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蕊 于 2023-2-9 12:50 编辑
这两天,雨绵绵的,昨日出门前将梅枝移在窗台上,照照天光,案头在这样的天气里过于昏暗,无人的房间,昏暗的桌角,一枝活色生香,遥想有点难以为情,窗口可以看见小院,看见树,看见它来的地方那些楼头,甚至会有鸟雀飞来,这样想,就好一些
下班回家,见花枝底下有两片落瓣,除了一个也已萌动的花苞,其余十一朵花全开了,捧起梅瓶,又震落两个花瓣,放在书案上,加了小心,转角度的时候,又落一枚,都来自同一朵花
没有看见的凋落与亲眼所见的凋落是不一样的,尤其是那一场风动发端于自己,把窗台上的落瓣一一用了指尖拔到掌心,一寸的降落也有其分量,单单一瓣,如一片鲫鱼鳞,想看清它的脉络,目力已不允许,只有颜色,只是颜色,比在枝头那样密切地叠着簇着看得完全一些,不会再去挪动这一瓶梅了,就让瓶底钉在那里,如磐石
安排好自己的梅,去看看桃桃的梅,高挑的一枝,竖在绿色碎花的帘幕前,气象是昂扬的
饭后,照例出去散步,桃桃说今天作业比较多,有点不大肯出去,与我勉强转了十几分钟,回来就坐在书桌前,我看了一下,见他的桌上也有了几个落瓣,刚养一天,刚才还没看见,就问:这是它自己落的吗,还是碰到它了。桃桃说:不知道。我说:你要知道,你不能不知道,这是你的花。桃桃抬头看了一下,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这一枝花竖立在这里,开满而落,对孩子会有何影响,也许并不应该提醒他着意去看,去受,事情似乎有点不自然了,颇有语失之感,便岔开话题,问作业大概要写到几点,桃桃说:九点吧。一个孩子,在一枝花下赶作业,也算奇观了,孩子未看梅花,就让梅花看孩子吧
昨日,将这几天折梅后的趣味与大雪分享,大雪夸了我,然后用一句话和一张照片给了我一个绝大震撼,怎么想象其大都不为过吧,一根枯枝完全融合在家常的背景里,大雪说那是她十年前的梅枝,十年前那一场花事,结束了,又永不结束,落瓣真的可以飞回枝头,我几乎无法承受我从这一言一图感受到的力可回天的相思,我赶紧说我在桃桃阿婆家帮忙烧火,烧掉不计其数的桃树
我认得两个诗人,一是无汤,一是大雪,无汤看了我一篇写飞进办公室的蜻蜓的文字,责备我象卡夫卡:“我保证你写着写着写成卡夫卡。困境。”“我想的是赶紧把它送出去,不是看着它写字。你真冷血”。大雪则在一个大概是关于白玉兰的帖里说我是植物界的法布尔,我没有回应,对于夸讲的话,我通常不回应,结果过了些日子,大雪说要为她的这一句话道歉,原来也是在责备我
这都是刚接触时的交流,最真最直,看到大雪保存十年之久的梅枝,我才知道,这责备里有她自己的痛楚,是对我这后生小子的爱惜吧
看着案头开始落瓣的梅枝,它枯后的样子已在眼前,一枝一器,我也可以就这样一直供着,随时让我看过的梅朵栖回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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