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柯,又是一年,时光无痕又深刻地流逝,你我已开始衰老,又皆因属意那些蓬勃的事物,使我们显得对时光的流逝似有不甘。但其实,我们都放任身体逐渐地陈旧,知道组成现在这个“我们”的,不仅有愈加衰老的身体,还有愈加深刻的灵魂和永为稚童的心灵。因为童心永远纯真永远热烈,所以我们任身体里住着的小孩恣意妄为。我们明白,只有消亡,才能使身体、灵魂、心灵各归其途。 昨日于影院端坐,观看《满江红》。由于是春节,影院各个厅都是满的。想到这几年疫情,影院即便营业,也是隔座售票,观影者寥寥无几。亲密的人儿相携着去观影,也要遥遥地问一句:好看呗? 当又美又烈又豪气干云的瑶琴唱到“流光容易把人抛”时,我环顾着满当当的影院,想着这大疫的三年,乌泱泱的人群里,有多少人已经离席,永不再见? 就像我永远地失去了我妈一样。 是的,小柯。我妈妈没有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了这个人。但我觉得说“我没有妈妈了”是不对的,我是个有妈妈的人,只是她走了,尘归尘土归土,她的灵魂归了来处。 我妈去世的次日清晨,我惊异于天依旧亮了,早市上的人头依然攒动,人们依然开始他们普通的一天。 可是,我妈妈没有了! 这是多么巨大的事件,是多么巨大的哀恸啊! 但世界依旧。 小柯,我们尚幼时,亲友皆安,使我们觉得生活会一直如此。后来我们开始衰老,更老的人会离开,更弱的人会病殁。 我们终将一个人,这便是生命的真相。 这疫情的三年,惊心动魄地在武汉开始,又惊心动魄地在这个春节前画了一个休止符。 是的,是停顿。是指向不明。 是早搏的心脏,是不息的咳喘; 是死里逃生,是坟间新茔。 有人说他(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佛挑善人受苦,是因为人世不过是灵魂的一处修行场。这具越用越旧的身体,是承载灵魂的器皿。大乘根器之人皆具良善之心,不过是人间的繁华和情谊,缚住了自由的灵魂。 而灵魂的自由,乃我们本自具足的自性智慧的投影,它令人无畏、慈悲。 小柯,你知道的,开启自性之光,才是幸福的真谛。 想起疫情初始时,武汉朋友李婵娟发在群里李文亮的群聊示警截图,那应该是2019年12月31日那天,各地歌舞升平,都要跨过一年复始万象更新的元旦了。大家就此截图及华南海鲜市场的消杀图片聊了几句,也就跨了年,没人特别在意,都觉得自己置身事外。但我仍给在北京的儿子发微信让他准备口罩,少去人群聚集之处了。你看小柯,女人为母就会变得睿智又敏感。 短短二个月,疫情席卷了武汉,病毒借流动人群逃逸至各地,我只陪父母过了四天春节,便逃也似地乘坐高铁回了石家庄,空荡荡的车厢里,与秦皇岛的首批援鄂医护人员共乘一车,我满眼满心都是崇敬。 时代将医者推至幕前,他们演好了自己的角色。 疫情三年,我们学会了“正确消杀”,学会了“精准防控”,学会了“社会面清零”…… ……在大数据追踪之下,凡是会移动的,都无处遁形。我们看见资本的蛋糕迅速膨胀,听见凋敝的民生里绝望的呼喊,见证了苦难、辛劳、漠然和欺骗。 这三年,小柯,你我皆是病毒完美的宿主,与全人类一起,帮病毒完成了迭代,并使之永存于人类之间。 小柯,你我在全民放开怀抱以身饲毒的时候,都做为历史的参与者,在这个时代的细微之处,参与并见证了它,不是么? 今日初八。一年复始,愿生命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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