来,我又刻意找寻,是断然不会看见,也就会错失了一场相识的。
山玉兰的叶片青绿色,显得滋润而水滑,比广玉兰的叶片略显薄,叶背也没有广玉兰似的铁锈色绒毛。其叶色与花色极为匹配,有相得益彰、相辅相成的感觉。在月光和灯光下辉映下,花朵尤显硕大、洁白,花瓣晶莹剔透,仿若来自某种梦幻仙境。
查看资料,山玉兰也是常绿的树种。
我其实很少喜欢常绿树,总觉得色泽普遍深绿、墨绿,给人老迈、呆板、沉闷之感,尤其是看似的“不变”里,隐含着许多更迭和飘零,更让人难以接受。奇怪的是,我却不反感山玉兰的“绿”,难道它积攒的“常绿”呈青翠感,不够深沉,不够凝重,不足以引发我的不喜?
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在白玉兰和山玉兰之间,我竟隐隐有移情别恋的趋向。
或许是名字里的这个“山”字,让我觉得多了野生之趣?或者确实花香超过了白玉兰,花色又不相上下?或者干脆就是那个夜晚月下的遇见,我有入了“爱上了爱的感觉”的怪圈?
谁知道呢。总归我毕业之后,再没见过山玉兰了。见得最多的,还是广玉兰,其次是白玉兰。然而,每每聊起“玉兰”,心底首先升起来的,依旧是月夜下的心生欢喜——我的山玉兰。
记忆里,永远的纯净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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